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族人聚集在杜家庄,早上杜伯俭听同窗说弟弟出村直奔东南,便明白怎么回事——家里没有地在那个方向,那就只有去杜家庄了。
“仲德,你父亲走了,你大哥就是当家的,你怎么不听话?”
“我只是想参加县试。”
“那也没设什么不行,你大哥说了,今年头紧张,让你过两年再考。”
“县试花不了多少钱,再说我在学里吃饭,不是能省出那些钱吗?”
“你,你,你大哥说你犟嘴,我还不信,你看看,你还有一丝儿乖孩子的样儿吗?”
“咳咳咳”七大爷在一边,剧烈咳嗽起来,他的病,还没全好。
老十一开口就偏帮杜伯俭,燕然眼前直发黑:这世上,还有天理不?
杜伯俭看到燕然兄妹眼巴巴看着这边,很不高兴,脸上堆上笑容,把老十一和七大爷请到了上房。
伯父占了嫡长,还有族长庇护,爹爹势单力孤,七大爷又有气无力,这结局,怎么会好了呀,燕然急得团团转,拉着哥哥的:“我们出去一下。”
“干什么?”
燕然小声说了几句。
吃午饭时,杜家的男人都从上房走出来,燕然看了哥哥一眼。
英睿点点头,小嘴巴抿得紧紧的,拳头紧握,眼神坚定,他跑到七大爷面前,忽然跪了下来,哭喊道:“七大爷,求求您为我做主,呜呜——”
屋里的人都跑出来,杜伯俭还训斥杜仲德:“老二,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燕然跟在哥哥身后跪下,哭得特别恓惶:“七大爷,我和哥哥好可怜,姐姐妹妹都在家里不干活,我们得去地里拔猪草、回家喂鸡、扫地,姐姐欺负我们,没人的时候掐我们,伯母还不认账,说娘诬赖她们,呜呜”
小孩子的打架的事情,根本摆不到台面上,但燕然的哭诉,还是让杜伯俭很没脸,他发现七大爷看了他几下之后,狠狠瞪了燕然一眼。
英睿哭得更恓惶:“我求祖母评理,祖母也背着爹爹和娘打我们,我们在这个家,就是出气筒,小奴才,为什么这样呀?呜呜——”
想起自己无端被欺负,小哥哥还不到七岁,就活得那么沉重压抑,燕然悲上心头,刚开始还是假哭,到了这时候,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止也止不住,顺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落下来。
看着燕然满是委屈的小脸,心酸不已,再看看英睿倔强地咬着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的可怜模样,七大爷受不了了,走上前:“睿哥儿,然儿,快起来,地上凉,小心得病了。”
七大爷本来是好意,谁知他刚拉了英睿一下,孩子就忍不住低呼:“疼——”
“怎么了?”七大爷很奇怪,捋起英睿的衣袖,细瘦苍白的胳膊上,青紫的伤痕特别显眼。
七大爷的哆嗦起来:“谁打的?”
英睿大哭起来:“祖母!昨天,她们吃麦面馒头,给我们吃糠菜窝头,妹妹多看了几眼,被她骂了一顿,我难过得很,便去厨房拿了一小块馒头给妹妹。”
他用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么一小块,祖母生气了,狠狠抽了我几下,呜呜,七大爷,祖母动不动就欺负我娘,有时候爹爹护了娘,她就掐我,还掐妹妹,呜呜,妹妹以前是哑巴,不会说话,娘为了我们,什么委屈都得受,呜呜,七大爷,我们好可怜——”
燕然撩起衣襟:“七大爷,你看,这是祖母用树枝抽我,留下的疤痕,七大爷,哇哇哇——”
丰娘疯了一般跑过来:“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不给娘说呢?呜呜,娘对不起你们!”她哭得肝肠寸断。
一院子的人被这突发的情况弄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杜仲德的脸,先是苍白,接着就涨得通红,跑到院子中心,拥着燕然和哥哥:“都是爹爹无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压抑的声音,更是令人动容,七大爷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抖着指向丁氏:“你,你,你怎么这么狠毒!”
丁氏委屈地大叫:“不是我,我没打他们!”一扭头,便气急败坏地骂道:“小猢狲,胡说什么呢,我哪有打你们?还不知道怎么淘气弄的伤……”
“闭嘴!”七大爷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三嫂,你刚才骂的什么?”
第六章 七大爷主持公正
丁氏瑟缩了一下,老十一赶紧上前:“七哥,三嫂嘴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息怒啦,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呢?”
“老十一!”七大爷似乎还要说话,却被老十一拦下来:“不就是八郎要考试吗?这有何难?”
杜伯俭还是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十一叔,不是我对二弟不好,家里真没钱了。”
老十一看了看杜伯俭,忽然一笑:“这还不好办?你家村口那座柴山,一年也没什么收入,不如卖了。”
这年头,若不是遇到天灾人祸实在过不下去,谁卖地呢?
老十一觊觎那座柴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这话的用心,谁都清楚。
杜伯俭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对二弟道:“仲德啊,要不然这样,那座柴山就给你吧,你卖了钱去考试也罢,还是不考试了,从此靠山吃山也罢,反正那是咱家一半儿的家产,兄弟四个你拿大头,这下没意见了吧?”
满院子的人都愣了。
胡家庄南边十多里,有一面屏风一般的山包,就叫了双屏山,山坡往北五六里,迅速平坦起来,有山上的泉水滋润,山北二十里以内,庄稼都长得不错,乃是左山县最富裕的地方。
唯一例外的,就是胡家庄东边,突兀地起了一个大鼓包,足有七八十亩大,却不好种粮食——因为不好蓄水,地力又贫瘠。
燕然这才知道,村口那个只能长蒿草灌木小树苗的土包,竟然是自己家的祖产。
这山包只能砍点柴,山脚下种几亩荞麦,实在没什么用,现在租出去,一年也只能收两三贯钱。
好地,一亩地一年租金都能拿到七八百钱,杜家还有十八亩上好的水田呢,杜伯俭说什么一半儿家产,纯粹胡扯,连六分之一都没有。
七大爷很气愤,胡子直翘,但猛然而来的一阵咳嗽,令他说不出话来。
杜仲德也没说话,他看出来了,若想分好地,还得吵架,而他,永远也别想在这个家得到公平,如果这样耗下去,永远也别想摆脱捆在他身上的桎梏。
燕然看到爹爹看了娘一眼,娘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吧,大哥,但我有个条件,现在我们住的东厢房,也归我。”
“住,可以,想拆了去,不行!”杜伯俭立刻就猜出了杜仲德的心思。
杜仲德终于忍无可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不下去了。”他往大门口走去。
“仲德你干啥?”老十一喊道。
“去请胡家庄的里正,既然要分家,那就分个彻底!”
“谁说要分家?”杜伯俭大声吼了一句,“娘还在这里呢,父母在,不别籍异财,老二你太胡闹了,我们,也只是把你一个人分出去而已。”
这是怎么说的?
杜仲德不由愣了一下,回想这一天的争吵,的确,从来没有人说什么分家,人家只是不要自己考试而已。
“大哥,你为了阻拦我考试,竟然把我赶出家门了?”
“谁说的?这是给你分家。”
“分家?娘不是还在吗?”
老十一眼珠子转了又转,料想杜仲德拿了山包,为了能够读书考试会转卖掉,便帮着杜伯俭说话:“这个就不要你管了,你哥既然说是给你分家,那就是给你分家。”
“分家有这么分的吗?粮食呢?钱呢?”杜仲德质问。
杜伯俭食指和中指并拢,点着杜仲德,给七大爷和老十一道:“看到了吗?喂不熟的。”
七大爷正喘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瞪了杜伯俭一眼,老十一脸上的表情,却让人实在看不透。
杜伯俭挺起胸,指越发嚣张地直指弟弟的脸:“想分家想疯了吧?粮食,钱,我这就给你!”他嘴上这样说,但却根本不行动,意思很明显。
杜仲德气得脸色铁青,但却硬忍着没有说出不分家的话来,名声固然重要,可他怕真的不给分家,又不让他去考试,闹腾一回,日子依然和以前一样。
七大爷咳嗽了一阵儿,总算缓过气来,他很坚定地道:“仲德在家种了八年的地,一年给一百斤麦子的辛苦钱,也有八百斤,仲德媳妇也是个好的,给二百斤做个奖赏,另外,三嫂给他们五贯钱,就算是买下东厢的钱,让他们在外面搭一间草房也罢,总要给一条活路。”
“我哪有钱?老七,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丁氏急得一蹦三尺高。
七大爷强忍着没有咳嗽,站起来,挺直腰杆:“那就让仲德把东厢房拆了拉走。”
“不行!这是我家。”
七大爷看了看丁氏:“三嫂,你别逼我。”
丁氏忽然就软了,杜伯俭也一声不吭,七大爷继续道:“反正你们家,也没人喂驴,那辆驴车,还有后院的桴子、木椽,都给仲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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