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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陆听溪慢慢摆弄画具。
  她隐约觉得,孔纶方才所言非虚,他的确知道孙懿德背后的人是哪个。她确实十分想知道答案,但她绝不会为此卖了谢思言。
  刘氏而今仍旧日日跪祠堂,只是老太太看在孔家的面上,恩准她一天跪两个时辰。然则饮食坐卧仍在祠堂旁的那间逼仄耳房内。
  刘氏听闻孔纶为着她的事几度奔波,心中定了些。到底是她的亲外甥,先前虽然和她不亲了,可她真出了事,哪能真不管她。只是可惜,大女儿的婚事没成。
  陆听惠来探望刘氏时,说起了浴佛节入宫之事。
  “这事还是纶表哥说与我的,我本想头一个告诉祖母,谁知道五妹妹人精似的,竟猜出来了,害得我落个没趣儿。”
  陆听惠撇嘴,又思及一事,回嗔作喜:“不过纶表哥今日登门赔礼,带了好些谢罪礼来,又说贞表姐在家中设宴邀人观花,请我们都去。贞表姐甚少置办这等宴集,纶表哥显是因着没能帮上娘,心生愧怍才会如此。可见纶表哥心里很是看重娘。”
  刘氏笑道:“那你好生拾掇拾掇,明日去陪你贞表姐说说话儿。”她私心里自是希望她女儿能嫁入永定侯府的,先前觉着希望渺茫,但而今瞧见孔纶这态度,倒觉兴许可以一试。
  陆听惠作辞起身时,刘氏忽道:“去叫你姐姐过来。”
  陆听怡到时,见赵妈妈交与她一封信,看向母亲:“这是……”
  刘氏道:“赵妈妈出府不便,我更是连这院子都出不去,我思想半日,还是你合适——你将这信交给你舅母。”
  她母亲已逝,父亲在她出事后倒是来过一趟,但约莫老太太跟他交了底,往后就没再来了,大抵也是恼极,不想管她。她出嫁前跟娘家嫂子任氏处得颇好,她不能总坐以待毙,或许可让任氏帮着想想法子。
  她听闻老爷子已在回京路上了,等陆家从老爷子这事里缓过来,万一老太太还是恼她恼得了不得,怕是离被休弃也不远了。
  陆听怡犹豫少顷,终是收下了信。她也晓得母亲的担忧,终归是母女,她也不好看着母亲当真这么坐以待毙。
  翌日,陆听惠前往孔家赴宴。归家的路上,遇见舅母任氏。任氏得知她是打永定侯府回来,问了情由,奇道:“贞姑娘近来似跟你走得颇近?”
  她记得陆听惠先前就曾与她说过,董家寿宴那日,提早散宴后,她跟孔贞兄妹出去逛了一遭。孔贞可不是个贪玩的性子,怎那么好的兴致,带着陆听惠出去散心?如今这位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治酒一回的贞姑娘竟又邀了陆听惠去观花饮宴?
  陆听惠笑道:“近来确实走得近。”又添油加醋,将孔纶如何为她母亲奔走之事说了一回。
  孔贞今日原本邀的是陆府阖府的姑娘,但陆听溪不去,陆听芝也跟着不去,陆听芊和陆听怡见前头俩都不去,也将孔家的邀约推了,于是就剩了她一个。这倒正合她的意,人一多,她怕不好跟孔贞搭话。
  孔贞而今确实跟她越发热络了,就是总跟她说让她下次来找她时带上陆听溪,有点烦人。
  任氏望着陆听惠,若有所思。
  她那小姑子惹了祸,让外甥女儿捎信来求助,她亦是为难。今日本是要回娘家问问父亲的意思,现下听陆听惠这么一说,她忽想,那永定侯世子莫不是看上了惠姐儿,却因着有什么难处而迟迟未跟陆老太太开口求亲?
  如若是这般,那当真是皆大欢喜了。惠姐儿嫁了孔纶,非但解决了婚事,还能帮刘氏脱难——陆老太太总不会为难永定侯世子的丈母娘。
  一举双得。
  永定侯正为孔纶的婚事发愁,陆家跟孔家倒也做得亲,若这亲事成了,怎么瞧都是喜事一桩。她父亲跟永定侯有些交情,何不让她父亲去探探永定侯的口风,若侯爷也觉可行,就将婚事定下,届时求个赐婚也不是不可。孔纶若知此事,必定欢喜。
  任氏一时豁然,愈想愈欢喜,当下就往娘家赶。
  四月八,浴佛节。
  陆听溪随着叶氏等人入宫。她从前也入过一两回宫,但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不似今日,身负使命。希望丽嫔之事能顺利。
  她与陆家其余几个姑娘被宫人引至西苑承光殿内。她甫一入内,就瞧见董佩正跟高瑜说笑。
  陆听溪微诧,这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素日又不常打照面,如何凑到一起的?
  高瑜也觉董佩今日对她格外殷勤,但转念一想,高家跟董家门庭相当,董佩也到得早,瞧不上那些门户稍次的女眷,自然就来跟她搭话了。故也不足为怪。
  陆听溪在斜对面坐下,才瞧见董佩手里捧着一幅画。
  “我竟是才想起,听溪妹妹也是个精擅丹青的,”董佩将画展给陆听溪看,“听溪妹妹说,此画如何?”
  殿内忽地一静,其余女眷纷纷暗睃陆听溪,等着看她作何应对。
  董佩不会作画,适才又在与高瑜说笑,陆听溪不必猜也知那画必出自高瑜之手。她对着那幅画认真端视了几眼。
  “尚可。”她中肯评骘。
  高瑜笑容一僵。那画可是她打从她平昔的得意之作里精挑细拣出来的,竟只得了陆听溪“尚可”二字?
  董佩笑道:“听溪妹妹再细看看,我倒觉着这画……”
  “各人见地有异。董姑娘既问我之见,那我自是有甚说甚。”
  董佩看了眼高瑜,神色似有无奈,仿佛在说“我已尽力了,但陆听溪不肯给面子也是无法”。
  高瑜握着玉桃杯的手指捏紧。
  方才在座的女眷皆是对她的画交口称誉,怎生到了陆听溪口中就成了平庸之作?
  陆听溪瞥了眼董佩。董家寿宴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着董佩,不知为何,总觉这姑娘今日的行止透着古怪。
  “实不相瞒,那画乃妾之拙作。陆姑娘既说我的画仅是尚可,那想来陆姑娘确实画技了得。佛事还要好一阵子才开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陆姑娘与我各自现作一幅画,随后寻人品鉴,我也好知不足、增见识,不知陆姑娘以为何如?”高瑜看向陆听溪,要笑不笑。
  陆听溪心里揣着事,不欲跟她掺和,但回绝的话尚未出口,就听一抹含笑女声飘进来:“提议甚好,久闻二位姑娘画技出众,如今现画切磋也是美谈一桩。”
  殿内宫人见着来人,行礼呼“丽嫔娘娘”,陆听溪方知来人便是丽嫔。
  高瑜似与丽嫔熟稔,随同众人行礼后,上前与之寒暄,但丽嫔却并无与她叙旧的意思,只一颔首,就命宫人预备画具去了。
  陆听溪今次就是冲着丽嫔来的,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未再多言。
  待高瑜和陆听溪分别在画案后坐下,董佩忽道:“不敢动问,丽嫔娘娘预备请何人来评画?”
  丽嫔想了一回,蹙眉道;“不知董家姑娘可有人选举荐?”
  董佩道:“依妾之见,不如请楚府镇国将军来,妾闻楚府镇国将军颇通画理,又适逢尚在京中,请他倒恰好。”
  高瑜听董佩说起沈惟钦,嘴角紧绷。
  陆听溪目露困惑,董佩怎想起沈惟钦了?
  董佩暗捏帕子。
  虽然思言表兄的吩咐怪异,但要将功折罪就必须照办,撮合沈惟钦跟高瑜。
  少顷,又有宫人端了茶水来。高瑜尝了一口,对宫人道:“怎是苦丁?我惯常喝的甘露茶呢?”
  因是公主之女,高瑜时常入宫,惯饮何茶,宫人皆知。
  那宫人道:“御茶房说甘露茶一时没了,这时节饮苦丁也是极好的,您将就着些。”
  董佩心中冷笑,装什么相。旁人不知,她却是晓得的,高瑜从前喝茶可没这么些讲究,不过是后来听闻谢思言爱饮万春银叶、甘露这类蒙顶山茶,这才转而专饮此茶,附庸风雅。
  说来,她言表兄惊才风逸,当真是京中楷模,吃穿用具,样样被人竞相效仿。甚至在女子中,效颦者亦甚众。
  这样一个男人,如何不令她动心?
  董家与言表兄的关系必须弥合。她定了定神,往高瑜喝的茶上瞟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丽嫔命人去请沈惟钦过来,转头出了个“春日观花”的题目让她们画。
  忽有宫人来禀说太后有请,丽嫔暂且离去。
  高瑜攥了攥手。越是俗题越难画。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她模糊瞧见对面的陆听溪镇定作画,一时烦躁,让众人暂往别处去,莫扰了她们。
  众人神色各异,作辞离去。
  作画的地方是承光殿的偏殿,殿内陈设不多,此刻只余她二人,竟显出几分空旷来。
  高瑜愈急愈是想不出画什么,此刻突然后悔方才一时冲动提出要和陆听溪竞画,只是如今她回不了头了。
  隔了锦屏,听着陆听溪那边有条不紊的纸笔轻擦声,高瑜手心一层层冒汗,拿起茶盏一次次灌茶。然而半晌过去,画没画上几笔,东净倒是去了好几回。
  丽嫔定的是一个时辰,眼瞧着时限将至,却一笔未画,高瑜终于坐不住了。她目光一动,作速将桌上笔墨颜料拾掇一番,做出才作罢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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