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
云溪奋力想抽回手:“淑妃赐的那只凤血镯,妾身如今戴的久了,倒是戴习惯了。”
元焘此刻已猜出自己十有八九被云溪糊弄,也不生气,心道总会找出证据的,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看了云溪一眼:“本王竟是今日才发现,爱妃素手芊芊如柔荑,玉指纤细若削葱根,堪堪是精妙世无双!”
云溪被他夸得汗毛倒竖:自己的破绽在脸上,他不看脸反而看手,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还有,这两天下来,元焘他怎么突然变得比自己还不按套路出牌了?
元焘唇角噙笑,目光沉沉落了下去。
几寸之外,云溪十根手指白如青葱,然而活动蔻丹之下全都一片光洁,根本没有一点红痕。
元焘不禁倒抽一楼凉气,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本王突然觉得有些累!”
云溪登时要从他腿上爬下去:“是妾身……太重了!”
元焘却目光如电,斜眼一睨,及时把她摁了回去:“不妨事,这样就好!本王只是想静一静。”说完,对着云溪的手发怔。
云溪如坐针毡,更加胆战心惊。
好半天,她才勉强想出个借口,硬生生把手抽回,故意娇嗔道:“想来是妾身的手不好看,这才给王爷添堵,令王爷不适。听说春意阁的夏月姑娘不但琴艺高超,一双柔荑更是玉骨冰肌柔若无骨,王爷还是找那夏月姑娘去吧!”
春意阁是平京数一数二的青楼,老鸨养女夏月姑娘生的是国色天香端的是琴棋书画四艺皆俱,一曲乐起绕梁三日,那情那景,也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一掷千金日夜排着队,只为听佳人月下抚一抚琴。据传元焘大婚前也曾是夏月姑娘的入幕之宾,有人指天对地的起誓,曾亲见大皇子从夏月姑娘从不让外人踏入的香闺中走出。
“哦?你希望本王去外面寻花问柳?”
元焘闻言声音一冷,惩罚地将云溪一双小手擒住,放在唇边碰了碰:“可是本王已经大婚了,如今心心念念的,唯有家中妒妇一人!”
云溪秀目低垂,恨得咬牙切齿:登徒子!说谁善妒?王爷您才是醋坛子,而且吃的还净是些没来由的飞来之醋!
元焘冷静片刻,很快便已想通:如果丑妻脸上的胎记是假的,那她应该就和那画上一样——天生丽质,倾城倾国!
看着云溪,蓦地,元焘忽然想起春耕那日那个蜻蜓点水式的不经意的吻——触感可真美好!
回味地舔了舔唇,元焘忽然有些恶趣味地想要报复云溪。
下一刻,他狭眸微眯,两指轻轻抬起云溪下巴,俊脸压下,声音暧昧道:“说起来,大婚那晚本王竟然全无印象,竟连和爱妃亲近时的感觉都记不清楚了!”
“呵呵呵,妾身……”云溪笑得尴尬,一时间如丧考妣,只想搬起石头砸晕自己。
元焘唇角微微勾起,突然心有些痒痒,头脑一热,猛然摁住云溪后脑勺,便不由分说地俯下身来,噙住她两片薄薄樱唇,用舌尖轻轻抵开她的贝齿,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灵活地在里面探索搜寻。
云溪被吓傻了,像个木头人似的呆若木鸡,全然不敢动。
但饶是如此,却仍被元焘吻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元焘怀里娇.喘.连连。
元焘吻得十分尽兴,亦从云溪的唇齿间品尝出不少滋味,只觉得她浑身又香又软,让人欲罢不能。
云溪悔不当初,心道自己这简直真是……现世报!
眼看云溪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即将发作时,元焘识相地把她放开,抹了抹嘴,又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本王还有要事,今日先不陪爱妃。”
云溪满脸都是令人窒息的桃花色,气不打一处来。
元焘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眼底戏谑笑意深不见底:“西郊甘泉宫的翡翠池引自温泉水灌注而成,于皮肤有恙之人大有裨益,七日后本王亲自接爱妃前去沐浴!”
然后也不等云溪回话,便脚底抹油地离开。
云溪浑身一软,面如死灰地跌坐在椅凳上。
这时早就在屋外犄角旮旯等得心焦的凌翠冲了进来,一见到云溪发髻凌乱衣衫松散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公主这是怎么了?”
云溪抬起一只手,支起沉重的头:“我大概瞒不下去了!”
凌翠也是一惊:“啊?!”
云溪想起元焘临走时唇角那抹笑,面色惨白:“王爷,他,他七日后接我去翡翠池!”
“翡翠池?那不是皇上带妃子们去浴身的汤池?”凌翠睁大了眼睛,“那公主……你怎么办?”
云溪摸了摸自己左脸,声音有些丧气:“事到如今,能多瞒一天是一天!”
凌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阵风吹来,云溪打了个喷嚏,这才察觉衣衫单薄,自己不知何时竟已冷得浑身冰凉。
她披上凌翠递过来薄裘,逼着自己冷静,目光一转,落在凌翠身上:“那司空浩可曾和你说了什么要紧的话?”
说到此,凌翠气呼呼地把脸一板:“公主还说呢!那司空浩桀骜的很,非要当面和公主叙话,任奴婢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肯松口。”
“他要见我吗?”云溪沉吟片刻,想了想道,“褚侍卫在不在?如果在,你让他引司空浩去鸽房,就说给你开的药里需要半钱鸽清白做药引。”
凌翠不觉地把眉蹙起:“鸽房倒是个好地方,人也少,地方也僻静。只是便宜了那司空浩,公主何等身份,居然要屈尊降贵在这种地方见他。”
云溪摇了摇头:“此人,值得!”
凌翠不禁奇道:“公主几时见过那司空浩?竟对他如此信誓旦旦!”
云溪这才捡重要的把昨日之事对凌翠讲了两句,哧得凌翠连连吐舌:“这乐平王妃怎么说也是个美人,怎么就这般凌厉?我看她是妒忌公主美貌,生怕你把她相公的心抢走了。这样说来,还真亏了这司空浩。也罢,待会儿我对他客气些便是。”
此言一语中的,提醒了云溪:“你不说,我倒差一点儿忘了,你抽空去打听一下,前些日子,乐平王可曾和王妃一起去过清溪河畔?”
或许那一夜,窥见她容貌的,不止杜芊月,还有元丕……
信物
放飞两只缚着锦书的信鸽,云溪素手轻扬,凌空洒落一把谷粒,引来数十只家鸽竞相争食。
司空浩只身走近,赫然按照昔日前楚君臣相见的礼仪,朝云溪行三叩九拜大礼:“臣司空浩参见公主!”
刹那间,云溪眸中异光闪烁。
她极力掩藏眼中波动的情绪,语调轻轻一挑:“哦?为何不是参见王妃?”
司空浩眸光微闪:“臣……在下受故人所托,给前楚静乐公主稍一个信物。倘若在下面前站的是北邺泰平王妃,恐怕在下手中之物便永无送达之日!”
云溪狠狠咬了咬唇。
曾几何时,父皇将“静乐”封号赏赐于她,她便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
又曾几何时起,随着改朝换代全家被贬至秣陵行宫,“静乐”二字便如草芥般被丢弃,一如那些被时间巨轮所淹没的历史和遗迹般,再也无人记起。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口:“呵,是吗?不知是哪位故……”
熟料一句话还未说完,司空浩右手突然缓缓向前摊开,一支原本隐藏在他袍袖里、雕刻着精美龙纹以珠玉点缀的紫玉箫便露了出来。
那紫玉箫好看极了,通体莹润透着水光,雕工精致繁复,珠玉似画龙点睛,在艳阳照射下熠熠生辉,折射出不一样的光彩。
云溪猛地吸气,声音微颤:“这,是……紫玉来仪箫?”
司空浩郑重道:“这便是信物。公主既然识得这紫玉来仪箫,自然知道在下口中的故人是谁。在下替那人问公主一句,那人来信,公主看还是不看?那人说了,公主如今身份今非昔比,如若贪恋王妃之位,那信大可以不必看,在下只消代他焚毁便是。”
云溪闻言一双眸子里涌动出某种复杂光彩,低喃道:“本宫是前楚的静乐公主!”
司空浩的手探入怀中,就要取帛书。
云溪咬了咬唇,霎那间,眸子里的光忽然被她掐灭,她顿了顿,接着道:“本宫是前楚的静乐公主,亦是和南梁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且告诉他,‘天长地久有时尽,莫再忆少年荒唐事!’”
绝情的话自她口中说出,仿佛有千斤重。
司空浩忍不住叹息:“他早知公主性子执拗,多半不肯阅信,托在下转告公主,‘世间万物皆有情,更勿论青梅与竹马’!”
云溪手指不觉中攥紧,在心口处将衣料簇成团,声音冷如冰霜:“你走!”
然而司空浩却没有挪动脚步,反而把紫玉来仪箫放在石桌上:“在下此番并非没有酬劳。他答应在下,无论公主阅不阅信,只要在下将信物交到泰平王妃手中,王妃自会在王爷那里替臣谋个一官半职。如今王妃欲和他撇清关系,不知他所承诺的事,还作不作数?”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荐信,就要递给云溪。
“是么?”云溪冷笑森森,却不伸手接信,“不知司空大人看中哪个官职?太医院的院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