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褶的裙摆风中猎猎,高楼脚下,她似乎看到一行人匆匆而来。
“孩儿,为娘带你见爹爹。”
她手覆在腹间,纵身一跃,随着飘零的芙蓉花为他跳最后一支仙悦舞。
第四十七章: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
江南春光无限好,垂柳湖畔燕低飞。
我降生在这江南水乡,乃是江南绣坊大公子,公孙一族于江南赫赫有名。爹娘双故,是阿姐一手将我带大。
阳春三月里,阿姐新绣了翠屏,丝丝金线绕指,牡丹在她指下鲜活。
“小姐绣工了得,比起夫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管家苏伯站在一侧双眼发亮,口中满是赞叹连连。
我坐在窗前丢了磕瓜子在鸟笼里,八哥欢喜的在笼中扑腾。随意一瞥,我沾沾自喜,“那是,阿姐绣的花跟活了似的,放眼天下谁还有我阿姐绣的好?”
“奕儿,你也别闲着,去东厢把红线取来。”阿姐抽出针在发间拨了拨,承爹娘相貌,阿姐细眉细眼,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也是小家碧玉的美人儿。
阿姐唤名公孙莲,莲者清新脱俗也。而今双十年华,早过了嫁人年纪,为撑起公孙绣坊拒绝了不少提亲媒人。
“得勒。”我拍了拍手,掸了掸湖蓝褂子应声往外去。
临行,苏伯有意无意提道:“公子,小姐必定是要嫁人的,你也别习武了,学学这针线活,这绣坊才能后继有人不是?”
我扭头翻了个白眼,“苏伯,堂堂男儿志在四方,哪能靠女人活计过日子!”
早劝阿姐把绣坊打出去算了,换一大笔银子给阿姐做嫁妆,我天性活泼,大可仗剑天涯走四方。
可阿姐偏不,谈什么安家立命之本,说什么要等我娶媳妇。
娶媳妇?
我不过十四,娶个媳妇当奶娘?
心头诽腹着,刚踏出门,院子里丫鬟砸砸呼呼跑来,“公子,小姐,宫里差人来了!”
大堂中两排黄梨木的是桌椅,正中悬挂着‘妙手生花’的牌匾。
此时陌生面孔齐坐一堂,皆是锦衣华服。
宫娥模样的姑娘生得水嫩,端坐在高位笑脸盈盈,“我家娘娘听闻公孙姑娘女红为妙为俏,故命我来请姑娘绣上一件并蒂莲衣裳。”
“能为明妃娘娘制衣乃是民女三世修来的福气,只怕民女手拙入不了明妃娘娘眼。”
下首之位的阿姐荣辱不惊,多年经商应付起宫人来亦是游刃有余。
我闲来无事,东瞅西看。公孙绣坊声名远扬,千里寻来拜师的不少,万里外京城来人还是头一遭。
“这可是出自公孙姑娘之手?”宫娥抽出绢帕来,白洁绢布上两只鸳鸯相偎相依。分明是死物,宫娥展开来,那鸳鸯似通人性,眼神交汇间透着含情脉脉的错觉。
“回姑娘,确是民女所绣。”
阿姐言罢,宫娥收起绢帕道:“那就是了,公孙姑娘只管绣,三日之后的春猎大典,娘娘势必得艳压群芳。”
“三日?”
阿姐错愕,我也跟着皱了眉,肖说三日绣长裙,就是七日也不过堪堪完工。
“没错,三日。”宫娥温笑起身,嘱咐道:“须得公孙姑娘亲手绣出,三日之后我便来取。”
说完,一群人浩荡离去,徒留下阿姐与我愁眉苦思。
“这不欺人太甚嘛?娘娘就怎么了?想要艳压群芳自己绣去啊?天上星斗想不想要?”
我气得冲门口大骂,阿姐忙拉了我,“奕儿休得放肆,被人听了去要杀头的。”
“阿姐,这活她爱找谁找谁去。”我依旧怒气难平,扫过堂中放置的一箱银子道:“这银子给她送回驿站,把人当驴使呢?”
“公子你说得轻巧,那可是明妃娘娘,当今圣上宠妃。小姐若是婉拒,以后都甭想好活。”苏伯苦口婆心,霎时将我堵得无话可说。
第四十八章: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二)
杏雨梨云的湖畔,澄澈的湖水荡开层层涟漪。
石子连弹起又落下,终于沉入了湖底。
“皇宫的人就了不起?害我阿姐三天两夜不眠不休!”我狠狠掷出小石头,满腔埋怨也只得对这清水发泄。
只因为明妃绣一件衣裳,阿姐的手被丝线缠得尽是血。
“公子,公子你在这作甚?小姐叫你去城外施粥不是?”苏伯佝偻着身子,走去路来白胡子左晃右晃分外逗趣。
平素我会笑话他像个老山羊,今日没了打趣心思,应了声随着仆人出城。
近年来江浙一带连年洪涝,难民无数,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乞儿。
城外就更多了,公孙家搭起的粥棚外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坐躺,爆晒在烈日下只等一口薄粥果腹。
“施粥了,施粥了。”
随着仆人吆喝,一个个立马有了精神头像饿死鬼一样扑来。
我隐隐明白为何阿姐不辞辛劳的维持着公孙绣坊,若不是阿姐,我大抵与这些苦命人没什么两样。
“没有了,明日赶早。”
一车粥桶空空如也,粥棚前乌泱泱一片还有半数人没讨着一粒米吃。
他们恹恹离去,瘦骨嶙峋衣衫褴褛。
我并非菩萨心肠,可一想明妃为了绣件衣裳派人跋山涉水来赐百两银子,却不叫百姓一顿饱餐,心里的火气淤积。
“苏伯,再蒸些馒头,今天每人一个。”
我话音方落,一双双凹陷的眼粲然明亮起来。
苏伯‘唉’了声,正吩咐下人,丫鬟莽撞跑来险些撞倒了盛粥的木桶。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小姐被人抓走了!”
我心神一紧,忙问道:“被谁抓走了?”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被……被宫里的人抓走了……那宫娥说小姐并蹄莲上绣凤羽……存……存心挖苦明妃娘娘。”
“岂有此理!给绣了还嫌弃,天理何在!”
我丢下铁勺翻身上马疾驰而归,阿姐果真不在家中,她闺房桌台上还盘亘着丝线和残留的斑驳血迹。
“我找他们算账去!”
彼时血气方刚的我,执剑在手恨不得宰了那些仗势欺人的狗杂种。
“公子不可!”苏伯门前拦住我,唉声唉气道:“哎,小姐被带入宫中问罪,你我一介草民哪能进得了宫?再说,公子如此鲁莽,怕是救不了小姐反倒坏了事!”
“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怒吼着,唾沫星子溅了苏伯一脸。
苏伯须发皆白,恍然间老态龙钟,“能怎么办,只能等了。”
“等,等到何时!你要我怎么等!”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阿姐身侧,手刃那些昧了良心的宫人将阿姐带回来。
“公子啊!你别添乱就成,老奴派人打探打探去,总是有办法的。”
苏伯磨破嘴我才听劝留在家中,可这一等竟是噩耗。
半月过去,没了阿姐的家总是觉得少了什么。绣坊闭门谢客,家中下人听闻阿姐被抓闻风丧胆,接二连三请辞。
苏伯自是不放人,训责道:“小姐尚在,你们一个个不怕寒了小姐的心,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是谁供你们吃穿不愁!”
奴仆怨声载道,私下里偷跑了好些。
“罢了罢了,要走的都走,眼不见为净!”我放出这话的当日,偌大公孙府便只剩下我与苏伯二人。
我也并非是看他们烦心,只是不愿阿姐再以女红谋生。
树大招风,要是我与阿姐是小井黎民,怎会淌这趟浑水?
“公子,小姐有消息了。”
夜里苏伯来我房中,掌着灯,脸上的褶皱在微光里形如沟壑。
“怎么样了?”我起身相迎,半月有余第一次察觉心还跳动着。
第四十九章: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三)
“哎——”
苏伯一声长叹,我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买通的宫人传信说,明妃降罪于小姐,对小姐用刑。”
“我要去找阿姐!”
我又一次急火攻心,披上外衣一刻也呆不住了。
阿姐身子骨瘦弱,哪能经得起刑罚!
“公子留步。”苏伯叫住我,接着道:“小姐奄奄一息竟被当今陛下撞见,此刻正要纳为嫔……”
“什……什么?”我嗫嚅反问,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崇明皇帝已不惑之年,整整比阿姐大了一轮!
苏伯无奈摇头,“公子歇息吧,这都是命。”
我一宿没合眼,阿姐芳华正茂怎就便宜了崇明那个老东西?
阿姐也不是没有过心上人,那人我也见过,听闻是京畿权贵之子。可惜,身份悬殊,后来不了了之了。
印象中,那人相貌堂堂,举止贵气,方是配得上阿姐之人。
念到此时我已坐立难安,拾掇了些盘缠连夜奔京畿而去。
从江南至京城,紧赶慢赶也得五日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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