王恩点头道:“正是。我们国公平日最乐于助人,也爱多管闲事。今夜之事委实……我家小姐那是老爷的命根子!”
听说是帮过李大人的那位京中贵人,那将军心头气消了不少。想想也是,人家贵人的女儿名声比性命还重,乃点点头,客套了几句,将人撤到客栈外头留了些守着,自己领着些人去寻犬去了。
他前脚刚走,贾琮后脚蹦去找他爹了。“爹,我把门口的人哄走了!”
贾赦翘起大拇指:“我家琮儿真棒!藏在你床底下的那个大叔呢?”
贾琮道:“还在我床底下呢。”
贾赦道:“快让他过来。”
贾琮应了一声,回去悄悄将李三领了过来。
李三这回狼狈得很,头发蓬乱,满面乌黑,见了贾赦仍是嘿嘿直笑:“不曾想这般模样让先生见了。”
贾赦笑道:“无妨,人总有许多样子才有趣。”
因让问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李三道:“前些日子去高邮办事……”
贾赦打断他:“人家找狗去了,你还有这功夫闲聊!你从哪儿进来的?”
李三忙道:“从后头墙上攀了柳树进来的。”
贾赦道:“拿身衣裳,从柳树爬回去,在那墙根子下头多转几转,往随便哪头走,寻另一株他们客栈的树,在树枝子上挂个衣角,然后你溜去客栈厨房打翻醋缸子。”
李三笑道:“先生之意我已知晓。先生放心。”言罢拿了何喜弄来的一身熏香的衣裳走了。
又过了许久,先前那将军果然借了狗追来了,在贾赦院子墙根下头转了几个来回,又奔去另一处。他们在一株杨树的树根子下头寻着了一块衣角。那狗又跑了几处屋子,终于进了这客栈的厨房。一进厨房满屋子酸味,原来是醋坛子被打翻了,狗也被熏迷糊了,汪汪了半日。军兵们将整个厨房搜了个遍毫无踪迹,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包衣物。
那将军恨道:“但凡给他留一口气他便溜了。”
他不知道,李三当时就爬在房梁上,无比庆幸狗不会爬树。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不知道狗不是不都不会爬树,反正我家养的不会。
☆、第74章
话说贾琮使缓兵之计将捉拿李三的官兵糊弄过去了,李三夜半无人时分逍逍遥遥的顺远路爬树溜回贾赦他们院子里。
贾赦见他灰头土脸,先喊人弄水让他泡了个澡,然后告诉何喜:折腾完了让他睡去,横竖这回带来的人不少,先混在巡防队里头便是。
次日睡足了起来喊店小二来问昨晚后来如何了,小二道,那贼跑了。贾赦摆了摆架子,老板亲来赔礼,又说了许多好话,贾赦便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就坡下驴没有换地方住,见众人都收拾好了出门的衣裳,照常去富春茶楼吃包子,上扬州城里逛逛风景,跟没事人似的。
那些来捉李三的原本还有些疑心,留了几个人盯着他们。见他们无半点不寻常,也只得死心回去了。
李三在他们院子里藏了一整日,也睡了大半日,精神头儿整个活了。等他见到贾赦的时候,人家领着一家子在外头游了一整日直至用完晚饭回来。
贾赦收拾妥帖了,又安置好了孩子们,还跟姜昭费了半天话,这才回到屋子寻他来问经过。
原来李三在高邮的一处住处让手下人出卖了,前日半夜遭一直寻他报仇的两江总督的人围了个严实,幸亏他有条暗道可以出逃。半路忽然想起前两日接到贾赦的消息,他们正在扬州游览,便往这边逃来。昨晚他原藏在一家青楼,预备过两日悄悄来见他,不料他那相好的早让人盯上了,故又是半夜鸡飞狗跳的逃跑。因一来扬州便打探到荣国公住在此处,他也没往别处转悠,直上这里来了。
贾赦惊了一身冷汗,瞒怨道:“你没探听到我带走女眷的么?”
李三笑道:“横竖我不会惊扰先生的女眷,我又不傻。先生自能护我周全。”
贾赦哼道:“你也不怕我将你卖了。”
李三忽然正色道:“先生不会。我信先生。”
贾赦横了他一眼,问:“你可歇足了?”
李三道:“这会子能上阵杀敌。”
贾赦摇头:“太平盛世打仗的是傻子,尽量跟官府相安便是。”
李三愁道:“我倒是想相安呢,是我那位同宗不肯相安的。”
贾赦知道他说的两江总督李大人,乃笑道:“无事,他在那位置坐不了太久。他是先义忠亲王的人。”
李三奇道:“听闻已转投了圣人?”
贾赦笑道:“忘了我当日同你说招安了?他这难道不是招安么?他的手下颇有些人才,圣人是舍不得的。他自己么无非得了善终而已,还是看在他手下的面子上。”
李三摸了摸脖子叹道:“朝廷贵人真不爽利。”
贾赦因问他这两年诸事如何。
李三向他细说水寨与经商之事,中有许多机密,毫无隐瞒。贾赦穿来这几年多次有过反心,一来懒得,二来理智压着他不能为而已,故此心中对李三这位反贼颇为赞成。李三因说已经寻到上回他说的几十个锭子的大纺车,现招募了上百名织女弄了个大作坊。
贾赦连声盛赞。因说:“李三,你莫瞧不起这点子小事,保不齐能名垂青史的。”
李三一愣:“先生,您哄我呢。”
贾赦叹道:“我哄你作甚。你的这个大作坊日后越做越大,你赚钱了你的织女自然少不了薪水,这些女子也能养家糊口了,男子便可去做些旁的。”
李三恍然:“我还想着先生前番说的‘省下来人力’一事。本是女子纺织、依然女子纺织,如何省人力?原来如此。”
贾赦压根没想过这个,只顺口说的罢了,因一笑掩过。又道:“我已请海商去西洋求购蒸汽机去了,过些日子便能买回来,到时候我与我学校的师生研究着如何改良一番,日后拿来给你。此物必能使你我占了青史一页。”
李三先愣了好一会子,仿佛不信,才问蒸汽机为何物。
贾赦笑道:“一时说不清楚,日后你见了便明白。”就此揭过,又说旁的。
倒是李三起先甚是惦记“青史”,偏贾赦不再说起,也没奈何。又谈起许多旁的事务。
末了贾赦悄悄问:“你们那水寨中可有女子?”
李三道:“有啊!许多呢。”
贾赦因悄悄拉了他说些话,说得李三目瞪口呆,半日才道:“这……先生这是做什么呢。”
贾赦笑道:“我反复掂量了许多日子呢。你看着,此计可还有疏漏?”
李三啼笑皆非:“难为先生想的。”
二人又商议许久,李三趁天色未明抹黑而去。
贾赦次日只推未曾睡好,不去外头逛了,留在屋中补觉。他不去,迎春黛玉自然也不便出去,便歇息了一日,唯有贾琮闹着姜昭陪上去街面上逛了一回。后来听跟着的人说,贾琮一路在给姜昭找麻烦。
又呆了两日,一行人起身往金陵而去。
此时圣人已将甄应嘉一撸到底,甄家除了不曾抄家、气焰早没了。应天府尹乃是姜老学士门生、姜文的同门师兄,故此他们此行很是安生。
到了金陵老宅安顿下来,又是见族老族少、又是问些族中事务,方预备了让迎春祭祖。贾赦对这些古代规矩一概不知,幸而姜昭小小年纪全都知道,贾赦趁势一缩手悉数丢给他,这么好的苦力不用白不用。闹腾了半个多月,祭祖礼总算庄严肃穆的完成了。
歇了两日,贾赦领着几个孩子去游湖。
玄武湖委实不小,他们坐了一艘画舫悠悠哉哉的晃了一整日。晚上就在船上吃了船家菜,味道委实不错。因天气暖和,贾赦又贪玩,月色又好,一群人在船上赏月吟诗,风光无限,端的舒畅。
所谓乐极生悲,忽听一声疾呼“漏水”,船上一阵大乱。
贾赦忙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回到:“船底不知为何漏水了,幸而有搭着小舟,请主子们速上小舟先行离去!”
贾赦吓得赶忙将孩子们带到甲板上。有下人解了应急用的小舟过来,贾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黛玉姜昭塞到一条船上,又将迎春贾琮塞上一条船,自己也跳了上去。急中出错,忘了黛玉那船上没有下人,黛玉与姜昭都不会划船,黛玉还带着纱帽,晚上愈发看不清楚,两个人乱糟糟的一个拽了一支桨乱划,不一会儿便随着湖水越飘越远。
等他二人将船稳下来,环顾一圈儿除了水便是天边月,老远唯见依稀有船影子在晃动,四面茫茫无人烟。姜昭尚不足十八岁,黛玉才满十四,分明是两个孩子!哪有不怕的。这会子什么男女大防也顾不得了,手拉着手坐在小舟上茫然无措。
过了一会子,姜昭安定下来道:“林姑娘,你莫怕,不过少许伯父便使人来寻咱们的。咱们只需候着便是了。”
黛玉“嗯”了一声,忽然笑道:“我不怕的,舅舅才舍不得丢下我。如今天地一孤舟,古人之境稍知。”
姜昭也笑道:“你可稍稍怕一会子好了。我方才都有些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