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巷没有点灯,几户人家紧闭柴门,低矮的墙头上摆了多盆花,如今入秋都枯萎很多,残盆破碗装着土。
她慢慢走过去,脸色苍白。
“怎么了?”郎秀察觉到不对,忙问。
她缓缓转身,耳贴着墙,道:“你听见哭声没有?”
秋风夹着凉意,不细听是听不出来的,他皱眉,好一会才道:“似乎是有。”
话音未落,她就冲到了尽头去寻声音。后来姜酒也说不清为何会这么着急,纵然有陆平生的安排,但是十年前在酒央被江若谷强迫的记忆十分清晰,她下意识中竟就恍惚了。
若当时有人过来了她会怎样。
想着这个念头,等她赶到时见到一具瘦瘦弱弱的尸体。
夜色深沉了些,秋风卷落叶,吹起他的衣摆,他背对着姜酒,她一怔,慢慢走过去叫了他一声,便说了江若谷三个字。
那边的墙头落了一盆花,硬土被砸的碎裂开,一声闷响。
姜酒的心情不外乎如那盆花,忽然就直直坠落。
他转身先朝她笑了,末了弯弯的眉眼才冷下来,这一瞧把她拉到了当前,这人真是他。
“你怎么……怎么能如此呢?”姜酒断续一问。
地上的小尸体被风慢慢吹凉,身后赶来的郎秀把她挡住,再见江若谷这一场景委实是不能预料的。
江月是被他活活掐死。
姜酒望着他,道:“真是世事难料。”
“你这是疯了罢?”
她脑子还算清醒,环看周围,阿葱跟着陆平生,身后是几队衙役。江若谷笑看姜酒,附道:“我怕是真疯了,你呀,不要太天真了。”
姜酒心被揪住,他的眼神这时变得干净又纯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都不愿去想着之后的事。他是朝廷命官,这样杀人必然要伏法。
但他杀人动机何在呢?明明……他也不是很讨厌那孩子,偏生趁着这个时候来杀,处处这么明显,且一撞见陆平生,姜酒便忍不住往他身上想。
“你不想活了吗?”她声音涩涩,被郎秀拉着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江若谷蹲下身,细细看着江月,缓道:“嗯。”
一字胜过千言万语。他的眼睛亮如星子,一双剪水眸子望向她时温柔无限。一刹那姜酒忆起那个夏日给她扇风的青年。
陆平生并未给他太多时间。
“拿下吧。”郎秀摆摆手,有些失望。姜酒一瞬间挣扎开来扑过去,惹得他一惊。
“我不想看见他。”她喃喃道,抬头对着江若谷,看够了终于展颜一笑,转身陆平生果然被郎秀支走。
“看好了?”郎秀冷淡看着二人,姜酒笑着点头,笑中透着淡淡的悲凉感。她日后或许也会如此。
“小姜,你哪一天若是回家,能替我在江边好好拜祭县令吗?”他起身道。
郎秀微微皱眉,后嗤笑道:“假惺惺做什么?县令可是你弄死的,你这一路弄死的人不计其数,如今连养了多年的儿子都掐死,平常人家便是养一只阿猫阿狗这些年都有感情了,你如此不近人情,何必来勾她回忆,徒惹伤心?”
江若谷不管,今日仿佛他解脱了,若无其事伸手让人给他戴上镣铐,回道:“陛下又比我干净多少?身不由己四个字,今日江某才算得知,陛下日后想来会比我更了解。”
他转身瞧了姜酒一眼,补道:“阿祁他人还在陆府,你若觉得孤独,可多拜访拜访陆大人,他府内膳食不错,小姜你可要多吃点。”
郎秀抬眉,静静等着他说毕,另一边无声观察姜酒是何反应。
谁知她点点头,转身去抱江月的小尸体。
“冷不冷,我带你回去罢。”
☆、江南春
陆平生其人。
姜酒不知作何评价,若说他阴险歹毒,歹毒二字也谈不上。阴险却是真的。
从前能去黑广平王,现今也来套路她,回回做的简单又达目的,她不时在想,这男人究竟为的是什么?
将小江月埋过后,她听说江若谷被关进了牢里,于前一夜自尽。
彼时她挑着灯花,灯花炸开,油溅到了手背上,她疼得一缩,金簪掉地。来人将其捡起来。姜酒神情不变,接过来拿帕子擦干净了斜插进发髻里。
“不高兴?”
她摇摇头。
“你想出去?”
姜酒笑笑,抬起眸子,茶色的瞳孔里映出他那身还未换的朝服。屈指一算,又是一年春天。这人把她养的很好,不过也仅此而已。
“陛下,陆大人求见。”内官在外垂手道。
他幽幽看着帘后,缓道:“知道了。”
“陆大人勤勤恳恳,真是大燕的好宰辅。”姜酒在一旁笑道。她说的确实没错,陆平生不近女色,所有的力气都放在政事上面,闲早朝时间不够,偏要加中朝。郎秀初即位,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依了他。开始只是秋天,天并非是三九严寒那样冷,近一月时帝都下了大雪,气温骤降,一日四趟往返,委实很考验人的耐力。
郎秀苦笑,道:“太勤恳了,朕也快吃不消。”
说实话,郎秀是个好皇帝,脾气比先前历朝都要好,陆平生吃准他的性子,这些天在忙税务改革一事,两个人常在御书房吵,气急了郎秀恨不得要锤爆他,不过从未正真出手,两人相识有二十余载,情谊深厚。
酒央县城一事陆平生还算计过郎秀,回来后他就此揭过。
姜酒支手看着掀帘后露出的那抹身影,他余光瞟过来。姜酒浑身不自在。联想前两次遭他算计,每每如此他腹内似乎都是坏水。偏生人看着一本正经。
他人走后进来一个小宦官。
屋内帘子依她喜好都拉的严严实实的,这小宦官进来直起身子,姜酒打量着,细细看后问道:“这么大还来做内官,痛不痛?”
这话戳心窝子,是以那小宦官一抬头,姜酒呼吸一滞。
他脱下帽子,眉宇开阔,眼中含笑,清隽的面容微红。那一身内官的衣裳穿在身上竟也觉得很好看。
不算久别重逢,姜酒笑着笑着心里酸楚感涌上来。
郎大公子一直给她说过去的事,阿祁在他口中变成了一个不称职的弟弟,这大半年远游去了。
“你怎么过来了?跟做贼似的。”姜酒放下手。她曾想过找找他,奈何陆平生不欢迎她。
“陛下拘着你不放,是以我便来找你了。”阿祁简单道,这大半年修身养性,姜酒真差点看不出这就是他,于是上下打量打量。
昏昏的光线里,他侧身看着身后,陆平生不知何时来的,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道:“陛下在御书房,若是要离开,此时最佳。”
姜酒抿着唇,郎秀若是被陆平生拉到书房,没有半天是出不来的。不过他说这样的话姜酒不大相信。
两个人冷冷相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天大的仇恨。
姜酒被人算计两次,对他真真没有一个好脸色。陆平生知晓这些,屋里坐的那人眉目张开了,但内里的跟他从前初见时还依稀像,口气放软一些。
“宫里不适合你。”陆平生道。
他不大会安慰人,姜酒约莫都能猜到他心里的那些心思。他为陛下鞍前马后,除掉几个隐患,现在来关系郎秀的婚姻大事了。
郎秀若把心思都放在姜酒身上,这个国家若要继承人还要再等一等,据他推测,至少再等个十年才好。
阿祁挑眉,看着两个人忍不住开口道:“舅舅今日不是算了个好日子吗?姐姐定然是想跟我走的,你挡在门口,她如何出去?”
陆平生一脸都是他吃里扒外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到底顾及姜酒,侧身把帘子撩起来。
“陛下不曾是爱你的,他将你安置青元宫,衣食住行无不最好,一如他当年养的小隼。那只小隼最后被姜流苏拔毛吃了。你日后待久了,年老色衰,焉知不会被宫里其他的女人暗算?到时候连毛都不深。”陆平生通俗说道。
假死过后的姜酒脾性被磨掉了一点,天真归天真,好好说话她还是明白的。
姜酒直直看着他,眼睛睁开了,忽然被阿祁蒙住,于是那种曾经的药香袭来,苦涩味淡了些,多了几分薄荷的清香。
姜酒抓住他的手,静了会,好笑道:“管你什么事,你若关系他爱谁你不如入宫来做他的妃子。”
陆平生:……
看清楚了好说是说不动姜酒,他只好看着阿祁。
阿祁低低笑了,很少看见陆平生吃瘪。
“多谢舅舅成全。”他说,横抱起姜酒居然就与他擦肩而过,一路畅通无阻。他点了她的几个穴道,一动便是浑身酸痛。
姜酒暗自心惊,陆平生在宫里都可以这样为所欲为,不过一想到他二人情谊,一切又都能说得通了。
阿祁会点医术,对付她就很简单,她靠着他的胸膛,顶着那股酸痛之感。上了马车后两个人都不爱说话。他的心跳在不断加快,
“是不是,很刺激?”姜酒问他,笑道,“沾染陛下的物品,伙同陆平生去窃,你们想了多久了?”
她将自己归为物品,阿祁眉尖一挑,眼神复杂,终解了她的穴道,轻轻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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