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扬很快适应了衷州的官场,彻底改变了从前无欲则刚的作风,开始崇尚骄奢淫逸。
除了依然不娶妻不纳妾,一切上下勾结、利益往来的事儿,他都干遍了。
柳三汴很心疼他,同样也担心他,越来越防着他。
柳三汴心疼他必须弄脏自己,蛇鼠一窝,才能赢得信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柳三汴担心他入戏太深,真的变成了贪官污吏。
柳三汴又防着他,怕他不再忠心,把她给卖了。
程九思觉得她多虑了,她应该相信公孙先生的操守。
程九思引她去看白日的公孙扬,再去看夜间的公孙扬,要她一分钟不落地看,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白日的公孙扬,帮助慕容素拉拢文武官吏,进献致富自强方略,其中包括将盐铁矿据为己有,牟取暴利。
但很明显朝廷无法视若无睹,必将采取措施。
公孙扬不停地画大饼,画得人家野心膨胀,使得藩地与朝廷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矛盾激化的第一步,在于平东王必须除去藩地忠于朝廷的官吏。
公孙扬也负责这个——
负责把不敬他、得罪他、没给他送礼、不理他讨好的官儿,都陷害成了朝廷的探子。
柳三汴知道,有些是真探子,有些是被冤枉。
她知道,唯有半真半假,才能取得平东王的信任,所以她不怪公孙扬。
柳三汴真正担心的,是公孙扬爱上了衷州的地大物博,爱上了想喝铁观音就不必喝草沫子的日子。
天底下有几人,能忍住这样的诱惑呢?
又有谁,能放弃眼前的富贵,为了一个清贫的梦想?
程九思觉得她看得太浅。
程九思说,公孙先生是有大志的人。
公孙先生明面上辅佐慕容素,实际上摸透了衷州外表强盛内里腐烂的本质,故意激化衷州与朝廷的矛盾,想让衷州先按捺不住,予天下人以口实。
柳三汴说,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演戏演久了,面具就粘在脸上,永远揭不下来了。
程九思闻言不由睨她一眼,说当初你做思回的时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柳三汴一噎,看他不像是以前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想了想斟酌道:
“那不是你魅力不够嘛。”
程九思终于揭下了温柔的假面,当场表演了何为戴上面具想揭就揭,气得想打死她,最终还是敲了她个毛栗子,恨恨说道:
“慕容清魅力就够了?!”
柳三汴吐吐舌头,说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嘛。
程九思变魔术一样从她袖中扯出一串佛珠,他笑得万分诡异,隐隐又有毁灭一切的征兆,哀伤被藏得刚刚好。
程九思清楚地看见,她瞪大的双目中,可恨又可悲的自己,仿佛只有做回那个狠辣的程九思,才能在她面前找回一点尊严。
事实是,他再也无法对她狠心了。
这是程九思的面具,是他很想揭下、又不敢揭下的面具。
程九思不能对一个女人卑微,所以他高高举起那串佛珠,下一刻就要摔碎它,眼看她差点急出了眼泪,却不敢伸手去夺,唯恐将他激得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程九思在心里叹了口气,笑了笑自己,又笑了笑她。
他笑自己太了解她,了解她一点不爱他,又笑她对自己如此了解,偏偏不爱他。
程九思瞪红了双目,最终没有摔碎那串佛珠,而是将它轻轻放在她手心里,如同放下心里的一段叹息。
柳三汴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忽然觉得不认识他了。
程九思面无表情地又敲了她额头一记,然后蓦地转身,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背影。
程九思闷闷地说:
“诶,你喜欢他什么?”
程九思这样落寞,柳三汴若有所悟。
她很想说我不会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想了想却觉得太过伤人,于是她依然非常真诚地答道——
“因为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抛下我呀。”
程九思闭上眼睛,觉得她这一刀,简直扎在了心上。
柳三汴始终是柳三汴,她分得清真心假意。
她当然明白,那一次澄江边上,程九思为什么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 程九思的感情莫名其妙又非常可爱。
☆、三汴的真心
柳三汴一直看得见, 程九思对她态度的改变,从恨不得杀了她, 到说话做事会顾及她的情绪。
柳三汴其实不想在感情方面伤害他, 因为那没有必要,但不知为何, 她渐渐养成打击他就得趣的习惯。
公孙扬说, 这可能是传说中的因恨生爱。
柳三汴非常无语,说恨着恨着怎么能有爱呢, 我又不是受虐狂。
公孙扬说你当然不是,你是个施虐狂。
公孙扬说, 咱们三个相依为命也三年了,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柳三汴没有反驳, 而是有些迷茫地说,原来已经三年了啊。
三年了,慕容彻, 你好吗。
公孙扬知道她想起了谁,想说什么, 却不知从何说起,索性继续说程九思,说人家真的挺真心的, 你要不要试一试?
柳三汴揪住他的耳朵狂喊——
尼玛我不是受虐狂要说几遍你才懂!!
公孙扬被吼怕了,躲了她好几天,后来一看见她凑过来,下意识就捂住耳朵。
柳三汴却开始思考, 她一直喜欢挤兑程九思,痛骂他的渣男体质,是不是真的有点在意他呢?
至少,是替思回在意他?
没等她想明白,程九思就问她慕容清哪里好,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戳中了他的短处,说他总是言过其实,夸大自己的感情。
程九思保持哀伤背影保持了很久,最后还是转过身来,继续正题——
观察夜间作业的公孙扬。
公孙扬白日是个骄奢淫逸的斯文败类,晚上……
是个挑灯夜战的斯文败类。
公孙扬会写一些暗藏玄机的密信,由柳三汴抄录成不同字迹,再转交给衷州几处特定的联络驿站。
每次柳三汴只须买通几个贪玩的小孩子,他们就能帮她把叠成豆腐块的密信,塞进某一匹马的马鞍下,会有人过来取走。
这些柳三汴都知道,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程九思说,你仔细看他左手边,那一盏茶。
柳三汴翻了个白眼,表示不用看也知道是他最爱的铁观音啦。
柳三汴被程九思掰正脑袋,强迫她认认真真看仔细。
柳三汴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
茶盏里泡的压根儿不是什么铁观音,而是养马草料切碎后的草沫子……
柳三汴这才明白,公孙扬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使命,忘记过那段养马生涯中,下定的所有决心。
柳三汴眼眶有点湿,哽咽着勉强打趣了一句:
“说不定他是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再过苦日子了……”
程九思这次没有反驳她,而是顺着她的思路,问了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
“那你又是为什么,先刷马桶后养马,最后还跟到这儿来,这些苦都是为什么吃的呢?”
柳三汴说不出话,程九思却越发接近真相,他坚持不懈地问,眼里泛着精光,突然觉得从未真正明白她——
“或者说,这些苦都是为谁吃的呢?”
柳三汴知道答案,却始终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慕容彻是她的主子,她能敬畏他,效忠他,相信他,却独独不能爱他。
身为奴才已然卑微,若身心皆属于他,又该何等下|贱。
她以为她能做到。
这么多年了,原来一切都是幻想,一切还是要戳破。
程九思问,柳三汴居然也答了,虽然答得很微妙——
“为了陛下,他是我的作品。”
程九思便明白了。
她再如何爱那个人,也只能做君臣。
因为她其实更爱自己,知道那个人无法回馈同等的爱,永远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程九思非常嫉妒——
这样进退得当、不施负担的感情,偏偏不属于他。
程九思又很快释然——
这样畏畏缩缩、毫不敢为的感情,他一点不稀罕。
程九思又万分愤恨——
柳三汴这种毫无胆色的货,怎么配得上他这等惊才绝艳之人的喜欢呢?
程九思不由痛骂自己犯贱,难道就因为她甩了你,你就要搞倒贴?
程九思一直将他对柳三汴的兴趣,归咎于一种征服欲。
他说服自己只是想把她弄到手后立马甩了她,好让她尝尝当初自己被坑的滋味儿。
现在程九思毫无这种想法了。
程九思悲哀地发现,柳三汴根本不值得他去征服,因为她只是一个胆小鬼,并非什么超凡脱俗的绝情货色。
程九思又悲哀地发现,他好像真的喜欢上这个胆小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九思很有意思,看得很透。
☆、我俩是一对
程九思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柳三汴分明爱着一个人,却能时刻想着另一个。
柳三汴一直随身带着那串佛珠, 害他一直以为她就喜欢慕容清那种温和模样, 于是各种cosplay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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