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哄笑声。
黄崇清说完特意看了齐琅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便也愈发放开来了。
女人到底就是个玩意儿,脏了臭了又有哪个会在意,毕竟不是正妻。
“你们猜上面干不干净?”黄崇清敲敲盒子,向众人露出个暧昧神情。
席散。
齐琅少饮几杯酒水,身上有酒气却并无醉意。
仆人一早便告诉他姜媞回了马车里。
他掀开马车的隔帘,却见姜媞背对着自己,整个人安静得很。
他伸手去掰扯她肩膀正欲与她说话,她也确实很配合地转了过来,却不曾料想她回首便狠甩了齐琅一耳光。
啪——
这样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便显得极为响亮。
姜媞咬得唇瓣鲜红,脸色却苍白尽失血色,眸中尽是压抑之色。
“齐琅,羞辱我,有意思吗?”
姜媞一字一句问他。
齐琅似愕然,竟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你今日将我带来此地也如愿以偿见我被人踩在脚底,现下我打了你,要杀要剐都随你了。”姜媞闭上眼睛靠着后壁,神色冷漠。
“便是到了今日,你也不改当年背信弃义时那种理直气壮么?”齐琅捏住她下巴,脸色冷冽。
“齐琅,你口口声声说我背信弃义,你是否觉得我便是最恶之人?”姜媞最恨他提及往事。
“我昔年饱受委屈和煎熬时,你又在哪里?你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好人一般,你难道留我不是为了报仇?
你可别告诉我你留我下来不是为了折磨于我,而是……爱着我?”姜媞说到最后,语气中的讥诮之意愈发明显。
她闭着眼睛却未看到齐琅面上一闪过而的僵硬。
“我确实是为了李孝广一事而去,李孝广曾与李孝婵有所联系,我叫你来,也不过是让他们对你有防心而已。”如此一来,齐琅安插的人手才不会被对方察觉。
这也是他唯一能给姜媞的解释。
姜媞听了这话,却是动也不动,再不与对方开口。
李世权一家再不是东西,她也是李家的媳妇,万没有他们倒霉她就快活的道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在一个大家族兴衰荣辱中亘古不变。
至于今日这出,则是远超过了姜媞所预计的底限。
齐琅看着她的侧脸,面色愈发沉郁。
往后几日,齐琅也再没有来找姜媞,也叫姜媞落得清净。
“您今日可是觉得身体不舒服?”丫鬟到了下午见她还躺着不懂,不免上前来关照一句。
姜媞睁开眼睛,神情困倦。
“什么时辰了?”
“已酉时了,您再不起来用晚膳,天就该黑透了。”丫鬟说道,“待伺候您用完膳,我便要出府回家一趟。”
“你们爷回来了没有?”姜媞气虚得很。
丫鬟摇头,“爷今天晚上不一定回来。”
“好罢,你将身后挂着的衣服拿来给我。”姜媞撑着坐起。
丫鬟见她能动,便转身要去。
她回头见架子上空空如也并无姜媞所说的衣服,她正要问话,却觉后颈一沉,接着不省人事。
姜媞放下手中包着衣服的瓷枕,整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天色变得深蓝,已是极暗。
若是放在往常,早就关了里外各门,只是今日齐琅一直迟迟未归,仆人们有意留守。
“关了吧。”管家吩咐下去,负责的婆子便纷纷去下了锁去。
“等一下。”
后门婆子刚将门阖上便有个丫鬟冒冒失失过来。
婆子走近了瞧,在这样的天色下也只能瞧个模糊轮廓。
“好婶子,我刚伺候了那边的夫人用完晚膳,白日里我请了躺假要回家去呢。”
“条子呢?”那婆子扬扬下巴,对方便从袖子里摸索出来一个东西。
婆子接过去看不仔细,便拿进屋去借着灯火烛光看,见印章签字俱在并无异样,便放人走了。
☆、逃走
天边还残留着一抹红,在宽阔旷远的地平线上渐渐微弱。
姜媞穿着寻常,借着夜雾笼罩下的朦胧,倒也没人能看清她是个年轻姑娘,还是个买菜大婶。
大街上摊贩俱已收摊回家,路上行人渐行渐少。
“咚咚咚——”
敲门声响三下,不徐不疾,正好叫里面的人知道外面有人敲门。
尽管如此,对方的声音仍旧有些不耐。
“谁啊?”
门上被揭下来一块板子,掌柜只从缝里往外看去,见是个年轻的姑娘,防心不免卸下。
“你找谁?”掌柜问道。
“掌柜的莫慌,我来当个东西。”姜媞说道。
那掌柜见她是个柔弱女子,又是孤身一人,见她这么晚还要过来典当,猜必是有棘手事了。
“你进来吧。”掌柜的侧开身子叫她进屋,随即将门板复又阖上。
不多时,姜媞又神色轻松地从里面出来,显然是将东西典当出去了。
城门最后一拨人正慢吞吞地往前走去。
往常这个时候城门应关上了才是,可方才突然来了几个穿着玄袍衣着的佩刀男子,守在门口挨个排查,进度顿时就慢了下来。
“真是……还让不让人回家。”老翁低声抱怨了一句,背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老翁回头见是个女子,却因眼下天昏暗而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老翁这马可真不错。”姜媞站在他身后,角度斜过去,尽量躲避前方扫来的视线。
老翁听有人夸自己的马,对方声音也年轻好听,他自然欢喜,“那当然,我这马可是大户人家落下来的。”他吹起牛来也面不改色。
“老翁,我想买你这马,你卖不卖?”姜媞问道。
老翁听这话不由生起了戒心,手边抓住马缰绳又紧了几分,仿佛他不卖姜媞就会上来抢一般。
“姑娘没事打我这马的主意做什么?老叟家贫,也就只有这么一匹马作伴了。”言下之意十分明了。
姜媞听他说家贫,心中顿时有了数,笑说,“我亦不想夺人所爱,只是出门在外,难免也有些急事……”
她说着朝老翁递去一个荷包。
老翁迟疑了一下接住,却被那分量吓了一跳。
他忙打开荷包,确定里面是银子而不是石头,顿时露出了喜色。
“老翁觉得如何?”
“成成成,姑娘的难处我也能理解,既然姑娘慷慨,老叟我又怎能小肚鸡肠硬抱着马不放呢……”老翁顿时说起了圆话,将姜媞捧起。
“这马就是姑娘你的了。”老翁将马缰递过去,却不见姜媞伸手。
“老翁,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姜媞说道。
“姑娘说来听听?”老翁就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嘴上说着,已然将荷包塞进了怀中。
“城外有条河,老翁可知道?”
“知道啊,那条河到了晚上怨气冲天的,水猴子多,喜欢抓人做替身呢。”老翁说道。
那种鬼地方天一黑就没人敢去了。
姜媞闻言倒很是满意。
她对那老翁耳语一番,见对方无异议,随即道:“那就多谢老翁了。”
“不客气!”老翁说着抬头,却发现身旁空空,只有自己那匹老马在。
他眯着眼睛往四下去看,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心中不免犯嘀咕。
“你……说你呢!你出去不出去?!”守城兵官猛地一拍,差点吓得他跳起来。
“出去出去,我这就走……”
盘查完最后一人,城门彻底关闭。
那些带刀之人纷纷散开,侵入大街小巷,想要寻人。
但纵使他们脚程再快,脑袋再聪明,也仍旧没有找到方才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姜媞。
没有人会想到,姜媞会去乱葬岗。
一个白日就已经鬼气森森的地方,更遑论是晚上。
旁人都只觉得圣上仁慈,没有选择将李家一族全部抄灭,只是活着的人沦为奴婢娼人,死去的人也都丢弃在此地,无人敢埋。
李老太太是急病去世,纵使如此,她也埋在了此地,只是比旁人好多一些,她坟前立了碑,人也埋进了地下,做到了入土为安。
今日是老太太头七。
姜媞走近了几步,发现这里白日里有人来过。
坟前还堆着一堆黑焦,显然是有人过来烧过纸了。
姜媞跪在坟前,抚着老太太粗陋的石碑,想着老太太生前的仁善鼻子顿时一酸。
她退后几步恭恭敬敬给老太太磕了好几个响头,随即深吸了口气,收敛了面上的悲伤。
她拔下头上一根簪子,在坟前刨了起来。
破空泥土表面,底下碎粒松动,放着一个盒子。
姜媞将它刨出后擦干净,露出盒子的原貌。
盒子上面的锁仍旧完好,这足以说明没有人打开过。
姜媞吁了口气。
盒子唯一的钥匙便是她手中这根银簪,李孝广在事发前曾告诉过她,一旦确定了那人的下落,便会写信锁在盒子中埋在李老太太的坟前,届时姜媞找到了机会便打开来看。
“咯噔——”
锁扣打开,姜媞掀开盒子,将里面的信封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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