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也听到了消息。
颐珠感喟良多:「娘娘,可还要去劝劝皇上?」
初苒一笑:「你如此说,不就是催着本宫去劝么?果真我们颐珠姑娘也是『冷面郎君』的红颜知己了。这位聂家三郎时运不济,命中的桃花倒不少。」
颐珠啐道:「谁与他红颜知己,不过是替娘娘打听了许多事,替他不值罢了。哼,一个爷们儿家的,不过遇到这么一点子事儿,就怨怨艾艾。要奴婢,还看不上呢?」
一席话说得连初苒都瞪大了眼望她,颐珠与初苒已日渐亲厚,连初苒百无禁忌的性子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初苒玩笑之余,叹道:「那聂将军生于世家,长于赞誉之中。自古白衣染尘,神兵易折,你倒是试试数日之间心爱之人与最亲近之人相继离世,接着又被家人驱赶,身上还背负朔城数万将士、百姓的冤魂…哎,这样的压力,世间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承受得起。那聂焱没有自裁谢天下,已经难得了。」
初苒说着心中戚然,颐珠也垂头了半晌,扭身进去内室:「奴婢去与娘娘准备出去的衣裳。」
初苒听了不觉一笑:「好颐珠,本宫先代了那聂家三郎谢你。」
夜间,初苒仍是一身侍女打扮悄悄来了宣室殿。
今日元帝倒是安静的坐在灯下,没有了先前的震怒,想是白日里也听了不少劝,老太尉才离世不久,场面文章朝臣们肯定是要做的。见是初苒进来,元帝不由苦笑:「爱妃可还是要来劝朕,朕倒等了许久。」
初苒听见调侃也不恼,径直去了御案跟前,被元帝伸手牵过坐在身旁。
初苒笑道:「那阿苒岂不是要让皇上失望了,阿苒今日前来,不是想要劝皇上,而是想去劝劝那位聂将军。」
元帝脸上猛然变了色,须知聂焱此时正身在倚红楼里,初苒这话岂不是又要出宫去的意思。
「胡闹,朕是绝不会允你出宫的。」
「阿苒是在为皇上保下一位神鬼之材,可抵百万精兵,怎么能是胡闹呢。」
元帝推案而起:「不行,那等鱼龙混杂、烟花风月之地,纵是真要人去劝,也不用你去。」
初苒解释道:「聂将军若能听得劝,也不会故意避去烟花柳巷了,阿苒一个女子,许多话反而好说。」
「朕对他已无话可说,因他一人之失,朔城死伤将士、百姓数万,这笔账朕还没与他好好算呢。」
「可皇上亦知道百乌国这次为何敢以十万之众犯边,不就是因为知道聂将军人不在威远关么?若没有聂焱,这次朔城二十万百姓都会沦为刀下亡魂。」
元帝虽知初苒说的有理,但仍觉满腹闷气。他已一再容谅退让,可这聂焱也实在太桀骜不驯,难以约束了。
初苒握了元帝的手道:「有一种人天生高贵,就如皇上的御剑紫霄一般,置于匣中就令人威风丧胆,出鞘时,更是光华璀璨。聂焱就是皇上匣中的紫霄,他一人镇守威远,边城便三五年没有兵祸。为百姓造了多少福,为皇上省下多少心!」
第113章将进酒
初苒提了御笔在绢帛上画了大晟的疆域轮廓,娓娓道:「舜纯如今已是蠢蠢欲动,皇上此时不做谋划更待何时。」
初苒手指划过疆界外围,一处处道:「大晟东为大海,西有齐姜国、南越国。齐姜自不必说,南越国地贫人稀不足为惧。南边是懿王的封地建州,经过上次圈地之事,懿王已低调许多,断不至于与舜纯联合。那么剩下,最令人担心的,就是大晟与百乌的千里边境线。」
「西北线有王左干死守,可以令人放心,王左干现在也算是皇上的人了。可正北一线呢,若舜纯内乱一起,百乌军乘机南下,将战线不断向南推进,一路下压,则晟京危矣。到了这种局面,王左干自顾不暇,懿王军团来不及北上勤王,皇上则势单力孤,腹背受敌。」
初苒抬了头看向元帝,面色恳切。元帝沉默不语,望着那一盏明烛良久,才叹道:「朕也正是做如此想,才更觉痛心。朕本想着与大行令聂鹏举商议,以已故去的老太尉留书求情为由,奏报上来。朕再顺水推舟为聂焱作保,让他领上将军之职仍镇守威远关。」
「可他却自暴自弃,流连烟花柳巷之中,朕命人去寻他数次,他都置之不理。」
初苒不禁宽慰,她就知道元帝早有考虑,有聂焱守住了大晟的北大门,即可攘外又可安内,何况这人可是未来太尉的不二人选,要想让人遗忘他这次的疏失,就必须要有再立大功的机会。这样的人不将他放在最重要的战略位置上,又当置于何处。
「皇上就让阿苒去试试吧。」见元帝愁眉深皱,初苒忙又道:「阿苒带了穆风前去,定不会有事的。」
元帝仍是不做声,初苒却笑着伸手:「去之前,阿苒还要向皇上借一样东西,非有此物,阿苒可没有底气站在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面前说话。」
元帝好奇,不由问道:「何物?」
「虎符!」初苒口中吐出巍巍两字,面不改色。
一个时辰后,城西倚红楼。
一道窈窕的身影,捧了佳酿朝后院清雅的小楼走去。她纤腰一束,珠衫轻薄,红纱遮面,正是初苒。
推开一扇门进去,初苒搁下酒菜,安静的站在房中。
「滚!」
不过才两三日,就有两个男人对自己说这个字,初苒心情实在不大好,侧头想想,索性一牵裙裾,在那正饮酒的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一道如冰刃般的目光直视了过来,初苒也盈盈回看。
说实话,她第一次见聂焱还真是有些意外。虽然早听人们称他「冷面郎君」、「玉面郎君」,必然俊朗不凡。可今日一见其人,初苒仍是惊艳。
他豪饮浇愁,也丝毫不损风雅俊逸,头上一只墨玉鸿鹄冠束发,一袭天青色锦袍衣纽整肃,虽然眼中微红,颌下有些青茬,却仍然修眉如刀,直鼻峭立,冷面含威。
初苒持壶斟上一盏酒,推至聂焱面前:「妾闻郎君最是怜香惜玉,何不先尝尝妾带来的佳酿。」
一时间酒香四溢,这是初苒自宫中带来得御酒。
聂焱正欲发作,嗅到酒香就忽然变了脸色:「你是何人?」
初苒抬手解了面上的轻纱,嫣然一笑:「自然是与将军有缘之人。」
聂焱面露讥讽,唇角哂笑,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倒有几分姿色。」
初苒也端了酒盏浅酌一口,遗憾道:「可惜妾今日前来,却不是让郎君鉴赏颜色的。」
「哦?那为何事。」
初苒手覆上面颊:「妾只望郎君能记得妾这张脸,待哪一日大晟宫倾国破,烽火四起,妾忙于奔逃之时,求到郎君驾前,郎君能怜在妾为故人,救妾性命。」
说罢,初苒敛了笑,也将面前的酒尽饮。
聂焱已经黑了脸,半晌,才长身而起声音淡泊:「天下好男儿多得是,聂某未必有能力护姑娘周全。」
初苒却温言道:「人贵有真心,边城也有好男儿无数,但是真正肯怜惜月儿姐姐的,也只有将军一人。」
聂焱霍然转身,怒道:「你们皆不配提她!」
初苒见他眼中猩红,知他定是还陷于儿女情长之中,便不欲再这件事上继续纠缠,须知这等伤痛可不是凭她一字半句,抑或一时半日就可以消解的。
当下,初苒面露娇憨,把玩着手中一乌黑发亮的事物,撇嘴哀道:「郎君如此无情,真是教妾伤心。」
聂焱猛地瞪大了眼,待要细看时,初苒却又已将那事物拢于袖中。
「你手中所持何物?」聂焱心中震惊,劈手欲夺。
「不过是件小玩意儿罢了。」初苒哪里肯给,伸手就将那东西塞于怀中。
「休要扯谎!聂某自幼从军,会连这东西也不认得么?拿来!」聂焱大掌一伸,欺身而来,锋芒毕露。
「郎君何故如此,妾却不明白。」初苒步步后退,眼见得背已抵上窗棂,看着聂焱锁喉而来的大手,初苒忽然抬头笑道:「早闻三郎风流倜傥,恣情狂放,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聂焱一呆,手忽然停在空中,眼中划过一丝清明。那黑色的事物必是虎符无疑,此女虽然句句都在调笑,却眼波沉凝,成竹在胸。现在又有虎符在手,只怕身份非同寻常。
默然垂了手,聂焱退回坐榻之上,仍是自饮。
初苒也坐回桌前,仿若方才的事不曾发生一般,见他脸上尽是颓然之色,初苒目光悠远,轻道:「三郎如此苦闷,不如妾作一曲,为三郎解忧可好。这是妾在乡间偶尔听到的《刈麦歌》,虽是俗俚之音,倒也新奇。」
说罢,也不看聂焱,执起牙着在酒盏上轻轻一击,低声吟唱道:
「门前的竹马无人骑,
屋里的织机无人用,
孩子们都去寻找母亲,
阿女们也匆匆出了门。
麦穗沉沉地低头,
原来她们是去了麦田里。
太阳火热啊,
为什么田里只有女人和孩子,
因为男人们在边城手握剑戟与长矛,
他们要守护自己心爱的故土和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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