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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而今回头去看,许多事都在谢先生的掌控之中。
  但他并不会就此认为往后应当格外忌惮谢先生。相反,他觉着谢先生是满朝上下最可信的人。
  以先前的局势,谢先生满可以从宗室里再择一子弟扶立为帝,甚至若谢先生有那份野心,趁势谋划篡位之事也并非不可,但谢先生并没那样做。
  此番可趁势杀杀诸王的气焰,又拔除了仲晁这颗钉子,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楚王如今在他心里,越发如同迷雾一样,看不清,勘不破。
  ……
  转入腊月后,一日冷似一日。
  陆听芊越发不爱出门。只她目下也没甚出门的机会,每日被后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缠着,抽不得身。
  年末正逢对账时节,但她心里揣着事,总出错。后头她婆婆嫌她帮倒忙,不过大抵看在她是魏国公世子夫人的堂姐份上,也不敢给她难堪,只让她转去筹备新年走动的礼单。
  陆听芊一早就深切体会到权势之紧要,然则她想到自己怕是已经得罪了陆听溪,就忐忑不安。
  她此前去皇庄上找陆听溪,纯粹是试图从其口中套得谢思言的下落,也不知她看出来不曾。此举并非楚王的意思,事实上,楚王虽则一早就让她监视着吴詹的举动并禀于他知道,但后头并没召见过她几次,似是对吴家失了兴致。
  正是因此,她才越发想为楚王做些事,让楚王觉着她不是无用的,这才有了皇庄一行。
  楚王不知从何时起,将她当成了废子。也许是因着谢思言越发不看重吴詹这个堂姐夫,因而吴家在楚王眼里失了价值。
  不过不管如何,当初楚王都是帮过她的。眼下楚王失踪,她也觉蹊跷。
  正巧,她听闻陆听溪有了身孕,心思便活络起来,打算趁此机会去笼络笼络陆听溪,再探听一下楚王的消息。
  主意打定,她很是去库房里拣选了几样东西做礼。她婆婆听说她是要去魏国公府上拜会,哪有不答应的,还另外赏了她几样东西,添入了贺礼之中,让她往后多去谢家走动,别生疏了。
  陆听芊知她那小堂妹好说话,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不曾想,她去到国公府,坐了半日都没瞧见陆听溪的人影。
  檀香来跟她说,世子夫人才喝了安胎药,已歇下了,让她改日再来。
  这便是谢客之词了。
  陆听芊犹不死心,再三要见,檀香却没再理会她,微一屈身,径自离去。
  又枯坐半日,见当真没人再来招呼,陆听芊面上绷不住,只得留了礼,寻了个丫头带路,往大门去。
  魏国公府占地广阔,抵五六个吴家不止,这般比对起来,好歹也是爵位在身的吴家,竟显出几分寒酸来。
  人与人,家与家,就怕比。
  陆听芊将至二门时,甘松追了来。陆听芊初初一瞧,以为是陆听溪转了意,然而嘴角的笑意尚未漾开,就听甘松道:“世子夫人说,她如今需静心养胎,一应宴饮酬酢都推了,上门探视的也多辞了,还请吴家夫人以后少往国公府来。否则夫人来了,这边招待不周,夫人想来心下也是不快,岂非不美。”
  已经对她改称“吴家夫人”了,如此生分。这便是不预备顾念往日的姐妹情分了。
  甘松瞥她一眼,又道:“夫人莫怪奴婢多嘴。世子夫人是怎样的性子,夫人想也清楚。若夫人后头不是揣着那许多花花心肠,世子夫人何至于跟夫人生疏至此?先前陆家被楚王针对时,夫人对陆家避之不及,等夫人落难,就四处求人,还怪陆家不尽心。夫人扪心自问,如此这般,哪个不寒心?”
  “再则,夫人嫁人之后,何曾对世子夫人存过些许的姊妹之情?世子夫人不求夫人能雪中送炭,但至少不要落井下石,偏帮外人。”
  陆听芊忽道:“这也是世子夫人原话?”
  “并非,这是奴婢自家想说的。”甘松道。
  她是自小就伺候世子夫人的,世子夫人在许多事上并不避着她。
  陆听芊想起昔年闺中一众姐妹相处的时光,缄默俄顷,喟叹道:“不论如何,代我向世子夫人问声安。”
  ……
  陆听溪而今尚未显怀,害喜也不严重,只是嗜睡得很,有时坐在床头翻着书都能倒头睡着。因而谢思言特地交代了,让丫鬟们要么时刻在近旁伺候着,要么每隔一刻就进来看看,以防陆听溪忽然睡着而着凉。
  陆听溪觉着这简直是小题大做。
  她已经搬到了暖阁里来,内中气暖胜春,她又怀着身孕,火力旺,有时穿着单衣都觉得浑身润汗,何来着凉一说,但谢思言自打得知她怀孕后,已几乎将她当成个万事不能自理的了,恨不能连出恭都替她,她的几番抗议根本没甚效用。
  后头还是她去找了老太太派来伺候她的两个老道嬷嬷,让她们跟他说孕妇不能太娇贵,否则将来不宜生产,他这才有所收敛。
  不过,却是由万事不让她沾手,改为每日晚膳后薅她去散步。
  冬夜凛寒,他权衡之后,将散步的地方选在了他的内书房。
  他的书房面阔七间,纵深极阔,光是书橱就有三大面,比她在娘家的书房大了不下三倍。原本这样宽转,地方自是够她溜达的,但他仍抽半日工夫,命人将书房内的陈设重新归置了,腾出来一块长约五丈、宽约三丈的空地,每晚膳后,让她歇上两刻,就来这里溜达几圈。
  如此过了几日,这日晚间,陆听溪又被他裹得粽子一样,搀来了书房。
  她每回站在空地边沿,瞧见他那满含鼓励的眼神,都觉着自己仿佛是在跟前来串门的别家慈长献艺一样。
  展现的才艺还是走路。
  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何将散步的地方选在此处。她觉着她在自己屋里转几个圈也是一样的。
  “卧房哪有此处敞亮,况此处满眼皆书,你每日在此熏陶一回,日后定能生个爱读书的。”他抬手往花梨木的小牙板书案上一指,说那上头的一摞书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往后每晚挑一本念上一段,等念完了,就再选一批书。
  陆听溪依他所求,在书房内来回转悠了十来圈,走到最后一圈,折回起始处时,谢思言取来帕子给她揩汗,又拉了她手,再三称许,赞她走得真好,明晚再接再厉。
  陆听溪冲他狠狠砸去一记白眼。
  走几圈路也能夸半日,真拿她当傻子了。
  她觉着谢思言这几日惯她已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甚至她谐谑他,他也不回驳。
  她犹记得当初从般若湖回来后,谢思言知她去见了淳寂,问她缘何这么久才回,她就给他看她带回来的那半口袋桂花,表示她是为得这些桂花才耽误了工夫。
  谢思言仍是怏怏,问她何处得的花,她说是自己采的,谢思言紧跟着就来了句“你竟够得着桂树?”
  她打小就被他嘲笑个头低,闻言当即揍他一拳,整整三日没理他。他后头来给她赔罪,说他这实则是夸她娇憨可爱,又承认他实则是不悦于她跟淳寂就沈惟钦其人辩了半日,才冒出这么一句。她这才搭理他。
  可如今……
  “乖乖辛苦了,累不累?”
  谢思言声若春水,伸手凑来,陆听溪这几日仍难习惯他这副模样,忙躲开:“什么辛苦了?”
  她不是已经坐着歇了一会儿了吗?
  “翻白眼辛苦了,”谢思言轻轻握了她手,蹲踞在她身前,“来,阖眼,我帮乖乖揉揉眼睛。”
  ……
  邢明辉挑了个休沐的日子去牢里探视仲晁。
  仲晁的案子近日才审结,历经几番廷议与内阁集议,最终判的是来年秋后问斩,枭首示众。部分臣工要求斩立决或腰斩,但被天兴帝否了。天兴帝说仲晁从前毕竟是股肱老臣,且并不似宁王那样意图篡位,不必施以重刑。
  邢明辉将天兴帝的意思转达于仲晁,见他竟是哂笑连连,皱眉道:“你自家也当知晓自家罪孽深重,陛下宽仁大度,你非但不感恩戴德,竟还这样无礼,若被陛下知晓……”
  “老夫还轮不到你个蠢货来教训!”仲晁怒道。
  谢思言最后搜罗他的罪证那样顺利,全赖邢明辉从旁协助。他也是后头被一众堂官鞫审时才知,原来邢明辉还出面揭露了他圈田掠地、罔利乡民等诸多罪戾,要不然外头那帮人也不至于对他唾骂至斯。
  他那时才明白,邢明辉早就投靠了谢思言。
  怪不得他倒了,邢明辉却还好好的。
  他忽然挣扎着爬起,质问邢明辉为何放着他为他铺设的康庄大道不走,偏去给谢思言当手下,邢明辉竟阴沉了脸,反过来诘问他为何将他当靶子。
  “仲老若当真要提携我接替首辅之位,为何要做得昭然若揭?那时节,满朝文武都能瞧出仲老的用意,”邢明辉讥言道,“仲老那会儿正跟谢首辅掐得厉害,这般举动,不是将我当靶子是什么?亏得谢首辅点拨,不然我恐要铸成大错。从保安州回来,我便一直虚与委蛇,而今瞧见仲老落魄,倒也快意。”
  仲晁恍然,邢明辉这是在去保安州赈灾期间,被谢思言巧言收买了。谢思言不知使的什么法子,让邢明辉坚信他将他当靶子去帮他挡箭,并非真心实意要提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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