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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 [强推] (赫连菲菲)


  卫臻咬牙切齿:“荣安,你我新婚之日,何必作孽,你叫人放了她,我们再慢慢商议!”
  “商议个屁!”荣安震怒之下,已经口不择言,“这贱人惯会勾人,从前佑王哥哥就一心想要娶她,疯魔了一般,如今你这也是这样,要为了这么个贱婢,伤你妻子的脸面!我就让你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还不快去,叫人来!给她点痛快尝尝,也叫你们都尉大人开开眼界!”
  荣安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竟歹毒刁钻至此。
  卫臻从前知她胡闹妄为,却不知她能下作到这个地步。夫妻二人对上,一时僵持不下,满院皇家仆从,如何能叫帝姬吃亏?闹到御前,那也是卫臻理亏,当下邱嬷嬷就做主喊人,“听不见殿下说言,将这个贱人拉到水房去!”
  卫臻动了真怒,上前扬手一掌,把邱嬷嬷打歪在地。
  荣安冷笑一声,大步踏前,当着他面,一连甩了锦瑟五六个耳光。
  卫臻恨得抿唇,眸子赤红。他恨不得手中有把剑,叫他劈了眼前这刁蛮帝女。
  锦瑟就在这时嘴唇一动,咬了舌。
  血水狂涌,瞬间染红了下巴。
  卫臻目龇欲裂,伸手将她抱住。
  锦瑟苦涩一笑,“卫郎,你负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阵阵蹄声。
  木文远翻身下马,在外叫门。
  木家走失了二小姐,已急疯了满府的人。
  木文远是少数知道自家妹妹与卫臻有私的人,顾不得如今身份尴尬,上门来求帝姬放人。
  就是那一晚,锦瑟伤了心,从此落下臆症。
  他恨荣安,更恨自己。
  眼睁睁瞧着爱人在他面前咬舌自尽,他心中何尝好受?
  锦瑟后来痴痴懵懵,便不大认得人。
  他废了多少功夫,买通她身边的人,偷偷带她出来,哪怕只看一眼,一慰相思。
  荣安新婚夜后,与侍卫相拥醒来,自此在他面前,不再趾高气昂,摆帝女架势。她的几个巴掌,打在木锦瑟脸上,也打断了卫臻对她的最后一点恩情。
  从此夫妻相争,有如仇敌,直到不久后卫子谚降生,他又升了少师,府里才变得平静。
  可怜他的锦瑟,却再也不可能变回从前模样……
  卫国公眼里有深深的哀色。
  他手里摩挲那玉,指尖拂过上面每一笔刻痕。
  钧颐。
  他瞒着恩师,自己取的字。
  什么雍和,是木太师为警示他,叫他时刻记得要中庸不锐、温妥和安,他凭什么?
  他偏要钧权在握,颐使万众,他注定是要成为人上之人。
  这世上若有人能懂他,这人,便非锦瑟莫属。
  卫国公轻轻闭上眼,掩住了眸子里面暗涌的悔意。
  他焉不知,昨日已不可追?唯今,他只有一个念头,夺回他的骨血,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教给他。
  将自己半生所谋的一切,交给他嫡嫡亲的血脉。
  他的亲子,亲孙。
  ……
  威武侯在荥阳醉酒伤了腿。
  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廷,这都是一件大事。
  威武侯武艺高强,身边死士无数,征战沙场数十载,从不至如此狼狈。
  不仅给人抬回来,还一下子昏迷了两天。
  荥阳王担不起干系,立时上书八百里加急向皇上陈情。
  当晚侍奉宴席的下人已尽数抓了,只等威武侯发落。
  其实威武侯是在荥阳王府上,幸一名男宠时受的伤。知情人不多,木奕珩算一个。
  此刻他大摇大摆的配着宝剑,在威武侯房前充当忠心下属,但有谁来请示军情,或是探望威武侯的伤势,皆被他义正言辞给否了。
  威武侯躺在帐中,身上穿着轻纱衣裳,腿上层层包裹着纱布,睁大两眼望向帐顶。
  他醒着。
  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木奕珩在外和人闹嚷着赌钱的声音。
  偏偏他动不得。
  威武侯精明一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当面设套栽进去。
  可他眼中并无颓色。
  若他能动,他甚至想拊掌大笑。
  便是如此,木奕珩才更显与众不同,才配得上他数年惦念!


第58章
  到了换药的时间, 木奕珩和外头守着的几个亲兵才罢了赌, 一算账, 赌术向来高明的木千总竟输了好几百钱,众人笑嘻嘻地收钱入袋, 正好衣冠, 又恢复往日威武侯亲信的威严模样。
  木奕珩近来花钱如流水, 做事又殷勤周到,这回上路, 很是笼络了一把民心。威武侯身边的亲信又是知道威武侯待他是何样心思的, 他愿意往威武侯身边凑, 众人何乐不为?
  木奕珩亲自检查了侍婢端来的汤药, 这才放人进去。
  威武侯高大魁梧的身形仰在床上,也是甚为可观的横山, 他虽病着, 不能行动自如,却是半点不显颓态, 婢女服侍他用完药,又给他伤处换了新的疮药和绷带,这才离去。
  转眼,病卧在床的威武侯猛地提气, 头轻轻一歪, 就将适才喝进去的药皆朝床里吐了出来。
  ……
  外头换了执勤的兵卫,皆是近来与木奕珩交好的,威武侯的人虽不见得臣服于他, 却也愿意赏他几分薄面。
  木奕珩回到自己的住处,挥手叫来自己的人。
  “那人,可处理清楚了?”
  “处理了,今早在荥阳大牢里就自缢了,昨晚受刑,疼得牙齿都咬松了,亦没供出公子爷来。”
  木奕珩点一点头:“等事情了了,厚葬。他家可还有什么人么?”
  属下摇头:“本有个寡母,自打他兄长给小顺子掳走献给威武侯后死了,他娘也跟着去了。这人多年筹谋,就为了复仇。这回虽没杀死童杰,到底重创于他,已是他一个平民百姓能做到的极限了。若非公子爷从旁相助,他怕荥阳王府都进不得,……想他也知感恩,这才宁死不曾供出公子爷您。”
  木奕珩冷冷一笑:“供不供的,值什么?你当童杰不知,我在其中穿针引线?”
  顿一顿,又道:“自张勇前日飞鸽传书,我始终放心不下,这便回京。这边事情你负责料理,对外只称我先行回京报奏军情。”
  ……
  梅雨时节,潺潺不见天日,林太太一行在津口闲度六七日,才盼来一个晴天,哪知上了车,才出津口城门,那马便出了差错。
  林太太给甩下马车,擦伤好大一块。
  在津口延医看症,那伤口反复感染,总不见好,林轩哲心急如焚。这事自然瞒着林云暖,林太太坚持不肯给林云暖添麻烦,约束所有人不得走漏风声。林轩哲不得已寻了林熠哲,介绍沈世京来津口给瞧了一回病症。
  这事就通过药童的嘴传出去,林云暖知道后,匆忙叫人备车往津口赶。
  京城到津口,乘车最快也要大半天,晚上必是回不得的。叫她放下钰哥儿,却又百般的不放心。
  张勇吴强可靠,总不能把守到她房里去,乳娘王氏都能给人设套策反,旁人难道就无可能?
  就见林云暖吩咐人备了许多孩子的物品上车。
  她手里捏着一只小拨浪鼓,心不在焉地随车疾驰上路。
  …………………………
  天香楼二楼雅间窗旁,卫国公无意识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
  马车越来越近,眼看就要驶过楼下的街巷。
  他索性伏在窗上,兴致高昂地瞧起热闹。
  几个乞婆带着小儿,团团将楼下雕金马车围住。
  “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林云暖带有点心,尽皆命悦欢赏了出去,那伙乞儿却不肯走,几个调皮的小子,竟来攀车,车帘给撩开,现出林云暖微冷的面容。
  那几个孩子似乎愣住,本来口中不停地叫嚷着“可怜可怜我们,再给些钱吧”,登时纷纷住了口。
  木府的护卫驱走了孩子,马车这才通过。
  楼上卫国公嘴角的笑意凝住,脸色变得铁青。
  不一会儿,有人登楼:“禀国公,少夫人不曾带小少爷出行。”
  卫国公捏着茶杯,闭眼深吸口气。掩住眸中道不尽的失望苦楚。
  那孩子出生四个月,他这亲祖父还一眼未曾瞧过,更别说亲手抱过。
  林云暖在津口一耽两日,林太太不住催她回去,不想钰哥儿久久不见亲娘,又怕婆家诸人有话说。
  林云暖见其伤势有好转迹象,也着实牵挂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辞别母亲,坐上回程马车。
  津口城门禁严,一一盘查过往车辆。林云暖只觉心中不安,来时那些乞儿着实太过可疑,不容她不多心。
  城门守卫查到这边的车马。木府的马车镶有纹饰,守卫们只是略略作个样子便即放行。
  林云暖才松下一口气来,却听一阵疾驰的清脆蹄声渐近,将她的车截停在道上。
  随行侍从们不及说话,就见面前帘子一掀,一个身穿铁甲,腰悬宝剑的年轻军官踏车上来。
  来人风尘仆仆,下巴上冒着胡茬。
  林云暖愣怔住,下一秒,给人紧紧箍向那坚硬的胸膛,热气喷薄而上,堵住了她失语的嘴唇。
  除夕那晚,险象环生的一夜,他给惊着了,自此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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