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松了口气,爹爹和娘不再消极避世,总算是往前迈出了一步。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这句话说得特别沉重。
“不说这些了,家里人不见得会答应。”
“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别担心。”
燕然长出口气,心情好了,眼中的风景也变得美丽起来,田野绿油油的,就像一块巨大的翡翠,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彩。
驴车进了村子,燕然细细弯弯的小眉毛又忍不住紧紧皱起来,爹娘的问题解决了,可是,一贯欺负他们的那些“亲人”,肯退一步,多几分关爱给他们一家吗?
杜家大院足有一亩地,和普通农户比起来,算是大的,前面是个四檐八滴水的四合院,灰青色的砖瓦,虽然因为岁月,有些剥蚀,但依然高大稳固,比平常的百姓家显得气派。
踏进家门,燕然的心就提得老高,不是爹爹和娘愿意做包子,这家人,实在太过分。
祖母丁氏坐在上房的屋檐下,雪白的面庞,大大的三角眼,黄眼珠子瞪过来,燕然莫名地觉得心怯。
前身到底有多怕这个祖母,到了现在,还留下心悸的感觉。
丰娘先是拿起倒座房门口挂的拂尘,带着燕然和英睿走到大门外,“啪啪”地拍打了身上的灰土,然后,便去井边洗,然后到厨房忙乎。
家里有三个女人,娘从地里回来,还得做饭,这如何说得过去呀,可是祖母就跟没看见一样。
不,祖母看得很清楚,丰娘今天上染了草汁,多洗了一下,她就不高兴了:“丰娘,回来还不快点做饭去?”
丰娘咬了咬唇,却没有说什么,拿起帕子擦擦脸,这么多年的忍耐,她似乎都习惯了。
“娘,丰娘在地里干了一上午活儿,让她歇会儿吧?”杜仲德忍不住为媳妇说情。
“你说什么?她累了?哦,难不成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长辈,围着锅台伺候你们不成?去地里转了一圈,干没干活儿,谁也不知道,回到家还矫情起来了?摆样子给谁看?……”
巴拉巴拉,丁氏要是开始骂人,一句两句是停不下来的,全家人的耳朵,都被她释放的噪音折磨。
大伯家的两个闺女,老大杜燕娇从屋里走出来,狠狠瞪了二叔一眼,二闺女杜燕红就站在西厢房前,她皱着眉头给姐姐诉苦:“二叔和二婶最不孝了,总是惹祖母生气。”
就这么大点院子,说话的声音又那么大,谁听不清楚呢?杜英睿很生气:“你娘才不孝顺呢,在家也不做饭,还等我娘回来,最懒。”
这时,厨房走出一个女人,三十岁的样子,干巴黑瘦的,一双小眼,骨碌骨碌转得飞快:“睿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说我没做饭了?你娘去地里干活,伯母在家,难道就是泥菩萨,端坐着不成?”
这是杜家的大媳妇徐氏,她腰上系着围裙,浑身上下却干净得没有一片灰土。
英睿悄悄呸了一声。徐氏做饭特别难吃,丁氏就不让她下厨,这一身打扮,就是摆个样子给一家人看的。
“睿儿,带你妹妹到屋里去。”丰娘说话了。
徐氏是伯母,不管对不对,自己的儿女顶撞,让外人听到了不好。
燕然心里这个憋屈,为什么她的爹和娘,总是要讲孝道,而祖母却没有一丝慈爱之情呢?
饭桌上,摆了三个菜,一个是刚才从地里挖的野菜,焯水后凉拌的,没有酱油没有醋就罢了,连盐都不能多放,更没有一滴油。
这菜,自然放在燕然一家人的前面。
还有一个菜,是莴笋豆丝拌粉条,放在大伯母娘儿三个的面前,三婶儿坐在祖母和伯母之间,既可以吃这个菜,还可以厚着脸皮,在祖母面前的盘子里尝一口。
祖母说她牙不好,吃不得硬的,面前放了一盘红油豆腐。
燕然低头一口一口地吃饭,粗粝的糠菜窝头,让她这小身板严重营养不良,她比三婶儿家的闺女燕丽大一岁多,个头却和人家一样高。
燕丽粉白粉白的,燕然青黄青黄的,连头发都稀拉拉,祖母成天说她丑八怪,看她的眼神也尽是嫌弃。
顿顿野菜窝头,她能白嫩好看吗?
第三章 偏心祖母不爱咱
大概今天燕然在祖母面前的麦面馒头上多看了几眼,丁氏特别不爽,她忽然一敲桌子:“瞧那馋相,没一点家教。”
燕然垂下眼皮,哥哥的在桌下,轻轻拉了拉燕然,算是安抚。
丁氏狠狠瞪了一眼:“做的不对,你当哥哥的不说教着点儿,还护着她,不懂道理。”
燕然就是搞不懂,祖母不喜欢爹娘,不喜欢自己,为何连哥哥都不喜欢呢?他是祖母唯一的孙子。
这个时代的人,不是重香火吗?长子嫡孙,那可是祖父母眼中的金蛋蛋,唯恐磕着碰着了啊。
饭桌上的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吃饭,燕然鼓起勇气,看看娘亲,看看爹爹,换来祖母狠狠瞪大了眼睛。
怕她罗嗦,燕然只好低下头,这日子可真憋屈。
丁氏终于吃饱了,把眼前的菜盘子往外一推,杜燕娇和杜燕红立刻便伸着筷子,把盘子里的豆腐块往自己碗里抢。
三婶黄氏占着地利,以更快的速度给自己和女儿碗里占了几块豆腐。
燕然这边,没人动,大伯家和三叔家的人,不管如何过分,祖母都看不见,自己一家,必须时刻守礼。
群狼环饲,却被逼着讲礼仪,祖母,你是何用心?
其实,那豆腐端给燕然,她也不会吃。
别看祖母张嘴闭嘴说礼仪,她吃饭的毛病特别多,喜欢用筷子剔牙,有时还吧嗒嘴,喝稀饭时呼噜呼噜。
吃她剩下的,燕然还不够恶心的呢,她真的和这个祖母没有丁点儿感情,原主是惧怕,她是厌恶。
见爹娘还是和以往没有任何变化,燕然的心拔凉拔凉的,她又失败了。
那些穿越的小说,四五岁大,不是都开始崭露头角了吗?尤其是有人还自带空间,燕然此刻,羡慕得无以复加,她怎么就没有什么空间啊、聚宝盆什么的法宝呢?
吃过饭,徐氏和黄氏都领着闺女走了,丰娘站起来,捶了捶背,开始收拾清洗。
谁知坐在上房屋檐下假寐的丁氏,把她的动作看得清楚,她不高兴地训斥了一句:“洗个碗就能把你累着啦?敲肩捶背,做那样儿给谁看呢?”
“娘!”杜仲德终于忍不住了,“大嫂和三弟妹不去地里,碗也不肯洗,你一句都不说,为何却和丰娘过不去?”
丁氏有些愣神,没想到二儿子会顶嘴了,她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清醒过来,猛然从圈椅上站起来:“老二你再说一句?”
“娘!”杜仲德声音明显低下去。
“她,她能和你大嫂还有三弟妹比吗?你大哥和三弟都是读书人,你不是,一个农妇,矫情什么呀!”丁氏叉着腰叫喊。
燕然恍然大悟,难怪听说娘亲受委屈,爹爹第一反应是去科举考试,原来根子在这儿。
丁氏没有想到,儿子声音小,并不是被她压制住了,而是孝顺成了习惯,见她生气,便不忍心。
可是不忍心,也得把道理讲清楚,只见杜仲德皱起眉,一脸严肃地道:“那我若是读书,丰娘就和嫂子弟妹一样了?”
丁氏愣了一下,连徐氏都有些狐疑地问:“老二,你想回到书房?”
杜仲德回了一句:“不行吗?当年我停学,胡家乡学可有话说的,随时欢迎我回去,我今儿个,就正式宣布,我要参加今年的考试。”
徐氏就像听到什么大笑话,脸上带着讽刺:“呵呵,他二叔,你可是八年都没去学堂了。”
丁氏接茬:“就是,什么都不会,考什么呀,别去丢人现眼了。”
杜仲德并没有发怒,只是反问了一句:“我学得不好,丢人了是吗?”这句话非常有力,丁氏立刻闭上了嘴巴,徐氏嘴角抽搐,站在一边的黄氏神色最是古怪,竟然有一抹羞赧,慢慢爬上了脸颊。
要说丢人,这个家没有比老三杜叔贵更甚的。他在学堂,就是逃避干活兼顾混饭,快二十岁的人了,还不如十一二的孩童,别说背不下来四书五经,连《幼学琼林》都没怎么弄通。
丁氏还真不是一般的皮厚,竟然能口口声声说儿子是读书人,简直丢尽读书人的脸呢。
故事讲到这里燕然要特别解释一下,不是她家有钱,能把儿子养在学堂,而是胡家庄出了个当朝一品的大人物,吏部尚书胡宰丰。
胡宰丰发迹不忘家乡,把亲近的人都接出去享福,给村里人建了一所学校。就在村子东头,本村的孩子读书,不仅不交学费,家境贫寒的还管饭吃。
有人耍赖,有钱也不交饭钱,后来便成了愿意交饭钱的交,不愿意交的就不交。
杜家老大杜伯俭和老三杜叔贵、以及老四杜季显,都在学校混着,也腆着脸去灶上吃饭,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快把杜家的大门淹没了,燕然的爹娘每次从地里回来,都比别人晚,就是受不了遇到村里人,被人用那种眼光来看。
亏得祖母还有脸拿这个说嘴,要是燕然,羞也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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