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道,“看完病就回来了。”
宋繁花很想冲他笑一笑,接一句话,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她不敢确定宋阳这一去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可她很清楚,琼州是苏氏的地盘,而整个苏氏里,虽然有苏进、苏昱、苏墨、苏子斌等人,可云苏这个表少爷却有着相当高的威信,他娘亲是苏八公最疼爱的嫡女,父亲是当今皇帝,而他本人,貌若潘安,极会笼络人心,人前被大力称颂,人后心狠手辣,他对你笑的时候也许在算计着该用什么方式让你死,心思叵测,是一匹真正藏在羊群中的狼,他有意夺她宋府财富,又怎么会放过宋阳?
宋繁花仰起脸来,冲宋阳道,“不能不去吗?”
宋阳寒着脸摇头,“不能!”
宋繁花问,“为什么是去琼州?别的地方不行吗?”
宋阳沉声道,“因为你二婶每晚吃的药是来自琼州的,我怀疑那药是致她失忆的关键,所以想去寻一寻。”
宋繁花心虑烦燥,坐不下去,又站了起来,说,“二婶吃那药既是有问题,那就不吃了呀。”
宋阳看她一眼,无奈叹气,“不吃的话她就会夜夜噩梦。”
宋繁花抿紧唇,唇角一沉。
宋阳不解地问她,“你好像很不想让二叔去琼州,是有什么原因?”
宋繁花摇头,“没有。”
宋阳便道,“那我五日后会动身,那个时候刚好七月,我还能带她一路赏过夏景,动身前我把霍海留下来,我不放心你大哥,就把霍海留他身边吧。”
宋繁花冷道,“不必,大哥那边二叔不用操心,你还是把霍叔带上吧,这一路去琼州,所经之地颇多,时日颇长,路上若是遇到个什么事,你既要一边照顾二婶又要一边应对,应付不过来怎么办?让霍叔跟上,有他在,至少不会顾此失彼,手忙脚乱,酿出性命之危。”
宋阳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可他是真不放心宋世贤,宋世贤是宋府唯一的少爷,他若出了事,往后这宋府要靠谁来延续香火?柳纤纤不是等闲之辈,她若存心祸害,宋世贤必会跌进坑窝。
宋阳浓眉深锁,左右为难。
宋繁花见他迟迟做不下决定,也不催促,只是问,“二叔刚刚把段萧喊进来,是与他说了什么?”
提到这件事,宋阳冲她哼一声,道,“前几日二叔让你碰到段萧的时候带句话,让他来我北院,你怎不说?”
宋繁花笑道,“忘了呢。”
宋阳瞪她,“是故意忘的吧?”
宋繁花掩唇笑了笑。
宋阳道,“我找他来,自是助他灭柳元康。”
宋繁花其实一早就猜准了,所以才没有向段萧提及宋阳说的话,因为她要让他选择她,与她走上同样的路,是,他也想复仇,也想推翻云氏,也想灭柳府,可他如果得到了她二叔给的东西,大概就不需要她了,而她这一世的敌人太强大,强大到也许她重活一世也斗不过的程度,所以,必须有一人,与她并肩,而这人,从在船舫的那个厢房接下段萧让无方递来的双鸳鸯金锁时她就决定了,非段萧莫属。
如今听宋阳这般说,宋繁花没惊讶之色,她抬头望向书案后面,那里,锦绣山河画依旧磅礴大气地挂在那里,只是,少了尾末处的落款,少了那签名处的四个大字——八月牛耕。
宋繁花垂下眼,眼尾处冰冰冷冷的雪花在乍然飘落。
一封落印前朝朱氏王爷之印的信函,足以让柳元康百口莫辨,死罪难逃。
宋繁花忽地一阵轻松,她说,“二叔既给了段萧能灭柳元康的东西,那他必然能做到,不然,二叔也不会给他了,所以,柳元康一死,柳府就不足为惧了,你又何必担心大哥会被柳纤纤祸害呢?”说到这,她顿顿,目色阴沉起来,“再说了,有我在,我是断然不允许她祸害我大哥的。”
宋阳终是被劝服,他说,“罢了,我就把霍海带上吧。你已经与段萧说了亲,娇娇又与岳文成说了亲,不管是段府还是岳府,他们都不会置宋府不顾的,我也是关心则乱了。”
说罢想说之事,宋阳就让宋繁花走了,一出北院,宋繁花就迫不及待地回南院,刚进大门,她就急冲冲地往宋清娇的院子走,绿佩跟环珠跟在后面,见自家小姐这般着急,纷纷打趣,“段公子来府上提亲的时候也不见小姐这么急切的,怎么三小姐被提亲,你倒是急切上了?”
宋繁花扭头笑道,“那可不一样。”
绿佩道,“所以小姐的行为让奴婢不解啊,不应该是自己被提亲,心情急切的吗?”
环珠斥她,“小姐都说了不一样,你还问!”
绿佩摸头说,“不懂啊。”
环珠伸出手指头点她脑袋,“你什么都比我强,唯独这点,你就没有我一半明白。”
绿佩哼一声,没应。
宋繁花走进了宋清娇院子,根本没空去搭理自己两个丫环,一入院就看到了宋明慧、宋明艳,宋明慧站在十八担的聘礼前,冲宋清娇问,“这些是入库还是当作赔嫁带回岳府?”
宋清娇把玩着那件竹签,不太上心地说,“全凭二堂姐做主。”
宋明慧温和笑道,“这是你的财物,不能让我做主的,宋府是宋府,岳府是岳府,虽然结了亲,可这帐还是要算清的,我掌管宋府后院以及总铺帐册多年,若是因私因情而混淆计算,那宋府也就没有如此了。”
宋清娇笑道,“二堂姐是算帐高手,那你帮我算一算,岳文成拿的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宋明慧早就算好了,张口就说,“不多,但也不少,总共值一百三十五万两百银。”
宋清娇眨眨眼,“这么多呢?”
宋明慧摇头,“对我们宋府而言,这点财富根本不看在眼里的。”
宋清娇撅嘴,“你不能拿宋府比跟人家比财啊,谁比得过。”
宋明慧坦然地说,“确实是。”
宋清娇无语,宋明艳大笑,宋繁花听到这话,眯了一下眼,这才插话进来,“二堂姐说的是对的,可是财不外露,人不张狂,才能走的远,活的久。”
第49章 护花使者
宋明艳、宋明慧、宋清娇听到宋繁花的声音,齐齐地望过来,宋明慧合上手上的帐册递给冬青,温和地看着宋繁花,问她,“去过北院了?”
宋繁花点了一下头,“嗯。”
宋明慧问,“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宋繁花还没答,宋明艳就气哼哼地道,“爹喊你去北院,却不喊我们去,真是太偏心了!”
宋清娇接话说,“六妹妹最小,偏心是正常的。”
宋明艳撅着嘴,脸上是老不大高兴的样子,“可是我有好久都没有见过娘亲了,她今天难得出来一次,却是连唤我的名字都没唤过,刚刚她竟然还问三堂姐是谁!”说到这,她神色担忧地冲宋明慧道,“娘亲不会连我们都给忘了吧?”语落,又道,“她是不是因为呆在北院太久,记忆衰退了?”
宋明慧手握娟帕,温然淡沉的眸光黯了些许,她目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向前方的哪一点儿,视线有些发直,很久之后她才收回目光温声说,“娘不会忘记我们的。”
宋明艳不信,提着裙摆就往外冲,“我要去看看娘!”
宋明慧张口就道,“不许去!”
宋明艳不听,风一般地往门口奔,却在经过宋繁花的时候被她一只手拉住,明明那么纤细的胳膊,那么纤细的手腕,却在拉住她胳膊的时候让她动弹不能,宋明艳一愣,胳膊处就似乎传来了一阵疼意,她还没轻呼出声,宋繁花就松开了手,冲她调皮笑道,“刚二叔叫我去就是跟我说让你们别去打扰她,二婶身子不好,她要静心养病。”
宋明艳不信,“为何独独叫你却不叫二姐?”
宋繁花道,“因为我是你们最疼爱的小妹啊,二叔与我说了,我再转告你们,你们就不会为难我啊,不为难我,二叔就能放心地陪二婶在北院养病了。”
宋明艳听着宋繁花这样说,无语反驳,郁闷地绞着手帕。
宋明慧轻声说,“爹既是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们的。”
宋繁花低应一声,走到岳文成送来的十八担聘礼前,十八担这个词在衡州是有讲究的,就如同敬香庙一样,为显贵或是富贵之家所创,只是十八担寓意抱喜,敬香庙则是敬死者,而不管是为诞生还是为往生,这些风俗都是虔诚而古老的,如同双手奉礼一样,十八担被称为衡州百吉之贺,一贺太平千秋,二贺岁月长久,三贺夫妻绵泽,四贺子嗣不凋,五贺齐家合欢,六贺富宅安祥,七贺门头月圆,八贺协心并进,九贺一家兴,十贺共人伦,十八担既是古老的风俗,也是信仰与尊重,可见,岳文成以及岳府对宋清娇是极其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