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监看着曹善,“这扮美人儿的典故,我跟你说过没有?”
曹善摇头,看着崔太监,心里涌起几分心酸难过,师父老了,几年前,哪怕一两年前,师父从来不会忘记他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这一两年,师父常常这样,困惑这句话他说过没有,那件事他吩咐了没有……
师父老了。
“陆家先祖,是高祖的师兄,美貌冠绝一时,据说,比陆仪还要好看几分,先李太后年青时以美貌著称,可对着陆爷,先李太后感叹过不只一回,比之不如。”
“先李太后还感慨过这个?”曹善忍不住惊讶而笑。
“先李太后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崔太监也露出笑容,“陆爷年青的时候,也是个爱玩的,常常兴致上来,做女装打扮,据说,真真正正的颠倒众生。”
“陆爷这么有意思。”曹善笑起来。
“可不是。”崔太监脸上露出浓浓的向往之意,“咱们内侍卫,就是陆爷从无到手,一点一点,亲手带出来的。皇上这个玩笑,不合适,”
崔太监低低叹了口气,“金娘娘当场就摔了杯子,说皇上酒多了,昏了头,娘娘还说,陆家人是有脾气的,陆家人,是能有脾气的。
这话,我也觉得极是,你看,陆仪选了金娘娘,而不是江娘娘,这就是陆家人的脾气。”
曹善呆了一瞬,叹了口气。
“我那趟去问陆仪,这一问,其实就极不妥当,可是,阿善哪,师父害怕啊。这些年,师父时时都提着颗心,唯恐布了你师爷的后尘,要是再失一回手,那咱们内侍卫,就成了一滩烂泥了,我不敢哪。”
崔太监不叹气了,沉默下来,目无焦距的看着黑暗的窗外。
“师父,娘娘已经走了。”曹善看着沉默的崔太监,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一点点往上提了上来。
“娘娘走了之后,我更害怕了。”好一会儿,崔太监低低道:“这事还是得告诉你。”
崔太监再次沉默,片刻,才接着道:“早就该告诉你,可我……唉,娘娘死的极其突然,这你知道,娘娘的尸首,骨碎如粉,皮肉干瘪。”
曹善呆了一瞬,随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崔太监。
“今天,江延世说,他在秦王那里,看到了一线天机,我当时,就想到了娘娘的死。”崔太监声音极低,透着丝隐隐约约的恐惧。
“这是妖术?”曹善声音微紧。
“什么叫妖术?什么叫神通?谁知道?本朝太祖能得天下,据说是源于李太后。
当年的福音寺里,住着位高僧,是李太后请走了那位高僧,前朝失了护持,太祖才能得了天下,都说,那位王爷,先皇那个弟弟,是跟着那位高僧的徒弟出家走的,也许不是徒弟,也许就是那位高僧。
阿善哪,这个世上,神奇之事,神奇之人,太多了。”
曹善听的后背一阵接一阵的发凉,“师父,您是说,这个……师父,这太可怕了。”
“是啊,师父怕了很多年了,娘娘走前,怕娘娘,娘娘走后,更怕,唉,阿善哪,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就是防贼的,我生怕一个错眼没能防住,酿成大错,咱们内侍卫,不能再错了。”
崔太监这几句话说的极其沉重,其实他这半年多,经常梦到皇上死在了他面前,梦到他满手的血,都是皇上的血……
“师父,咱们有什么办法不这么被动吗?虽说咱们不能言及任何政事,不能跟皇上说跟皇上安危无关的事,哪怕一个字,可这事,不能算跟皇上安危无关吧?”
曹善略多想了想,就后背一层冷汗,几句话里透着急切。
“说什么?怎么说?哪一句不是关着政事,哪一件事不是关着皇家秘辛?哪一句话是能说的?我教导了你这么些年,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崔太监明显有些生气,“回去好好读一读那本册子,看清楚,那一二三是怎么说的!
内侍卫绝不允许以隐患为由,跟皇上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你以为的隐患,我以为的隐患,是不是隐患,谁能评判?
你以为的隐患,究竟是你判断有误,还是你想要的隐患?抑或是你一手推出来,一手造出来的隐患?”
崔太监上身逼近曹善,声色俱厉。
曹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弟错了,是我急了,我知道错了,请师父责罚。”
“起来吧,我不过提醒你几句,你急了,我也急了,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去见江延世。”
崔太监一下子疲惫下来,娘娘走后,他日夜忧思,快撑不下去了。
“江延世让我放一线机会给他。”崔太监往后靠在椅子里。
曹善眼睛再次瞪大,“师父,这……”
“我要再想想,好好想想。”崔太监疲倦的摆着手,“你去看看,经心些,我太累了,要好好歇一歇,好好想一想。”
“是。”曹善答应了,踮着脚尖退出屋,往各处巡视去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青梅竹马
隔了两天,金相上了请罪折子。
隔天,皇上早朝,绝口不提推举相公这件事,只就金相的请罪折子,大发了一通脾气,大意就是金相老臣做久了,就开始倚老卖老,不过他还是大度的,为君者不易么。
早朝后,金相就回到中书,和魏相、严相,以及几位尚书一起,请见皇上。
这几天,皇上不早朝,也不议事,中书这边,以及各部,已经积下了不少相当紧急的事,如今正是春夏之交,本来就是事情最多最急的时候。
皇上神情恹恹的歪在榻上,不过虽然看起来很不高兴,在政务上,却比平时干脆利落不少,这一回御前议事,也比平时快了不少,到午时前后,积了一大堆的事,就议的差不多了。
眼看皇上脸上倦意渐浓,郑志远忙欠身笑道:“今年金明池演武的事,是照去年,还是……”
“钦天监看好了日子没有?”皇上一脸厌烦的打断了郑志远的话。
“看好了两个日子,都是大吉大利,一个是这个月最末三天,一个是下个月初七到初九。”郑志远急忙答话。
“嗯,下个月初七到初九吧。”皇上沉吟片刻道:“今年开年到现在,这事那事,就没个顺心的时候,今年这场演武,你要好好操办,兵武之气能驱百邪,好好冲一冲这些令人厌烦的不顺不祥。”
皇上说着,看向金相等人,“你们也操操心,演武的事,水军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一会儿你亲自去看一趟。”皇上看着柏景宁说话,“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今年最好能有些新鲜样儿,年年老一套,真要是打仗,早就被人家摸清套路了。”
对着皇上一脸的厌烦和不满,柏景宁出来半步,欠身答应。
“这是大事,别的都能先放一放,你们先把这件事办好。”皇上再次看着金相等人,恹恹的吩咐。
众人答应了,郑志远还想再说什么,见皇上已经抬起手挥了挥,只好咽下到嘴的话,和众人一起,垂手退出。
出了勤政殿,郑志远叫了柏景宁,跟在魏相后面,进了中书。
皇上发了话要好好操办今年的金明池演武,要是还和去年前年一样,那就是违旨了,可要怎么样不一样,怎么个热闹喜庆法,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能作主的事儿。
再说,就算是他一个人能作主的事儿,他也不想一个人作主。
皇上这一阵子,脾气大得很,他自作主张了,说不定就惹了哪里,倒了霉。
金相,魏相和严相,以及郑志远,柏景宁等人,进了中书那三间倒座,金相看着柏景宁道:“演武这事,水军是大头,你先说说吧。”
“到下个月初七,也就半个来月了,水军那边早就排演好了,不管再加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柏景宁答的干脆,迎着郑志远的目光,接着道:“皇上要喜庆,冲一冲从开年到现在的不顺,这演武上头,就必定要顺顺当当,肯定不能出任何纰漏,新排几样倒是容易,可这半个月里,练到不出纰漏,肯定做不到,这事郑尚书作主。”
“可皇上说了,今年要有些新鲜样儿,皇上说的时候,柏枢密倒没说这些话。”郑志远有点儿急了,演武这事儿是他统总,办的不好,对上皇上的脾气的,也是他。
柏景宁看了眼郑志远,没理他。
“魏相您看?”郑志远转向魏相求援。
“柏枢密这话极是,可皇上的话,也不能大意,金相您看呢?”魏相看向金相。
“柏枢密先去趟水军,和他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想出点什么办法,既能稳妥,又看起来新鲜些。”金相先看向柏景宁。
柏景宁欠身答应。
“皇上的意思,先是要驱驱不顺,这个,确实象柏枢密所言,最容不得出错,你回去好好想想,或是找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想出别的法子,有点彩头吉兆什么的,。
其次是热闹,这一条,郑尚书想想办法,郑尚书筹办过好些回烟火灯节,金明池演武的热闹,比起烟火灯节,还是简单不少的,魏相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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