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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式燕 [出版] (十四阙)


  郑氏被她的这番话震撼到,一时失了声。
  谢长晏冲她眨了眨眼:“更何况,我若成为皇后,众人又怎敢苛责我?能责我的人,只有陛下。”
  “这,正是我最担忧的第三点。”
  “请娘亲明示。”
  郑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燕国女子千万,你可知陛下为何会独独选中你?”
  谢长晏“咦”了一声,这下可是真的答不上了。
  “燕王选谢长晏,不外三个原因。”穿着白衣的年轻公子行走在竹林中,身后的大汉步步紧随。
  “一,燕王对世家专权极为不满,有意削弱庞岳二党。所以,他绝不会再娶贵女,再扶外戚。而谢家,虽名声在外,却以诗文传家,不居高官,不掌实权,乃联姻的不二之选。”
  大汉点头:“所以燕王一开始选了谢繁漪。”
  白衣公子轻叹道:“但红颜薄命,谢繁漪无缘于此,燕王便借机推迟了婚事。他登基后,以雷霆之势打压二党,终将庞岳子弟削爵的削爵、发配的发配。”
  “那现在?”
  “现在王权尽收其手,一呼百应莫有不从。但,毕竟年纪到了,身为国君,怎能没有妻子子嗣?所以,为了对朝臣、对天下人有个交代,还是要大婚的。所以他依旧选了谢家。但之所以选谢长晏……”白衣公子笑了起来,“恐怕是还没玩够呢。”
  “为娘觉得,陛下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年纪小,还需三年方能成亲,但又不算太小,能堵住朝臣们的嘴巴……”
  谢长晏突想到一事,来了精神:“对了娘亲,我听说陛下性好男风……”
  一句话没说完,立即被郑氏捂住了嘴巴:“慎言!此乃大不敬啊!”
  “我也只敢问娘亲嘛。”
  郑氏瞪着她。谢长晏只好吞下后面的话不说了。
  “此乃捕风捉影,不必听信。再说,就算是真的,也与你无关。”
  谢长晏娇嗔道:“怎会与我无关?我将来要嫁给他,他却不喜欢我,如何是好?”
  郑氏眼底涌现哀愁,摸了摸女儿的头:“那也只能忍着。”
  谢长晏心中一凉。
  “晚晚,你记住,皇后的职责只有两样:一,为陛下生儿育女;二,为陛下管理后宫。其他的,都不要想、不要求。”
  谢长晏睁大了眼睛,璀璨如星的黑眸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为人妇难,为帝妇更难啊,晚晚。”
  卯时的更鼓声响起时,谢长晏已来到谢怀庸的书房前。
  谢怀庸的书房坐落在一片翠竹间,匾额上写“悬阁”二字。他常言:“膏以朗煎,兰由芳凋。人活一世命悬一线,需思危,方居安。”因此谢知微私下戏言他为当代杞人。
  谢长晏看着那个巍巍颤颤似乎随时都会掉落的“悬”字,感慨真真是好字。
  谢怀庸是谢家三房的家主,别号“三才先生”,擅占卜、炼丹和书法。尤其书法中的草书,堪称当世第一,无可出其右者。
  而谢家以诗文传家,对此亦格外看重,族中子弟无论男女从开蒙起,就要接受教育,着意正心修身齐家,至于治国平天下的豪情,却是承袭了玄派自然无为论,消磨殆尽了。
  ——除了谢长晏的父亲谢惟善。
  谢惟善自小喜爱舞刀弄枪,于文墨却是稀松平常。永新九年入仕从军后,积功至滨州刺史,可惜一直未得重用。
  直到程王兴兵,屡犯海境,虽目标是宜国,但滨州地处宜燕交界,受到牵连,渔民无法出海,苦不堪言。谢惟善率水军出击,沿途为渔民护航,遇程寇,诛敌三百,力竭殉国。
  噩耗传到,郑氏悲痛之下血崩早产。所有人都以为她也要追随其夫去时,郑氏咬牙终将长晏生了出来。
  谢怀庸怜她无依,允她再嫁。郑氏看着襁褓中的女儿,却最终摇了摇头。她决心留在谢家守寡,专心抚育孤女。
  一守,就是十二年。
  谢长晏在家族的抚育下长大。偶有磕磕绊绊,但得益于家规严正,还算富足安逸地生活着。
  如今的谢家正值鼎盛之期,这一代共有男儿五十六、女儿三十人。在一群同龄的堂姐堂妹堂兄堂弟中,谢长晏并不出众,又因为郑氏对她约束极少,活得很是潇洒率意。因此,在诸人眼中,是个大大咧咧、普普通通的孩子。
  谁也没想到,一朝钦点,命运就此翻天覆地。
  羡慕者、嫉妒者、祝福者、冷视者皆有。
  于谢长晏自己而言,从一开始的雀跃,到失落,到畏惧,到此刻站在书房门前看着这个谢怀庸写了百余次才挑出挂起的“悬”字时,一颗心也好像被高高悬起,再难将息。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才叩响门扉。
  “进来。”声音却不是谢怀庸的。
  谢长晏推门而入,一脸惊诧:“九哥哥,怎么是你?”
  此刻站在书架前翻阅书卷的翩翩少年赫然是谢知微。
  “父亲临时急事出门,归期未定,嘱我代为授课。坐。”
  谢长晏顿时松一口气:“太好了!一想到要跟五伯伯单独相处,我头都大了。”
  谢知微用手中的书卷轻拍了一下她垮在榻旁的一条腿。谢长晏连忙把腿收好,正襟危坐。
  谢知微将一张纸递给她。


第5章 帝妹归姊(3)
  “这是?”
  “父亲给你列的课目表,也就是说——今后一年,从卯时到戌时,你都再无闲暇时间。”
  谢长晏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顿觉生不如死。
  琴课——
  谢长晏勤勤恳恳地弹着琴,一旁的谢知微扶额叹息,一脸的生不如死。
  画课——
  谢长晏飞快地画完,交给谢知微,谢知微看了她的画后,一脸的生不如死。
  棋课——
  谢长晏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落了一子,对坐的谢知微终于不再是生不如死,而是“扑哧”大笑出声,笑得捶胸顿地,眼泪都出来了。
  书课——
  谢知微将一叠宣纸推到谢长晏面前,谢长晏无比珍惜地开始练字,写了几个,抬头看见谢知微的微妙表情,当即气得跳起来打他……
  窗户外,竹叶飞落,从雾气氤氲渐渐转化成了白雪皑皑。
  深夜,书房。
  谢怀庸用一把袖珍银剪将烛芯剪去一截,拨亮火光后,将碧纱罩重新罩好。
  做完这些,他将手仔细擦干,才悠悠回身,在书案前坐下。“说吧。”
  跪坐在案前的谢知微行了一礼。“是。这半年来,孩儿按照父亲的嘱托为十九妹授艺,成果颇微。她并非不努力,只是于琴棋书画上确实没有天赋。”
  谢怀庸翻看着谢长晏的课目簿,眉头微蹙。
  “比如琴谱,她听不出角徵羽间的区别,只能将指法记熟于心。这样弹奏出的曲子,自然毫无灵性。”
  “棋艺上,我都不要求她走一步思十步,只要思三步即可,但她对弈时还是毫无章法。”
  “书法上,许是平日里过于勤俭,总有不舍落笔之态,写出来的字难免拘谨露怯。”
  “画艺上,她能将现有的东西画得一模一样,但毫无境界可言。”谢知微说完后,总结道,“孩儿觉得,再学下去也不过勉强及格,想要出类拔萃,很难。”
  谢怀庸默默听完,将目光投递到不远处的一道漆雕屏风上。屏风有四扇,上绘春夏秋冬四景,但又与寻常的四景图截然不同——
  春之扇上,画的是一片星空,形如水勺的北斗指向东方。
  夏之扇上,画的是两个装在彩色丝网中的鸡蛋,一蛋完整,一蛋破裂,显见是斗蛋失败了。
  秋之扇上,画的是一块烧灼得通红的龟甲,甲旁放了一株果实累累的麦穗。
  冬之扇上,画的是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美酒已沸,旁边两只酒杯,一只立,一只倒,流了一地琼浆。
  四幅画都笔法精简,寥寥几笔,大片留白。最后一扇的落款为“隐洲谢繁漪敬祝”。
  谢知微顺着谢怀庸的目光也看向了这道屏风,眸光微闪,不禁叹道:“北斗东指喻春;孩童斗蛋喻夏;灼龟稻熟喻秋;绿蚁新酒喻冬。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最可贵的是跳出了通俗的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令人耳目一新。这幅四景图当年于您寿诞上献出,多少人拍案叫绝。三姐姐确实是了不起的人物,十九妹难望其项背。但是——”
  谢知微说到这儿,直视着父亲缓缓道:“伊人已逝,不可再来。总将十九与伊相比,对十九来说,不公平。”
  “老夫并未作比,只是感慨浮生如戏。”谢怀庸说着,起身走到屏风前,抚摸着上面的画,指尖微颤,“枉我自诩神算,洞察天机,却在那一卦上,折了吾族最出色的孩子。每每想起,总觉得愧对繁漪,当时明明岑夫子劝过,说有飓风之险。”
  “父亲不要这么想。出发的吉日虽是您占卜算出来的,但三姐姐途中突病,拖了一天行程,才撞上迷津海的飓风,是谓命也。天命……不可违。”
  谢怀庸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转身回到书案前,注视着谢长晏的功课,沉吟半晌道:“罢了,终是要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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