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菀青稳住心神,秋波盈盈,含羞带怯的低着头偷偷瞟向他。梁禛亦看见了她,脚下一顿,复又缓步向骆菀青走来,深深一揖,“骆姑娘可是有事寻在下……”
骆菀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梁禛的眼睛,“奴家想瞧瞧大人您是否已然大安……且,有一事奴家想当面向大人解释清楚……有关齐姑娘离开严府一事……”
“骆姑娘不必介怀,毋需解释。”不等骆菀青解释,梁禛便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齐韵离开的过程他实在不想知道,有谁会愿意一遍遍回看自己沦为一个傻子的详细过程?
“齐韵为人一向精明,她若想成事,岂能容你拒绝。在下对骆姑娘并无怨怼之意,姑娘自不必放在心上……”
骆菀青住了嘴,心下大定,自己为着怎样为自己鼓励并支持齐韵与人私奔寻找借口,很是费了些心思,生怕自己在梁禛心中落下“毒妇”的印象。现在好了,梁禛压根不想知道,显见得是被齐韵伤得狠了,连那女人的名字都不想听。转眼间,骆菀青便又愈发心疼怜惜起梁禛,如此有情郎岂有被自己白白放过之理!
“梁大人且放宽了心,大人只是一腔痴心错付,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大人亦要干脆利落的放手,勿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须知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大人的才情,何患无妻?大人且放宽眼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骆菀青向前一步,目光痴缠地望着梁禛,一番话说得直白又清晰,只差明晃晃说一句,我想做你的妻。
梁禛直直地看向骆菀青,心下喟叹,韵儿此次出逃与她干系重大,此女作风凌厉狠辣又大胆,倒颇有几分齐韵的风格。她明知自己对齐韵痴缠沉迷,还无所畏惧地迎难而上,如今终于被她寻到机会,便立马主动出击,来此处堵自己,倒也是有趣的紧。
梁禛自小便生的唇红齿白,转盼多情,刚及束发,向他表露爱意的女子便层见叠出。梁禛心性孤傲,日日在各色千娇百媚的追缠诱惑下走到现在,此种司空见惯的诉情方式实在没新意得紧。如若在以往,他必定恭谨一礼后轻飘飘拂袖离去,并不放在心上。
然,此时的骆菀青不仅让他看到了心上人的影子,骆菀青那不惧齐韵赫赫威名,知难而进,四两拨千斤的超凡手段亦让他新奇不已。
许是梁禛本就对齐韵式的女子没什么抵抗力,他一反常态地深深一揖,“骆姑娘温婉良善,聪慧豁达,禛在此谢过姑娘关怀。禛有要务在身,自也知晓个中厉害,如今齐韵自奔,便当上天替禛做了个决断,禛自应勉力调整好心态,方不负肃王爷之重托……”
骆菀青看着眼前恭谦有礼的梁禛,虽依然克己有度,柔情不足,但已然不同于以往那般着急摆脱自己,敷衍了事的态度。骆菀青只觉备受鼓舞,她心下雀跃,实在舍不得与梁禛独处的时光,于是准备再接再厉。
“梁大人名士风流,放达潇洒,能勘破那红粉骷髅,及时止损,菀青也替大人高兴……”
骆菀青止住了话头,她看见梁禛逐渐冷冽的脸,他目光沉沉,直勾勾看进自己的眼睛,神色晦暗不明。骆菀青莫名的有些害怕这样的梁禛,她干咳一声,低下头,以袖掩面,“大人为何如此看着菀青,菀青有些怕……”
梁禛突觉自己失态,忙低头收敛心绪。他胸中怒气渐涨,京中闺秀皆如此敌视齐韵麽……
他实在无法将红粉骷髅这个词与齐韵联系在一起,虽然自己很受伤,恨她辜负自己,手段狠绝,但不可否认齐韵是一个心性坚韧、敢做敢当、至真至诚之人。她对朱成翊不离不弃,不惧万难,深入虎穴,只为助朱成翊逃出生天。试问时下哪位闺秀可以做到如此不趋炎附势,不畏强权,刚直不阿,坚持本心。他梁禛看上的女人岂会是那短见薄识的庸脂俗粉?
尽管如此,自己总不能强迫他人都跟自己一样理解、欣赏齐韵,齐韵对不住自己,自己可以抱怨于她,却由不得外人当着自己的面排揎她。
于是,梁禛压下心中怒意,正色又恭谨地再度一揖,“禛感谢骆姑娘开解,禛无事,姑娘休要挂怀。今日严大人专为在下设此筵席,禛离席太久甚为不恭,这便要回花厅了。姑娘也早些回去吧。”言罢,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骆菀青抬头望着梁禛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下惘然,与梁禛如此良好状态的相处便被自己一句话给搞砸了。是自己太过冒进,齐韵刚离开,梁禛放不下她,爱恨交加是必然。自己怎能当着他的面贬损齐韵,自己为逞一时口舌之快,竟失了分寸!该死该死!齐韵与人私奔,情势一片大好,时间在己方,日后定要三思而后行。
☆、红颜知己
是夜, 严府西园书房外的凉亭内烛火摇曳,梁禛独坐亭内, 身旁横七竖八倒了好几个酒罐。
明日便要返回开封,如无意外,解决了青龙会与吉达, 便要回京了。自己回了京,齐韵随朱成翊进了川蜀,或许还会继续往南至云南。便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也不知她临别时说的安顿好朱成翊后便会回京寻自己,是否做得数……
待梁禛发现自己竟如同三岁孩童般, 拿母亲临走前的话当作自己一整日的安慰和期盼时, 他狠狠地砸了手中的酒罐。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没有了出息,连自己都觉得失望起来。
女人而已, 自己只要勾勾指头,排着队的女人跟上门。真不知自己这般苦闷却是为何,要知道那女人指不定正陪着朱成翊赏月喝酒, 庆祝逃难成功呢……
梁禛便如这般于凤愁鸾怨与自怨自艾的交替煎熬中独自喝着闷酒, 直到一双纤纤素手抽走了他只手正要探寻而至的酒罐。
他抬头, 对上骆菀青那神似齐韵的多情双眸,“梁大人千万保重身体,奴家替大人送来了醒酒汤……”
梁禛心中恻然, 他呆呆的看着她的眼睛,不知觉间已然探手捉住了那双柔荑,他喉头哽咽,“你不是她啊……你为何不是她……”
他听见骆菀青柔和温顺的声音传来, “大人莫要悲伤,菀青心悦大人,如若大人不嫌,奴家愿为大人红颜知己……”
子时已过,满头大汗的汀烟终于紧赶慢赶的摸到了冯钰的房间,冯钰正经危坐等他一个晚上了。梁禛喝得酩酊大醉,是被骆菀青领了汀烟一同送回卧房的。
据汀烟说,梁禛扯着骆菀青的袖口不让走,盯着骆菀青不错眼的看。骆菀青的爹还在严府呢,绝不能让一大姑娘滞留醉酒的梁禛房间过久,汀烟费了好大的劲才全须全尾的将连脖颈都臊红的骆菀青送出梁禛卧房。
冯钰叹了一口气,挥手让汀烟退下。大人许是以往从未有过能入眼的姑娘,如今好容易瞧上一个,便要将以往从未宣泄过的炙热感情统统投入在一人身上。
如此浓墨重彩的热情任谁都受不了,如今骆小姐主动前来分散大人的注意力,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今日锦衣卫便要开拔了,骆大人却因另有公务尚需再多盘桓十数日,今日别后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骆小姐。冯钰摸摸下颌,默道,看来自己得多多关注骆小姐的行程安排,尽量多的让骆小姐能替大人开解开解才是。
……
卯时未到,汀烟便被窗外呼呼的刀风声惊醒。他蹭的起身,往窗外看去——二公子居然在院里练功!
他一骨碌从榻上翻身而下,三两下将自己收拾妥帖便立在了门廊下。二公子今日好似状态不错,他打着赤膊,满面红光,应是舞刀许久了,满身汗水浸润得一身蜜色的虬结肌肉油亮油亮,整个人更显得龙精虎猛。
“二公子昨夜宿醉,为何不多躺会儿?”趁梁禛收刀,汀烟忙递上细布巾帕让梁禛擦汗,一边替他打着扇,一边讨好的问。
“唔,睡饱了,便起了耍刀。”梁禛接过巾帕随意擦擦便扔还汀烟,“你去知会子珵,早膳后出发。替我备凉水,我要沐浴。”
边说边急匆匆推开房门,忽又顿住,梁禛撑着门转过头来对着汀烟,“前两日玉祥坊送来了一支我定做的凤鸟海棠玉簪,你且替我备好,晚些时候,我自要送往南苑骆姑娘小院。”
汀烟一愣,旋即点头应承,一路小跑赶忙办差。汀烟一路眉飞色舞,好心情压都压不住。二公子终于开窍,那凤鸟海棠玉簪是二公子好容易得的一块和田碧玉,为讨齐韵姑娘欢心,赴七盘关前亲自去玉祥坊选了花样,让玉器师傅赶制的。现在这只玉簪就要被送与骆姑娘了,二公子应是决定对齐韵姑娘放手了罢……
梁禛立在净房内,一勺一勺往自己身上冲水,墙角靠着一只硕大的浴桶占据了净房几乎半壁江山。梁禛静静的看着那只浴桶,老榆木的桶壁油光水滑,汀烟每日擦拭,擦的那浴桶愈发光亮可鉴。他想起了齐韵第一次替自己沐浴。
那时的齐韵娇羞无限,她媚眼如丝,娇喘吁吁,他甚至还记得在蒸汽的氤氲下,她脸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脖颈,连带胸脯都泛着粉……
梁禛只觉双腿酥麻,他重重的靠向净房的石壁,粗粗的喘息着,双手伸向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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