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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沈惟钦要求谢思言与他同赴交易地点,这回双方同时互换筹码。
  他选的地方正是先前谢思言指定的唳鹤峰。
  陆听溪见谢思言把玩着沈惟钦的那封信,禁不住问:“其实我有一事不明,沈惟钦既能做出扣匿皇帝这等事,那还担心自己当初保下宁王之事败露?除非他根本没打算让皇帝活着离开他的掌控,不然他扣匿皇帝一事迟早要公之于众,不是吗?”
  “还能想到这一层,不容易。”
  谢思言话未落音,就见小姑娘恶狠狠剜他一眼。他将沈惟钦的信团起,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瞧你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模样,傻乎乎的。也不晓得是否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跟天竺鼠处久了,也变得呆头愣脑的——说错了,是越发呆头愣脑的。你打小就呆,呆就罢了,还总觉着自己凶起来的模样能震慑四方……”
  陆听溪豁然站起,气得绕他转了两圈。
  这家伙又变相说她傻。
  她端起小脸盯住他:“给我等着,归家后要你好看。”
  谢思言抬眸:“要去跟祖母借搓衣板?”
  “你想什么呢,这点事何必惊动祖母。”
  谢思言暗舒口气,只要不迫着他跪搓衣板,旁的都好说。
  他这口气才舒一半,就见小姑娘摩拳擦掌,兴奋道:“搓衣板太沉太大了,我自己做个简易针板就成,你跪着也方便。你看我是不是对你体贴入微?”
  ……
  不多时,谢思言点了几个人,去了唳鹤峰。陆听溪不愿回去,就留在金阁寺等他。
  入了庙宇,按说就当多拜佛。她前次没顾上,这回几乎将寺内诸殿内的菩萨都拜了一遍,后用了些斋饭,就又犯起了困。
  金阁寺今日没甚香客,客堂跟禅院都空出不少。知客僧得了谢思言的吩咐,为陆听溪拣了一处最宽转最敞亮的禅院,让几个小沙弥收拾了一番,作为陆听溪的暂歇之处。
  陆听溪这一日四处奔波,也确乎乏了,只是谢思言尚未归来,她总有些不放心,争奈瞌睡过重,虽则极力撑着眼帘,但躺在榻上不多时仍是沉入了梦乡。
  再睁眼时,已是拂晓。
  这时节白昼渐短,陆听溪发现天色已蒙蒙亮,知不早了,一惊,一咕噜爬起来,下意识掠视,却不见谢思言的踪影。
  片刻的迷蒙混沌后,她想起这是在庙里,谢思言不方便与她共居一室,说不得寺内僧众为他另辟了下榻之所。起身盥洗,收拾好后,她寻了个晨起洒扫的小沙弥,询问谢思言何在。
  小沙弥起初没反应过来,又听她描述了一回,方明白她说的是昨日来庙里的那个清冷俊美的锦衣公子,施礼道:“那位施主并未回。”
  陆听溪一怔,没回?
  她想去唳鹤峰看看,但又怕两厢走岔路。谢思言给她留了五六个护卫,她当即将众人召来,派了两个去唳鹤峰打探谢思言的消息。
  跟前次略有不同,她这次来,一众僧侣都待她极客气,仿佛她是捐建了整座寺的大恩主。她才回禅院,寺内主持就来打了个问讯,又命手下弟子端来了几样细巧素馔果碟、茶食糕饼,请她慢用。
  陆听溪知询问谢思言的踪迹也没用,遂转而问起了淳寂的事。
  “淳寂大德是前日来本寺挂锡的。因着大德此前破除了楚王所中魇魅之术,我等对大德盛名早有耳闻。因而大德登门请求暂留,我等欢迎之至。”
  陆听溪问道:“淳寂大师可还带了旁人来?”
  主持颔首:“大德带了两个弟子来,行装从简,约莫不过换个地方清修几日。大德交代说,除却楚王殿下的手下外,旁人他一概不见。不过,后头大德又交代说,若有个十几岁模样的女施主来寻他,也可放行。”
  陆听溪心里大致有了数。
  沈惟钦是有意引她过去的。她此前瞧见的那枚乌银戒指确实是伪造的,那戒指是她为谢思言定制的,自然能轻易瞧出来。
  她来金阁寺,也是想碰碰运气。
  谢思言北归后,传闻中依旧活着的宁王始终未现身,她既推测出宁王之事与淳寂有关,自然就想到了这附近唯一的一处庙宇。沈惟钦那枚戒指连造假都不走心,似乎表明他笃定了她会寻到金阁寺来。
  后来她选了木樨林,是因着木樨林比金阁寺距河谷要近。沈惟钦为方便行事,必会选个更近的去处。
  她是不怕走这一趟的,但沈惟钦引她来做甚?
  压下各色揣度,陆听溪坐下用早膳。
  她昨日就发现金阁寺的斋饭十分精细,可她而今揣着心事,倒没甚胃口,吃得极慢。
  正自出神,就见一小沙弥敲门而入,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递上一封信,说是给她的。
  陆听溪接过一看,见信封上无字,拆了,瞧见书信开头写着“女施主淑鉴”,揣度着约莫是淳寂的来信。
  视线左移,就见后头写着:“昨日唳鹤峰晤面,魏国公世子与楚王相持不下,楚王于打斗中坠下峦嶂,生死不明。世子连夜着人寻其踪迹,未果,而今犹未罢休。唳鹤峰崖高百丈,殿下今番九死一生,断难活命,然此前曾托遗书一封于老衲,内附天兴帝下落之详述,女施主独身来取。木樨林东,般若湖畔,限今日午时前,请恕逾期不候。”


第101章
  陆听溪对着信末“淳寂敬上”四字看了须臾, 问那来送信的小沙弥,送信的是什么人。
  小沙弥道:“似是淳寂大师座下弟子, 将信与了小僧后便走了, 只让女施主仔细看信,旁的并没多言。”
  陆听溪又将信颠过来倒过去看了一回, 扫了眼只动了几筷子的饭菜,嘱咐小沙弥先不必收拾,自己转去行囊里取了几样防身的家伙并个大口袋出来,一径出了金阁寺。
  金阁寺左近的风光是极好的。古人云, “落叶西风时候, 人共青山都瘦”, 陆听溪倒极少从秋景里看出什么萧瑟之意, 大抵还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对着满眼秋色, 最先想到的总是这种可口的果子熟了, 那种能吃的花开了, 又有好些零嘴可以填肚子了。
  即便此刻独身前去赴约, 她心下也没甚惶惶之感。
  般若湖小得很,名为湖, 实则只比寻常的池子大些。约莫是因着她到早了,到了般若湖畔, 溜达一圈, 并没瞧见淳寂的人影。
  她便暂转去摘桂花。
  盏茶的工夫, 她就得了几大捧。正拿着口袋填装桂花, 听得身后脚步声起,回头一看,淳寂迤逦而来,身后还跟着个年约三十的缁衣,大抵是其弟子。
  淳寂上前来叙了礼,便将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紫竹书筒递与她:“阿弥陀佛,这便是老衲信上所言之物,女施主请寓目。”
  淳寂见陆听溪的目光直往他身后旷地扫,约略能猜到她在想甚,道:“女施主不必担忧此处有埋伏,这若当真是个引女施主入瓮的局,女施主此刻怕也不能安安稳稳站在此。”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因着过于顺利,陆听溪反觉反常。她定了心神,接过淳寂递来的斜尖小刻刀,颇费了一番工夫才将书筒打开。
  取了内中信函,展开看了字迹,是从前沈安惯用的柳体,瘦硬挺秀,骨力遒劲,最是难学。
  信首并非世子夫人芳鉴、陆夫人淑鉴之流,而是直呼“姑娘”。
  信很长,她根本没看究竟写的甚,只找天兴帝相关,很快便在信末寻见了他透露的藏匿天兴帝的地方。
  将信折起,陆听溪跟淳寂道了谢便要离去,却听淳寂在后头道:“当真不看楚王遗书中都写了甚?女施主可是不信楚王已殁?”
  “大师信吗?我确是不信,”陆听溪回身,“大师与楚王相识多年,想来对楚王的手段禀性也有所了解,大师认为楚王会就这样殒命?地方是他选的,宁王之事的猫腻也是他做下的,大师认为楚王会毫无准备?再者,他若非要图谋什么,为何冒险救下宁王?”
  “总而言之,此事疑点甚多,我实是难以相信楚王会当真葬身唳鹤峰。”
  淳寂闻言,面上神色莫名,半晌,诵了声佛号:“作孽。”
  陆听溪道:“大师当初为楚王办事时,可知楚王让大师帮他保下之人便是宁王?”一顿,淳寂虽是方外之人,但也是时常出入西苑的,不大可能不认得宁王。冒险为之,大抵也是因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淳寂仿佛勘破了她的心思:“虽说形势比人强,但老衲为楚王做事,倒并非因着这个缘由。”
  “不瞒女施主说,楚王殿下是老衲平生最敬佩的人。老衲从未见过如楚王殿下这般通透灵慧之人。老衲早年也曾游历四方,甚至远赴海外探求佛法真谛,然则辗转几十载,眼界学识却仍是及不上楚王殿下一半。殿下根器亦是上上……”
  陆听溪不由打断他的话:“冒昧插言,大师确定大师要说的当真是根器?”
  根器指的是先天接受佛法之可能,与素常所言“慧根”义近。
  莫说如今,纵是从前,她也不觉着沈安会是个有慧根的人。沈安天生反骨,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一匹难驯的野马。当年她将他带回来,主因是赌一口气,证明沈安的说法是错的。只是后头沈安未再行不轨之事,她见他确有几分可怜,就将他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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