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是因为西北的金山吗?”
沈十三说:“嗯。”
话中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要战乱了,所以要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江柔有些闷闷的。
她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是累赘,并不能帮些什么忙,反而会让他分心,而且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她自己也不敢去冒险。
如果她能像曼兰一样,或许能帮得上些忙吧……
她没再说话,沈十三穿好衣服,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情绪不太对,折回来问她,“怎么了?”
江柔挪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在他有些硬胡茬的下巴上蹭了蹭,说,“会不会很危险……你一定要要早点回来啊……”
问了第一句话,她立马就觉得自己说的是一句废话。
刀里来剑里去,能不危险吗?
沈十三把手按上她的后脑勺,‘嗯’了一声。
江柔勉强笑了笑,轻轻在他唇上啾了一下,说,“去吧,别耽搁了。”
沈十三留下一句,‘好生休息’就走了,独留江柔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面呆坐。
战争啊……
真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东西。
沈十三走后没多久,沈问就来扒门。
他一天精力好得很,眼瞅着沈十三和沈度出了门,就蹑手蹑脚的来了。
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儿,见确实只有江柔一个人,就放开手脚蹦跶蹦跶来了,熟练的往床上一爬,撅着屁股左脚蹬右脚,再换右脚蹬左脚,两只小鞋子的落到地上了。
江柔看见孩子,心里的阴云散了些,轻轻拍了拍沈问的屁股,“爹爹才走,你不怕他又回来啦。”
小屁桃撅着嘴哼哼唧唧了两声,钻进她怀里。
**
而此时,蜀国,皇宫。
甄临风下了早朝,处理完了一堆奏折,已经是中午,孙公公凑上来,躬身问道:“陛下,已经中午了,可要用膳?”
甄临风顿了顿,说,“摆驾安福宫。”
孙公公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唱道:“摆驾安福宫!”
自新帝登基,半月前填充过一次后宫,入住了三位妃子,九位嫔,以及十三位美人,但是各个宫里一次都没有去过。
安福宫是皇后的住处,只有那里,皇帝去过几次,但上一次去的时候,似乎是和皇后大吵了一架,发了好大的脾气,已经好些日子的都没有去过了。
孙公公正在猜测皇后什么时候来哄一哄皇帝,没想到竟然是皇帝主要先去安福宫。
龙辇晃晃悠悠,到了安福宫,早有人通知张曼兰接驾,甄临风一进去,她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他来。
封了后,宫中自有一套规矩,她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打扮,只扎一个马尾。
常年一片色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衣裳被换了下来,换成了繁复雍容的宫装,长发被绾成一个端庄的髻,头上零零总总戴了好些不步摇和发钗,几乎要把人的脖子压断一样。
她按照规矩,行了一个大礼,周身的饰品撞击得叮当作响,甄临风静静站着,等她行完礼,侧头看了孙公公一眼。
孙公公立即吩咐下去上膳。
甄临风昨天通宵批奏折,今天一早就直接上朝,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早就饿了。
传完了膳食,他扫视了一圈一干宫女太监,说:“退下。”
孙公公立即带着众人退下。
甄临风把张曼兰晾在一旁站着,自己端了碗,也不要人布菜,自顾自吃了个七八分饱,漱过口,慢悠悠道:“怎么?还不说?”
张曼兰敛眉道:“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
言辞笃定,神色间一派坦然。
甄临风说,“别嘴硬,你是朕的皇后,朕可以饶你一次。”
张曼兰跟了他多年,深知他的脾性。
他可不是什么说话算话的君子,对于异心者,只会一律格杀,所以她当人不能承认,“我没有。”
甄临风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着,如果三个月内许睿慈暴露身死,那就是你,如果不是,便是朕冤枉了你。”
张曼兰神色平静,“陛下,是谁跟陛下说我叛了?是苏月吗?就算许睿慈死了,凭什么说是我背叛?许睿慈是谁,我连这个名字都是从陛下口中得知,苏月比我知道得多,为什么不是她捏造事实栽赃我?”
甄临风说:“朕只相信证据。”
张曼兰说:“那陛下将证据拿过来,将造谣我背叛的人唤来,我们对峙。”
甄临风当然没有证据。
张曼兰自己做事,自己知道,她手脚利落,没有目击证人,也不会有证据。
甄临风留她这么久,正是没有证据,否者他上一次来问罪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可是他生性多疑,虽然没有证据,但有人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他也不会再全信张曼兰了。
甄临风却全然不听,说:“三个月,朕再等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就禁足在安福宫。”
他没有说如果许睿慈没死会怎么样,死了又怎么样,但是张曼兰知道,许睿慈死了,她也必须死。
不管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甄临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留任何隐患在身边。
虽然她并不冤枉。
第一卷 她是在......救她?
张曼兰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甄临风冷笑,“那便等三个月后吧。”
张曼兰也不再辩解,低头不说话。
甄临风把擦手的帕子丢在她身上,走了。
手帕飘落在地,落在她的脚尖上。
脚上是一双绣工精致的宫鞋,她以前从来没穿过这种鞋子,现在一直都传不习惯,脚上被磨出了好些血泡。
看来,是时候走了……
甄临风刚刚一出安福宫,就见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在龙辇边,见了他就行礼道:“奴婢叩见陛下。”
甄临风道:“平身,什么事?”
李嬷嬷道:“禀陛下,太后娘娘病了,想见见陛下。”
甄临风拧眉,呵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李嬷嬷膝盖一弯,‘嘭’地跪到地上,连忙道:“陛下恕罪!”
“去永寿宫。”甄临风上了龙辇,却没让李嬷嬷起身,看样子是得让她且跪一会儿了。
甄临风他爹暴躁易怒,还要打女人,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日日渴望着解脱,日日诵经,等真的解脱之后,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还是只能诵经信佛。
到了永寿宫,太后没在主殿,甄临风就知道她在佛堂里。
因为她信佛,永寿宫专门建了一个佛室,一座浑身漆金的大佛立在最中间,下面蒲团上跪的那人,正是太后。
她嘴里嗡声在念着经文,左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不停的在捻着,右手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在敲着木鱼。
这明明哪里像是一个病人?
可是甄临风早就料到了,也不惊奇,道:“母后装病将朕叫来,是否有什么要事?”
安静的佛室里,没有人理他,等念完这一段,木鱼声戛然而止,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再过些时候,恐怕哀家病死了都见不到你了。”
甄临风说:“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
太后见他是为了什么事,他当然知道,所以不见,每次都以政务繁忙推脱,这次明知道她是假病,但身为儿子,太后称病都不来看望的话,会被人诟病。
跪了太久,腿有些麻了,太后放了念珠缓缓站起来,扶着桌角缓了一下,才道:“皇帝,甄禾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明明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沧桑无比,语气中的失望和痛心掩藏不住。
甄临风淡淡的说:“母后年纪大了,念佛也该有个度,跪这么久,身子熬不住。”
“皇帝!”
太后像即将爆发的火山,甄临风却像北冰洋极寒的水,毫无所动,“太后既然无事,朕政务繁忙,就先走了。”
太后两步上前抓住他的袖子,眼中居然带了点儿哀求的意思,“皇帝,算哀家求你了,你把禾儿接回来。”
甄临风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道:“太后糊涂了,公主是和亲的公主,怎么能轻易回国呢?”
太后一再忍他冷淡的态度,此刻却忍不住了,怒道:“那你点兵做什么?你一旦对大秦发兵,你妹妹还会有活路吗?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质!你就不管她了吗?你要看着她去死吗?!你要把她当做一颗弃子丢掉吗?!”
“你小时候背过她,替她扛过错,帮她扎过头发,你那么疼她,你难道就忘了吗?!”
甄临风的目光越过太后悲戚的脸,一瞬不瞬的盯着对屋的房檐,良久,一字一顿的说:“朕疼她这么久,就当是……她还给朕的吧。”
他确实是疼爱这个妹妹不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甄禾,无一人是兄弟手足,挨打挨罚的时候,也只有她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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