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非也想让宋繁花回宋府,宋府人多,热闹又温馨,宋繁花融入到了和乐的家庭里面,指不定心情就不会这么低落了。
七非相信段萧没死。
夜辰也相信段萧没死。
可他们二人隔三差五就会给段萧发信,却没能等来段萧的一封回信。
还有无方跟沈九,他二人是跟着段萧离开的,自随侍在段萧的身侧,段萧也许受了重伤,一时半刻醒不来,没办法回信,可无方跟沈九总有一人能够回信的。
但就是,没有。
一封信都没有。
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发出了很多信,就是没能收到一封回信。
平安或危,他们都无从知道。
不说宋繁花忧心了,就是七非和夜辰,他们见一封一封的信都石沉大海,原本坚定的信念也在岌岌可危地动摇。
晚上,宋繁花麻木地吃着饭,吃罢饭,碗一丢,又坐到桌前写信去了。
昏黄的烛光拉长了女子纤瘦的身子,长发散在两侧,无形中将女子白皙的小脸衬的越发的小,七非看着那个身影,心头发酸。
夜辰守在一边,也是十分的不忍。
他一直都是站在自家少爷这边的,可此刻,看着宋繁花朦胧烛光里的影子,他很气,气段萧,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与他家少爷比,他家少爷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面对仇恨,忍辱负重,还是后来宠着自己的女人,不管哪一点儿,他都做的很好,让任何人都没有挑剔,他是个懂分寸知大局明事理的人,做事向来让他们佩服,可唯独这一次,他怎么能这么做!
少夫人怀着孕呢,他怎么能说走就走,一封平安的信都不给呢。
夜辰把段萧气上了,也怪罪上了。
而段萧却不知道。
宋繁花在写罢信后又交给七非,让她去传,七非捏着信,几度欲言又止,她想说,“少夫人,这信传了也白传,你就不要再耗神了,少爷若没死,能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若死了,你写再多信也没用。”
可话没开口,宋繁花就道,“若是这封信他还不回,我就不写了。”
七非一听,顿时对信中的内容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可她不敢拆信,也不敢偷看,只得应了一声是,下去传信。
信传到无方手中,无方瞥一眼浑身冷冽似冰,一身黑衣真如地狱阎王一般的段萧,小声开口说,“少夫人又来信了。”
段萧眉尖一动,表情有一抹隐晦的痛,但他掩饰的很好,伸手将无方手中的信接过来,展开。
信纸很香,似乎染了她身上的樱花香气,一展开,就在纸面上看到了她飞扬不羁的眉眼。
段萧垂下眸,薄唇贴在纸上,缓缓吻了吻,这才拿开信,静静地看着。
信上写,“我在问鼎峰上等了你三十一天了,给你写了一百二十八封信,你一封都不回,这是最后一封,你若再不回,自此我就不再写了。我不知道你是生是死,但我想,你应该不在了,不然,你若活着,断不会不给我回信,让我日日煎熬,受尽相思折苦。”
相思折苦。
段萧看着这四个字,指尖触上去,温昵地摩挲着。
他想,软软,相思思的是你,折苦苦的是我。
他将指尖收回来,继续往下看。
下面写,“入冬了,你走的时候天气还不冷,可现在天气好冷,你知道我感冒了吗?”
段萧看到这里,心尖一缩,他想,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七非他们呢?都是废物?
可气归气,还是不放心地往下看。
看到下面那句话,他气息一滞,那里写,“为了宝宝,我不敢吃药,没有你,我感冒不会好的。”
段萧捏着纸笺的手隐隐地发白,猛地把纸拿开,翻身下了马。
无方连忙追上。
沈九从树林子后面钻出来,不解地问着段萧,“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给少夫人回封信?她怀着孕,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七非跟夜辰的信中都说了,她瘦了。”
段萧隐忍着想立马飞回到她身边的冲动,死死摁住心口,艰难地说,“如果不那么爱她,我或许能,可我知道,一旦我回了信,依她的脾气,天涯海角,踏破脚皮,她都会找来,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么血腥的一面,我也不想她颠簸受苦,你们自己算一算,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你们每天睡几个时辰,这一路手染多少鲜血,她怀着孕呢,不能见血。”
无方道,“难道就这样一直瞒着吗?”
段萧没应声,只一脸愁闷地道,“不然呢?”
沈九道,“少爷就不怕等你平定了这些门阀们,少夫人……”
话没说完,段萧一语打断,“她不会有事!”
无方叹道,“少夫人不会有事,可她肚中的孩子或许就有事了呀。”
段萧额头青筋抽了抽,他当然知道无方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他不在,云苏会趁火打劫,他打不动宋繁花,可不一定打不动这个孩子。
段萧手指攥紧,冰冷地说,“他若敢,我掀了他的帝王座。”
无方道,“我觉得还是给七非跟夜辰去封信,告诉他们一声,不然,他们二人都得怀疑少爷死了呢。”
段萧抿嘴,“若他们这样想了,把软软带到了歪路上,回头我亲手砍了他们。”
沈九和无方同时翻了一个大白眼。
段萧将信收回来,其实,后面还有,他不敢看。
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坚定,在走的时候,他知道宋繁花肯定会上问鼎峰,也猜到云苏会做怪,但他相信宋繁花,相信她能看明白这其中的局,但谁知,她一上问鼎峰就没下来。
她不下来,如何知道这山下发生的事?不知道这些事,她又如何能推测出自己还在活着呢?不听到最近的这些大事,她又如何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依她的聪明劲,一旦下了山,听到了这些事,绝对知道这个人是他,而一旦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她就能明白其中的用意,一旦明白了这其中的用意,她就不会再伤心难过了。
她会等他的,段萧相信,她一定会等他的。
段萧很纠结,却没办法向两个属下说,只能郁郁地揣着信走了。
离开前他吩咐,“上马,下一个城。”
最终,他没有回信,宋繁花空等三天,没能等到那一纸安定,她也不等了,对七非跟夜辰说,“下山。”
山下还驻守着张施义。
张施义在山下等了一个多月,没见宋繁花下来,他也不上去,等了一个多月后,宋繁花下来了。
张施义看一眼她明显瘦削的脸,又瞅瞅七非和夜辰,二人均用一副“一言难尽”的眼神回望他。
张施义也不指望这二人了,对着宋繁花问,“怎么在山上那么久?”
宋繁花说,“等人。”
张施义挑眉,“等段萧?”
宋繁花悲浅地应一声,“嗯。”
张施义问,“秦陌在问鼎峰吗?”
宋繁花说,“在的。”
张施义点点头,“我就觉得那个人有点奇怪,看来还真是。”他对宋繁花说,“段萧在忙着平各地的门阀军,没空来问鼎峰,你就是等他一年,他也回不来。”
宋繁花一听这话,整个人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的固定住,她漂亮清透的双眼落在张施义的脸上,眼眶一点一点的被不可思议的光撑大,她哆嗦着唇,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刚说,说什么?段萧他,他……”
张施义蹙眉,“你该不会认为段萧出事了吧?”
七非冲上去就抓住张施义的肩膀,惊喜地问,“我家少爷没事?”
张施义瞪她,“松手。”
七非立刻松开。
夜辰倒是冷静,就看着张施义,等他说。
张施义掸掸被七非抓皱的地方,轻叹地说,“当然没事,他怎么可能会有事,你们在问鼎峰上那么久,不会在伤心绝望吧?”
说着,又看一眼宋繁花瘦下来的脸。
眼神,意味深长。
夜辰很惭愧。
七非更惭愧,她差点儿以为……
七非伸手就往头上拍了一巴掌,骂自己一句,“猪脑袋。”
宋繁花脑袋一晃神,想到在问鼎峰上看到云苏时的样子,他当时衣袍完整,发丝平整,完全不像是大战了几天几夜的样子,所以,他说段萧死了,是在骗她?
宋繁花心中一阵狂喜,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因为云苏的一句谎话一句欺骗而高兴的想哭。
宋繁花知道自己在问鼎峰的那一个月定然错失了什么,她问张施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张施义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
从定州开始,辅射整个云王朝,但凡割地的门阀军们,全都栽了。
这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而是毫无预兆的,阎王索命来了。
一个多月,清理了五个州,扫清了一切割据势力。
宋繁花听着张施义嘴巴一张一张说着目前最为让人津津议论的事件,整个胸膛又莫名地蹿上了一股子火气,不用张施义分析,宋繁花就百分百肯定这个人人口中的“冷面阎王”是段萧无疑了。
这个混蛋!
混蛋!
宋繁花气死了,可又忍不住眉尖上扬,嘴角上扬,一喜一怒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让她一时半刻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等到张施义讲完了,她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消化掉,伸手就抱住七非,含笑含怒地道,“你家少爷就是个混蛋。”
七非嘴角微抽,跟着附和,“嗯,少爷就是个混蛋。”
夜辰轻掀眼皮看她一眼。
七非心里发苦,满脸“不然我该怎么说?”的表情,不说段萧现在没在了,就是他本人在,宋繁花这么往她怀里一扑,这么“嫉恶如仇”地说着这样的话,她也得附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