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珠垂着的头忽然微微一动。初苒最是熟悉颐珠的秉性,虽然不知为何,但是显见得颐珠是在怕丽嫔搜屋。
「慢着!」初苒忽然一声厉喝,惊得满屋人都是一颤。
元帝凤目紧缩,堪堪凝住初苒一人,浑身寒气倾泻而出,雷霆之怒已如欲来之山雨。
初苒又怎能毫无察觉,当下便端正的福下身去,清声道:「皇上,阿苒出言阻拦,并非是在皇上面前造次,阿苒只是觉得丽姐姐思虑有欠周详。」
「你!」丽嫔见扯到自己身上,顿时光火不已:「一个小小贵人,竟也敢指摘本宫,皇上…」
「丽嫔,你就不能稍安勿躁些,有皇上在此,还怕没了你的公允?璃妹妹素来行事顾全大局,听她一言又何妨?」惠嫔出言劝罢,似是已费力之极,衣袖掩住了苍白的唇不住轻咳。
元帝转头过去,脸色终于有些缓和,伸手扶了惠嫔道:「雪芙你也莫要太劳心,是朕疏忽,这么晚,你身子又不好,不该带了你来,朕传御辇送你回雪阳宫。」
惠嫔仰了头,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一双春葱白玉般的手,扶在元帝臂上,字字情切:「皇上您这样说,是要折煞臣妾么?皇上日日辛苦于朝政,臣妾却在偷闲将养。今晚之事,本该由臣妾与丽嫔处置,却皆是因为臣妾体弱无能,才连这等后宫杂事也要皇上来操心。臣妾在此,本就是分内事,便是此时回宫去,又如何能安心?」
元帝微微点头不再言语,携了她的手,进去一同坐下。惠嫔似乎得了鼓舞,精神也好了许多:「璃妹妹,有话起来说吧,地上凉,怎好久跪。」
听着如此热情又膈应的话,初苒顿觉不适,无奈情势剑拔弩张,也只得强按了心头的异样,看向元帝淡漠的眼:「皇上,阿苒确是为丽姐姐着想,为皇上着想!」
「替朕着想?」元帝唇角浮冰冷地笑,清洌的眼中萧瑟凄然。
一种莫可名状的凄楚立时摇撼了初苒的坚定的心绪,初苒不自觉放缓了语气:「皇上若是要搜,自然没有什么不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遑论是这小小的永安殿。可如今榻上躺着的那人不仅是皇上的幼弟,也是一郡之藩王。皇上本是好意留殿下在京休养,可若是今日搜宫之事,被别有用心之人讹传出去,什么好意都会变了味道。」
还不待元帝说什么,惠嫔已然点头接了话茬儿:「璃妹妹说的有道理,莫说是讹传了出去,便是这搜宫的真实缘由,也是摆不到台面上的。这——可如何是好?」
元帝冷冷一哼,心中仍旧气恼难平。
丽嫔巴不得元帝不开口,眼带喜色的献策道:「皇上,臣妾身边的卉雀、兰莺最是机灵,就让她们在这殿里仔细找找。就说是臣妾想看看殿下还缺些什么,好添补,不就成了么?寻一个大活人而已,她又不能插翅飞了,有便有没有就没有,何至于说到搜宫这么严重。若出了什么纰漏,臣妾担着就是。」
「准。」元帝淡淡吐出一字。
「站住!」初苒挺身拦住动作最快的卉雀,眸光凛冽如冰,斜斜地看向丽嫔道:「阿苒就怕姐姐你担不起!」
「你——璃贵人!你现在是要公然违抗圣命么?你好大的胆子!」丽嫔万不料初苒连皇上的金口谕令也敢不遵,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元帝眉宇如晦,薄唇绷得似冷刃一般,完美的下颌缓缓抬起,一时间,延福堂内威压如山,众人顿觉呼吸困难。
第079章贻笑大方
颐珠跪在榻尾,身上冷汗津津。方才众人进来时,情势紧急,她只来得及安置好顺王。而那件被扯烂的旧寝衣,实在无处可放,只能在跪下时,顺手塞到了床榻之下。听见丽嫔还是要让卉雀、兰莺来搜,颐珠既怕她们发现寝衣大做文章,更怕她们会就此得了机会刻意陷害。
现在,眼见得初苒一人难敌众口,她却偏偏又不敢妄动,生怕一个不慎,反倒带累了主子。束手无策之下不由得祈求默念着,尚陀早些带了夏太医回来,又或者宝珠能找到乐侯前来解围。
初苒却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人,愈是这样的乱局她愈是能心无旁骛。一众倒吸凉气之中,独她心静似水:「阿苒不明白丽姐姐到底是要在殿下这里找什么?更不明白又与郑充媛有何干系。但是,此刻殿下人在昏迷之中,无知无觉,不能自辩。若待明日醒来时,知道自己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猜疑诟病,姐姐可有想过,殿下该当如何自处?」
「殿下常年病重,福寿浅薄,人如冰心琉璃一般,比不得我们寻常人开阔豁达。若是经此一事,以殿下的羸弱之躯难挡心病折磨,一时想不开,有个什么不测,最伤怀的人又是谁?莫过于皇上!」
「皇上素来怜弱惜病,重视骨肉亲情,折损殿下就无疑是在伤皇上的心。丽姐姐,这样的干系,你可当得起?」
初苒长篇大论,刻意拖延,绕得丽嫔美目圆瞪,气结语塞。可待她细细想去时,道理竟似乎又都在初苒那边,教她无可辩驳。
殿内的气氛微妙而尴尬,惠嫔轻咳数声之后微微一笑:「臣妾说句不当说的话,若真论起『怜弱惜病』,只怕是皇上也及不上璃妹妹了。」
「可不是?最关心殿下的就属璃贵人你了,每每殿下有什么不好,妹妹总是第一个出头。妹妹莫不是生了千里眼?殿下稍有不适妹妹便头一个赶来!殿下贴身的常侍尚陀呢,怎么还要妹妹的侍女在殿下跟前伺候。」丽嫔这次倒接得快,满口风凉话。
「好了,丽嫔你也别扯远了!」惠嫔敛了笑意,转向元帝,柔柔地道:「皇上,璃妹妹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到底是件捕风捉影的事,还没有实证就这样惊扰殿下,殿下当真有个什么闪失,臣妾等岂非惶恐。」
元帝危身端坐,面色晦暗,一副心中揣着万千头绪,却不肯吐露半分的架势,那双冰雪般的眸更是深深地凝视着初苒,从头看到脚,从愤怒转至探究,最终却化了无奈的失落,渺渺飘向窗外,融进无尽的夜色中。
初苒骤然有些心虚,还不待她细细探究元帝的眼神,惠嫔在一旁又开了口:「璃妹妹有所不知,今晚之事,起于你丽姐姐的侍女小雁。是她回禀说,看到郑充媛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进了顺王殿下的永安殿。她觉得异常,便赶紧回报了你丽姐姐。你丽姐姐遍寻六宫也不见郑充媛踪影,这才禀了皇上到永安殿来。」
「嗤!」初苒一声冷笑,压下心中的杂念,絮絮说道:「惠姐姐不提奴才还罢了,提起奴才,阿苒还一肚子委屈。」
「阿苒是既没顺风耳,也没千里眼。方才刚掌灯时分,殿下身边的尚公公急昏头似的来寻阿苒,说殿下昏迷不醒,病情不明,一时又找不到夏太医,是以,跑到妹妹的凝华殿去讨主意。虽说事急从权,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妹妹纵是药女也不能妄用针药,所以才答应先来这里照应殿下,再让尚陀务必去请了夏太医来。」
「谁知阿苒来后,这永安殿里竟似废宫一般,人无一个,灯无一盏。若不是看见殿下独卧榻上,气息绵弱,阿苒还道是天黑走错了去处。阿苒将永安殿上下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半个人使唤,更别说是见到郑充媛。」
「要说,阿苒受委屈是小,殿下的身子事大。听闻丽姐姐不仅有表率后宫之德,更有治下有方之能,那今日这等玩忽职守之事,丽姐姐可要查究严办?」
丽嫔陡然受了抬举,也不好再无理发作,只得冷冷道:「若这些奴才真如妹妹所言,如此怠懒,敢弃殿下于不顾,姐姐绝不宽仁。怕就怕,这些奴才是特意被人遣开了去,好方便有人行苟且之事!」
初苒已苦绕了许多话,口干舌燥。忽然眼角瞥见兰莺的身影在殿外闪过,初苒不禁心中一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悠然说道:「丽姐姐,你既如此疑心郑充媛,可有差人在含凉殿守候?若是郑充媛已然回宫去了,姐姐却还在这里大动干戈,惊扰殿下,岂不是贻笑大方?」
殿外的兰莺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再耽搁,忙低头敛衽进来,在丽嫔耳边低语了一番。
「什么!回宫了,何时的事?」丽嫔立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惠嫔眼里浮起哂笑,已然猜到几分:「皇上在这里,有什么事大声回,缩头缩脑的成什么样子。」
兰莺早已没了主张,忙端正跪了:「回娘娘话,郑充媛现已回了含凉殿,说是本来在寻什么清净的地方栽育新花品,结果天黑不小心磕坏了花锄,所以送到造物处去修理…」
如此说来,便是连人证也有了。初苒终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不枉澜香在宫里呆了三年,匆匆回去之时,还留下这么一笔,到底是从小跟在郑宜华身边长大的丫头,是个忠义的。
满殿的人面面相觑,折腾了半日哪知竟是场闹剧,各人脸上皆色彩纷呈,独元帝仍凝望窗外,如不曾听到一般。
丽嫔满脸尴尬:「皇上,臣妾也不想会是这样,都是小雁这个丫头…」
初苒黯然轻叹,低声界面劝道:「听兰莺如此一说,阿苒倒也恍惚记得前日郑宜华来凝华殿时说过,她得了什么稀罕的花品,需要在晚间寻清幽潮湿之处移栽。恐怕正是郑充媛与澜香分头找寻时,被小雁看见,生了误会。深宫内帷的,谨慎些也不是坏事,姐姐不必太过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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