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严太太方道:“你们年轻,不知道世事。皇位这东西,不争才是争啊。”又叹道,“荣国公实在了不得,不愧为圣人之隐谋。”这话乃是当日严大人得了十一皇子多半为太子的信儿,晚上回来向她说的;她倒是照搬给儿媳妇了。“只是如今圣人之意已明,十一皇子来,你们府里可规矩了些?”
探春摇头道:“哪儿呢,家中一贯待十一郎如寻常的孩童。如今他大了,我抱不动了,早年还抱过呢。我若恭恭敬敬喊他做十一皇子,他只怕当有事得罪我了,三姨不喜欢他了呢。”
严太太愈听脸上笑意愈浓,终笑成一朵老菊花,乃拉了她的手道:“是了,你方是他亲姨妈呢。我的儿,这些竟从不曾听你说的。”
探春笑道:“不过是孩子顽罢了,若非婆母问起来,媳妇也想不起来说这个。”又道,“早两个月我领着大姐儿去学校顽,我与二哥哥皆忙的很,没工夫照看她,她撅着小嘴快撅上天去了。可巧十一郎跑了来,本欲让我们领他去外头逛逛,我道,‘可拿着人了!’不由分说将大姐儿塞给他。他抱怨了几声,只得自己领着大姐儿去街上逛了一回。”
严太太双眼“腾”的亮起来,将探春的手抓的生疼,颤声问:“你让十一皇子领大姐儿去街上逛了一回?”
探春忍着疼,脸上笑的没事儿人似的:“那会子哪有功夫想许多,委实太忙。他也十一二岁了,领着小表妹逛会子街也不算难为他。我瞧着他两个回来都开心的紧。”
“好好好!”严太太拉着她一叠声的叫好,“大姐儿也不小了,以后常待她去学校顽会子,也可耳濡目染些书卷气味。”
探春笑道:“罢了,婆母莫过谦,她母亲便是女学副校长,咱们大姐儿岂能不是个才女?”忽又叹道,“这两年我也慢待他们两个了,待女学安生了,我便不操这劳什子心了,回来好生照看他们。”
严太太忙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累的紧。只是世上的事不可半途而废,况你操持惯的,若交给旁人,反而误事呢。家里横竖有我呢,你还是多帮着你哥哥去。”
探春道:“过两年诸事上了正规,大约也不会这般忙了,我便可急流勇退了。”
严太太忙摆手道:“这个却过两年再说。大姐儿还小呢。”
到了晚上,严太太将儿子招来商议。严熙听了也怦然心动:“莫非她打了那个主意?”
严太太笑道:“这等事岂能摆在面上说?大家心里明白便得了。咱们家大姐儿是个有造化的。”
严熙道:“只怕是她自己的意思。”
严太太摆手道:“你且点点数儿。贾贵妃娘家唯有一个侄女儿,大了十一皇子那么许多。他们家二姑奶奶生的两个都是儿子、四姑奶奶那女儿太小、姜家的大姐儿更小。贾贵妃若想在娘家寻媳妇儿,除了咱们家大姐儿,竟没旁人了!况他们府里唯有你媳妇一个与贵妃乃是亲姐妹。你当皇子能随便领着一个表妹上街闲逛的么?十一皇子早不去晚不去女学,唯有大姐儿在的时候去呢?你媳妇说,这两年贾贵妃时常召她进宫呢。”
严熙皱眉道:“我竟从不曾听她提过。”
严太太道:“贾家之人皆谨慎,诸事无有完全十全把握是不会说的。”这也是她家老爷的话。
严熙叹道:“我本也欲过些日子让她回家来,莫日日在那女学里头。既这么着,还得留着了?”
严太太道:“她在那女学,交往的都是高门大户,与咱们家诸多好处,莫提让她回来之事了。你那几个表妹可都指着她呢。”
严熙无奈,只得作罢。
待他晚上回来,果然不再如前日那般提让探春回来的话了,也对她和气了许多。
探春口里也道“累的紧”,心中冷笑了半日。终究白先生说的是,他们当日看上的乃是荣府之利,凡事以利相诱,竟没有不成的。莫说自己出去办女学,就是与人有了什么首尾他们也忍得。既这么着,求仁得认、各取所需便是了。
故此探春便安安生生的在北京女子师范学院任副校长,其间也帮着严太太的娘家侄女都嫁入了大户人家,叫做“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后学校大了,宝玉委实忙不过来,便将女学悉数丢给她了。只是她们家大姐儿终并不曾嫁入皇家,而是在隔壁的北师大寻了位如意郎君。
方端费了两三年的水磨功夫终于泡到了她们校长,一毕业便荣任校长夫人。贾宝玉虽以执笔《资本论》闻名后世,反是方端因成功倒追校长而压过他的风头,被奉为传奇。
严熙在史书中也留下过一笔: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第二任校长贾探春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啊,新文云云,还没认真想过,我想打两个礼拜魔兽……
大概有两个念头,一个是金子一直非常想写的清穿的女强,这个可能有点极端女强了,是造反当总统的女强。
另一个是因为本文的两个遗憾。本文最初是想起兵造反的,终于因为元春生了十一郎而没反成……还有最初的设定中准备重点写的赵葫芦和冯紫英大叔,没来得及写。所以又想再穿一回红楼,请贾小环造反上位。对于封建社会,金子有极强的造反欲。
另外,金子的爱情观是……除了前世有缘这种罕见概率以外,普通爱情都会在荷尔蒙褪去后分解成亲情、友情和利益,所以金子是不看重爱情的人,所以爱情这种东西,金子还是不会写……亲爱的编编,等我找到男朋友再来写爱情吧……
☆、140 番外二 小叔侄
却说这一日贾赦坐在账房数钱,外头何喜匆匆跑进来回道:“老爷,圣人传您进宫!”
贾赦一愣,扭头问白安郎:“最近我没领着十一郎干什么坏事吧。”
白安郎笑道:“十一皇子近日懂事许多。”
贾赦笑道:“大约是谢我的。”乃慢慢悠悠更衣进宫。
圣人近来身子略好了些,见他进来重重哼了一声。
贾赦笑上前行礼,沾沾自喜道:“十一郎很乖吧。”
圣人瞪他道:“那是朕儿子!”
贾赦笑道:“知道知道,臣没说那是臣儿子。”
圣人略一顿,问道:“你家那个蹴鞠的儿子,可订下亲事没?”
贾赦道:“他日日忙着比赛,没工夫想这事儿。臣觉得他还小了些,且过二三年再说,谢陛下惦记。”
“小?旁的孩子这么大的,儿子都满地跑了。”
贾赦笑道:“心理年龄小些,再说他还在拼事业的年头呢,男人当先立业后成家。”
圣人淡淡的道:“朕的四公主看上他了。”
贾赦怔了一怔:“哈?”
圣人不言。
贾赦只觉眼前奔跑过去十万头羊驼,愣了半日神,赶忙跪下:“臣那小儿子自幼被臣宠坏了,又鲁莽又淘气又不会念书,不学无术的,委实不配天家公主。况四公主乃是十一郎的姐姐,琮儿是十一郎的舅舅,辈分可错了。”
圣人慢条斯理道:“朕听着,你言下之意竟是看不是朕的公主么?”
贾赦苦笑道:“圣人,您也是当爹的,您敢把女儿嫁给臣的儿子么?”
圣人道:“如何不敢?你敢对朕的女儿怎样?”
贾赦道:“公主随便嫁一户识大体的人家,定然都过得不错。偏陛下是知道臣的,臣那心眼子早偏到膈肢窝去了。他们两个出身、喜好全然挨不上边;虽不知公主性情如何,想来必是端庄大气的女子,与臣幼子截然不同。这般两个人过日子定有许多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处不到一块儿去,磕磕碰碰不少。臣对儿子媳妇可是决计不公平的,他们闹一百回别扭,臣准保有三百回皆站在儿子那头。”
圣人瞥了他一眼:“怎么还多出两百回来。”
贾赦肃然奏道:“臣唠叨!”
圣人失笑道:“若是你儿子的不是呢?”
贾赦道:“若是旁人与旁人吵架,臣一准儿公平、十分公平。偏吵架的两头有一头是儿子!他纵有一万个‘不是’臣也能找出他的‘很是’来,顺带找出另一头的‘不是’来。大不了臣就耍赖。”
“你……”圣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半晌,叹道,“谁敢把闺女嫁给你儿子。”
贾赦笑道:“故此臣的儿媳妇须得与儿子各处相当,平日里便少有吵闹之事。最好是臣儿子心爱的,压根儿不用臣去断什么是非,臣那儿子自会让着她。”
圣人哼道:“你儿子莫非敢不让着朕的公主么?”
贾赦咧了咧嘴:“若是臣那长子,必然不敢;偏琮儿是臣宠大的,胡摔海打惯了,所谓无知者无畏,圣人,他真的敢。”
圣人忽望着屏风后头道:“听见了?”
贾赦心中低头撇嘴,心道,天下当老子的都爱来这一套。
果然从后头转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来,瞪着一双凤目怒气冲冲的向贾赦道:“本公主哪里配不上贾琮?”
贾赦低头道:“回公主殿下,臣方才说了,公主与臣子诸事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