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报应,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方锦书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再多想。
这两件事情,对经历的人来说,是大事。但放眼整个高芒,有比这样事情大的多的事,正在悄然发生着。
时间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庆隆十年的夏季。
这几日,天气闷得让人心头喘不过气,就连院子里的树木都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稍稍一动弹,就是一身的汗,黏黏糊糊地让人极不舒服。
有阴云在洛阳城上空不断堆积、翻滚,酝酿着一场大雨。
方锦书站在廊下,看着在园子里玩闹的姐弟两人,嘴角挂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龙凤胎已经一岁了,刚刚生下来一模一样的长相,这会儿已经有了变化。两人的性格,更是相去甚远。
惟朴要高一些,五官比姐姐要清秀一些,性子安静的很。
而惟静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脸蛋圆嘟嘟地。才刚刚学会走路,就迈着小短腿四处蹦跶。
姐弟两人在一起,一多半都是惟静在欺负弟弟,弟弟却一直让着姐姐的。但只要有了外人,比如方锦书带着他们回去娘家,对着乔彤萱的儿子,龙凤胎团结的很,一致对外。
“夫人,园子里的茉莉花都搬进屋了。”松月上前禀道。
方锦书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吩咐道:“准备热水,让平平安安都回来擦擦脸、吃点东西。”
姐弟两人刚回来不久,只听得外面“轰隆隆”一声惊雷,大雨哗啦啦倾泻而下。积攒了好几日的雨,此刻终于淋漓尽致地下了起来。
沉闷的空气,被这场丰沛的雨水一扫而空,带来久违的凉爽。
两名乳母伺候着各自的小主子吃着糕点,外面木川匆匆走进来,禀道:“夫人,朝堂有变,大人遣我回来,请夫人做好准备。”
方锦书先是一惊,接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终于,要来了吗?
就像这场雨一样,酝酿的再久,终是要落下来的。
而此时,因为她和卫亦馨的存在,使得所有的事情都脱了轨。
徐婉真没被掳走、巴坤林没能谋反、太子没有被废、庆隆帝没有中毒……这只是她所知道的,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
“请刘叔来,我有事吩咐。”方锦书道。
刘管家已于二月份回来权府,还带回来一名断了左臂的男子,是他找回来的义子。当年被心腹背叛,他全家被灭,只有他自己逃脱一条性命,也受了重伤。
这次他准备充足,回去讨回了公道,并意外的发现,他的义子尚在人间。并且,暗暗潜伏起来,准备替他报仇。
父子相见,自然好一番痛哭流涕。报了仇,刘管家便将他一起带回了权家,从此远离江湖,安心做权墨冼的管家。
“刘叔,请您安排下去,从这一刻起,家中所有的护院、女卫取消休沐,检查武器,日夜轮值。”
“遣人去和丰镖局,告知这一消息,相信他们东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朝堂生变,权墨冼既然没有明说究竟是什么事,想来是局势复杂到他无法看清的程度,他只能先让木川回来示警。
而钱峰,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除了是和丰镖局的东家外,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是武正翔的心腹。
但他并没有在骁骑卫供职,他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
方锦书知道这一点,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时候,让人把消息捎去,只是为了卖钱峰一个人情。
和丰镖局这样民间的武装势力,平日里在京中并不打眼。但一旦有事,官府或许会为了维持稳定,而头一个打压镖局。抑或,衙门里会向镖局抽调人手。
而对于镖局而已,远离这些的事,才是保全自身的最好法子。
“检查码头的船只,准备食水放在船上。”方锦书接着吩咐。
他们这座宅子的后面,有一座小码头。平时为了安全,并没有开放使用,但方锦书一直让人在悉心维持着码头备用。
随着她每一条吩咐,刘管家的神色便凝重一分。
究竟会是什么事?让夫人如临大敌,甚至备好了后路?
看出他的疑问,方锦书沉声道:“我只愿这些准备都用不上。”缺少线索,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刘管家退下后,方锦书招来芳芷,吩咐道:“你回一趟方家,跟母亲说务必紧闭门户,加强护卫。”
☆、第九百六十四章 乱局
大雨如注,不时有闪电从阴云中掠过,随之而来的是滚滚雷声。
若能在洛阳城上空鸟瞰全城,能看见在这样的雨中,行人寥落无几。取而代之的,是列着整齐方队的士卒,在大街上冒雨行走着。
更有人伏在暗中,他们腰间别着的利刃闪着寒光。
京城的百姓,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闭门不出,祈祷着这场乱局快些过去。
权墨冼披着蓑衣出现在清影居里,雨水沿着面颊不住往下滴落,不一会儿便在脚边形成一个小水洼。
方锦书听见响动,脚步匆匆从内室里出来,问道:“怎样了?”
权墨冼抹了一把雨水,神色冷峻:“早朝上,齐王拿出了太子的罪证,皇帝震怒,欲要废太子之位。关大人等一干朝臣替太子求情,皇上下令,将太子禁足反省。”
今日早朝上,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太子差一点就能翻盘,但最终还是齐王站了上风。
果然来了。
推迟了半年,还是来了。
方锦书心头一紧,看他头发尽湿,忙道:“快换身衣服,别着了凉。”
“不了。”权墨冼道:“宫中有令,宣四品以上官员去宣政殿。”他是怕方锦书担心,特意匆匆赶回来这一趟。
他深深地看着她,道:“家里,就交给你了。”
“好,你放心。”方锦书一口应下。
“我总觉得,还会出什么大乱子。”权墨冼抚着自己的眉心,道:“不管有什么事,丫头你要记住,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性命要紧。”
“你也是。”方锦书细细叮嘱,道:“这节骨眼上,宫中不比在外面安全,你一定要保重!”
“好。”权墨冼沉声应了,转身欲走。
“等等!”
方锦书叫住他,不顾他身上的雨水,合身扑了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腰。
待他从宫中回来,自己就都告诉他,告诉他所有的一切。自己的来历身世,那头小白狐、权夷庭身上的疑点,这所有的一切,将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以及,她爱上了他这个事实。
“怎么了?”权墨冼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黑发。
“没什么。”方锦书在他怀里摇摇头,道:“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讲。”
权墨冼黑眸里划过一道惊喜,她终于肯对自己卸下心防了吗?
“好,我一定回来。”
他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毅然放开她,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府里都是他最亲近的家人,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但是,他也是刑部一名四品侍郎,他的身上,还有更大的职责。
朝堂,那是属于他的战场。
他回到衙门里,将一封早已写好的密函用油布包了,揣在袖子里去往宣政殿。
那封密函,是顾尚书把持刑部、以权谋私的罪证。他答应过齐王,要做一颗暗棋、一颗钉子,目的是为了扳倒顾尚书。
答应的事情,他就一定能做到。
就在五月里,他查到了铁证,却一直没有等来合适的时机。
也许,今日的朝堂能派上用场,他将伺机而动。
太子阴沉着脸,被金吾卫押回了太子府。皇上下令将他禁足,并非圈禁,他仍然是太子。
府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太子刚刚回到府中,太子妃傅氏便哭着扑上来,哀哀问道:“殿下,我们可怎么办?”
早朝时太子差点被废的消息,吓得太子妃晕了过去。嬷嬷掐了好一阵人中,又请了太医来灌了药下去,她才苏醒过来。
但一想到太子被废后的遭遇,傅氏便魂不附体。
历朝历代被废的太子,没有一个能善终的。或被圈禁,或被将来登基的新帝找个借口杀死。事关皇位,哪怕是同胞的嫡亲兄弟也不能信任,何况齐王是曹皇后所生。
太子不耐烦地推开她,怒喝道:“晦气!爷还没死呢,哭,你就知道哭!”
傅氏一怔,这才记起他的暴戾,用帕子捂住嘴不敢再哭出声。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着。
看着她眼泪涟涟,太子心头火起,蹭蹭蹭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便冲了出去。
“他……他竟然连句话都不留下……”看着他的背影,傅氏悲从中来,哭倒在嬷嬷怀里。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原以为嫁给太子,依着庆隆帝对他的宠爱,就能风风光光的等着当皇后了。
谁知道,这才几年过去,就变了天。
太子府前院的一座小院子中,汪妙言默默地站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
过了片刻,一名气度从容华贵,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出现在她院中。细细看去,他的眉目之间有着森然冷意,行止之间散发出优雅高贵不可亵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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