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不需慕容琰招呼,就引了马车往鸿胪寺旁的瑞宅去。
小院儿内宅里,刚刚才掌了灯。
琼花正打算再去外头问问,帝姬回来没有,就见两道身影越墙而入。
「王,王爷!」
端的是一回生二回熟,琼花强自镇定,压低了声音,福身行礼。
「你们家帝姬呢?」陆昌见瑞宅内院的丫头都认得王爷,不禁眼中浮了笑。
「回大人话,帝姬到现在还没回来。」琼花难掩话中担心。
慕容琰已经失了心跳:「她今日可是去过裕王府?」
「奴婢,不知。」
微微抬眼,琼花看着眼前高大威仪的身影,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夜晚…
「今天一早,帝姬倒是出去了。」琼花心一横,坦白道:「但是不到中午,车夫就回来了,说是帝姬乘船游湖去了,还不让人跟着。这都一整日了,也不见回来,奴婢担心…」
慕容琰愈听脸色愈阴沉,既时间是吻合的,今早去裕王府寻自己的多半就是浅夕。现在,眼见着天色已暗,她却迟迟未归,莫非出了什么事!
两人匆匆离去,陆昌留下一名侍卫悄悄守在瑞宅外,然后就带了其他人去驶船寻找。
夜幕降临,凌烟湖上寒色如雾,袅袅笼罩了水面。
几艘画舫红绡纱映了宫灯,在湖面上随波逐流,丝竹之声飘飘杳杳,人的神思似乎都跟着恍惚了。
丹姬不惯乘船,索性栖在画舫顶上,吹着湖风,看天幕上若隐若现的星辰。
远处,水面上划过几艘柳叶儿般的小艇。
丹姬顿时警觉,翻身运目,妖娆的身子伏在檐边,如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小艇的尾端都挂着精巧的风雨灯,待丹姬看清了一艘艇上,一人抚剑而立,玄金斗篷鼓荡飞舞,幽邃的眼眸寒气凛冽,紧绷的身子就怠懒了下来。
晃悠悠起身,俏立在画舫的顶棚上,丹姬咯咯一笑,笼手高呼道:「喂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柳叶艇迅速发现了目标,疾驰而来,丹姬便一拧身,踏波而去。
有了这个人在,哪里还需她多事?
画舫在水面上打了个晃,漾出几圈涟漪,是有人登了船。
船舱里空荡荡的,桌上几碟小菜一样未动,浅夕枕臂躺在甲板上酣眠,舱中进来人,她也浑然不觉。
慕容琰又怒又怜,蹲身抱了她起来,瞧着灯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气怎么也生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浅夕悠悠醒来。
灯火辉煌,有些刺目,口中酸酸涩涩,仿佛有醒酒汤的味道。动动身子,触手之处是温热的心膛,沉稳的心跳。
浅夕迷迷糊糊想了一阵,就靠过去,双手拢紧了那人劲的腰。
头顶上有低低的叹息,语气却沉肃的很:「喝得烂醉!那个女子到底是何来路,你竟敢这样性命相托?」
「我何时有喝得烂醉?不过略饮了几杯,乘劲儿歇一歇罢了。」浅夕心中有事,听了慕容琰开口便是训斥,便挣扎着起身,不满道:「丹姬与我亲如姐妹,值不值得性命相托,也不是你们这等皇族中人懂得的!」
「歇一歇?歇一歇就睡到天黑都醒不来!你可知这湖上夜晚风浪有多大,那样的小舫根本禁不起。竟然连人都不多带几个,真是胡闹!」慕容琰哪里知道浅夕烦心的源头是惠帝,不禁气恼,强行将人按回怀中,手劲也重了三分。
窗棂外,就是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浅夕正语塞,忽然俯身在慕容琰领间轻嗅了几下,猛地睁了眼:「王爷还不是照样饮过酒,却来指摘卿欢。」
他从前明明是戒了酒的,为何会又饮?还是烦闷不堪释怀么?
浅夕心里一阵惶乱,挣扎着起身,就背身朝舱门外走去。
刚才睁眼之时,她便已知这是王府的楼船。
「夜深了,卿欢叨扰,讨一间客舱暂歇,明日一早便回。」
慕容琰愕然,不明白浅夕何故忽然恼怒,顺口解释道:「夜深露重,蓉娘特意配了紫金醇送来,本王方才饮了一盏驱寒。」
原来是这样…浅夕不禁扶额。
忽然间又想起,蓉娘特意送药酒来给慕容琰暖身,难道,那碧寒烟的毒终究还是落了病根儿?
站在舱门口的脚再也挪不动半分,浅夕心里都是酸涩柔软。
慕容琰见她一时进退不是,倒好似明白了几分。眼中浮起笑意,慕容琰过去搂了她的腰肢,低头问道:「今日你可是去了王府?」
浅夕思绪纷乱,此时也只能乖巧点头。
抬手抚过她微乱的鬓发,慕容琰越发柔声:「那么急着去寻本王,所为何事?」
「我哪有急。」浅夕低头嚅嗫,却不忍心再对他使性子。可心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浅夕只得眨巴了眼,可怜道:「卿欢饿了一日,王爷船上可有吃的果腹?」
拥她在怀便是欢喜,慕容琰也不急着拆穿,携了她的手转去桌边坐下。
一会儿,热腾腾的膳食便端了上来,一碟碟从暖盒里取出来,皆是浅夕素日爱吃。末了,还有两只白瓷缠丝小盖碗,里头分别盛了核桃奶酪和杏仁梅花酥,搁在浅夕面前。
第295章人如故
拿起牙箸,捧了小碗来吃,慕容琰看着浅夕鼓起的腮帮不禁黑了脸。
「你今日不曾用膳么?」
「早膳用了。」浅夕吃得正欢,一不留神就说了实话。
慕容琰待要责问,忽然又想起自己这几日的计划,气便消了下去,垂眉用膳。今日为了找浅夕,他晚膳也是没顾上的。
浅夕觉出气氛忽冷忽热,抬眼看时,又见慕容琰神色祥和,不似有异,便一径低头装傻,继续对付那两块点心。
两人都静默无语,一桌子菜居然被吃了个七七八八。丫头们打了水来,慕容琰净了手脸,便自去暖榻上坐了,仍是不说话。
浅夕站着想了一会儿,还是过去,干干脆脆的道:「近日柔然和大燕出了一桩大事,王爷知道么?」
「洗耳恭听。」慕容琰见浅夕一本正经,不觉好笑。
看他一脸漫不经心,浅夕鼓了嘴,冷声道:「柔然欲以驯养赤焰驹的马师交换耶兰牧场,皇上答应了。」
「什么时候的事!」慕容琰眼中寒光一闪,顿时肃色。
「前日,」浅夕揉捏了衣袖,别开眼神道:「我寻了少阳侯夫人,给郭太尉递的话。」
慕容琰眼神微滞:「秦相没有反对?」
浅夕咬咬唇:「少府寺在忙着收归各地矿场,丞相在主持拨粮备灾,他们想要成事,自有法子让老丞相顾暇不得。」
忽然勾唇一笑,慕容琰懒懒靠回枕褥之上:「如此,帝姬的大名一定会在柔然流芳百世了!」
浅夕气结,狠狠的瞪他:「可王爷手中的军权,也要被些宵小之徒觊觎撼动了!」
「觊觎嘛,由来已久。」慕容琰仍是微笑了回视:「至于能不能撼动,帝姬也说了,一群宵小之徒而已,不过得意一时罢了。」
「可卿欢递话至今才短短三日而已,今日少阳侯府就传话来,皇上已经允了这个提议。」浅夕气得头疼:「一群昏君佞臣,为祸大燕,王爷却不闻不问。大燕有这样的皇帝,王爷徒握军权,又有何用?」
敛了笑意,慕容琰悠悠道:「欢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等昏君,王爷为何不行废黜之举,取而代之!」心中愤懑已久,浅夕不禁冲口而出。
「你说什么?」
「我…」
忽然一呆,浅夕发现榻上凤目缩紧的人,已经侧望了窗外。
湖水粼粼,夜似乎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慕容琰心中闪过万般念头,一阵微凉。几月前,在自己怀中蛾眉宛转的人还搂了他的颈,情深意切的说:「王爷,不管当今圣上有多么无道,夕儿都不想王爷去做那个孤家寡人!」
为了这样贴心之言,那夜他还梦见了母妃…
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换了身份,却连心思都不一样了么?
冷冷回头,修长的手指叩着小几,慕容琰神色喜忧不辨:「一把龙椅罢了,又有何难…」
浅夕瞪大了眼,就在那人冰雪般眸光里,快要流出悲伤的前一刻,扑上去,捂了他的唇:「卿欢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她纵然为了自己的仇恨,也不会想要把他推上那个位置。
那方龙椅,坐上去的人便要忘情绝爱;那座冰冷冷的宫殿,被困在里面,便一生不得随心所欲,自由开怀。
如先帝,一生宽厚,前朝后宫雨露均沾,明明觉得自己的幼弟有经世之才,儿子虚伪庸碌,却仍然只能遵循祖训,苦心培养。结果最后,带了万般担忧,遗憾离世。
再如慕容琰的母亲云妃,那么一个温良柔顺之人,却打从诞下皇子那天起,就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操碎了心,结果,花样年纪便撒手人寰,留下幼子,寄居在兄长府中长大…
这二人,都是慕容琰至亲之人,他们的苦衷,没人比他更感同身受。
世人皆道天子优荣,可看在他眼里,只怕背后都是万种悲情,烦恼三千!
心里全是悔,浅夕索性两手捂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急急认错:「卿欢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王爷不可听、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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