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什么?”柳清竹露出意兴萧索的笑容:“恭喜你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还是恭喜叶大小姐心想事成?”
萧潜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你——难道你便不生气、便不觉得委屈?你如今真的连一句心里话都不肯对我说了吗?”
柳清竹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道:“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事,不再试图做一个螳臂当车的傻瓜罢了。老爷太太容许我在这府中活下去已是恩赐,我哪里敢奢求更多?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父亲吗?你待我如此,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只是做了分所应当的事,并没有向你市恩的意思……”萧潜急着辩解道。
柳清竹却比他想象的更加明白:“我知道。你虽然不肯说,我却知道老爷太太前两天逼你很紧,你生怕自己有一日抵受不住,不得不赶我出府……若是父亲当真被流放岭南,我便是无家可归了。你留父亲在京城,就是给我留了最后的退路,我始终感激你。”
“你……你为什么都知道?”萧潜感到有些挫败。
柳清竹自嘲地笑了一笑:“一个人被困在小小的院落里,看到的、听到的,每天都只有那么一点点,只好反反复复地思量。再笨的人,同一件事思量几千遍,也终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萧潜定定地看着她,明明是带笑的面庞,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哀伤。
柳清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忽然笑问道:“这一次娶亲非你所愿,何况本来也不该是你的差事,你虽不像津兄弟那样恣意妄为,却也一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不知道老爷太太答应了你什么,才让你肯乖乖地娶亲冲喜?”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如何会猜不到?”萧潜学着她的样子幽幽一笑,才知那笑容里面掩藏了太多的无奈和辛酸。不知每日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怎样的煎熬?
柳清竹慢慢地踱到窗前,盯着廊下那几丛绿竹,看了许久才语气轻快地道:“是答应了留下我吗?若是如此,我真该感谢叶大小姐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萧潜由衷地赞叹了一声,欣慰之余,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无奈。
如此聪慧灵秀的她,本该自由自在意气风发,他却硬生生地折断了她的羽翼,将她囚禁在了国公府这一方小小的四角天空里,如今更要残忍地看着她受人欺凌,看着她孤苦无助,看着她用冷淡和疏离一点点把所有人推出自己的小天地……
她一定是伤透了心,才会试图用冷漠的面孔将自己包裹起来吧?
他宁可她恨他,宁可她不依不饶大吵大闹,至少那样的她,还是可以接近可以安慰的,可是如今……
萧潜从未意识到自己如此无力。
此时柳清竹却忽然轻笑一声,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怎么会瞒不过我呢?你们明明瞒了我四年……”
萧潜看见她有意无意地望向东厢房的方向,心中不由得发紧,却喉咙干涩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知道他对她所有的伤害加起来,都比不上鹊儿那一件事来得严重。甚至上一次他跟着众人一起疑心她的时候,她都不曾有这样深切的悲伤。
她从来都不笨,她只是太相信他、也太相信鹊儿了。因为相信,所以从未想过怀疑。最后,却是她最相信的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了残忍地辜负。
伤害已经造成,如何能回到从前?
他可以想象,将来她的日子依旧不会轻松。
叶梦阑的到来,必然会让她本来已经很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而那个一向温婉可人的鹊儿……她又哪里是看上去那么好相与的?
清净了几年的邀月斋,终于还是会有鸡飞狗跳的那一天,而造成这样局面的不是外人,正是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清儿……我们,只能这样了吗?”他喃喃低语,问她,也是在问自己。
“不这样,还能怎么办?”柳清竹的心情仿佛并没有他那样低落。她语气轻松,若无其事。萧潜甚至觉得她此刻的笑容真诚明媚,直达眼底。
但她不可能会真正开心的,她只是更好地把自己伪装起来罢了。萧潜知道,每当她这样笑的时候,就是他该起身告辞的时候了。
真荒唐,本来是他的屋子,如今他却只是一个过客。
他迟疑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想个法子改变这个现状,却听见外面有两个婆子吵吵嚷嚷地从廊下奔了出去。
柳清竹认出是近几日在东厢房伺候鹊儿的人,心中一惊,忙厉声叫住二人,细问根由。
那两个婆子神色仓皇,边说边急得跺脚:“鹊儿姑娘那边好像不太好,这会儿赶去请大夫,也不知道来得及的来不及!”
柳清竹吓了一跳,顾不得理会别事,忙奔向东厢房那边去。
只见鹊儿孤零零地躺在帐中,一张煞白的小脸上满是汗水,湿淋淋的倒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看见柳清竹进来,她似乎想笑一下,但刚刚扯了一下嘴角,立刻又皱紧眉头闷哼了一声,下唇不知何时早已经咬出血来。
“怎么会这样?”柳清竹试着去握她的手,却被鹊儿死死地抓住,手上的力道攥得她的手腕立刻红肿起来。
初荷听到动静跟了进来,见状不禁焦急地向柳清竹道:“今儿中午的时候,鹊儿姐姐有一点点不舒服,只当是积了食,说是歇一歇就好了,谁知道……怎么会忽然这样的?”
柳清竹知道这会儿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耐下性子等大夫过来。可是谁知道要等多久?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柳清竹简直不敢想象。
她已说不清自己对鹊儿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鹊儿瞒着她那么多事,她自然是恨的;还有前几日迷香的事情,她不可能做到一点都不怀疑。但鹊儿毕竟是她在这世上相互温暖过那么多年的亲人,若是她当真在此时出了事,柳清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想到种种可能,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乱跳,脸色一点点惨白起来,甚至不比鹊儿的好看到哪里去。
萧潜也跟在她身后过来这里,见状又是忧急又是心疼,却不知该如何相劝。
鹊儿看看萧潜,再看看柳清竹,面上似乎有些欣慰,眼中却怔怔地滚下泪来。
柳清竹只得握着她的手劝道:“你别胡思乱想,坚持一阵子,等大夫过来就好了。”
鹊儿手上的力气忽然又加了几分,向她虚弱地笑了一下,断断续续地道:“我怕……撑不住,今日的情形,与奶奶当时……十分相似,只怕……只怕是……”
“不可能的,别乱想!”柳清竹只得这样呵斥她,自己的心里却猛地沉了下去。
她自己当日的情形,她自然是记得的。
先前只觉得有些不适,随后便是一阵一阵腹痛起来,浑身像被碌碡一遍一遍地碾压着,明知腹中的生命正在垂死挣扎,却偏偏无能为力……
没有什么比清醒地等待着自己孩子的消失更加痛苦的事了。这样的痛苦,柳清竹自己经历过一次,却没想到今日的鹊儿,竟会与她有同样的遭遇!
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可以假装是偶然,若是发生两次呢?
究竟是谁在处心积虑地谋害邀月斋的孩子?
柳清竹想到大太太赏赐下来的那些成堆的补品,心中越发寒凉起来,那一日的疼痛仿佛再次席卷了她,让她感到此时鹊儿的每一声痛呼,都会扯动她自己跟着痛一次。
第78章.谁是谁的肉中刺
下面的人请了大夫过来的时候,鹊儿早已痛昏过去,却仍是死死攥着柳清竹的手不肯放开。
王大夫先从药箱中取出几粒药丸让人给鹊儿服下,又闭着眼睛诊了半天脉,最后却只管捋着自己的胡子,半晌没有开口。
柳清竹急得几乎要跳脚,见状忍不住催问:“到底怎样?先给句话成不成?”
看到她忧急的神情,王大夫似乎有些诧异,忽而展颜笑道:“少夫人莫急,还能救得。”
“能救?”柳清竹几乎喜极而泣,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才发觉自己跪坐在地上许久,双腿都已麻木了。
王大夫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叹道:“能救是能救,只是胎里受了这样的苦,将来只怕还有些难处……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鹊儿恰在此时醒来,听说将来还有难处,脸色顿时一变。
柳清竹慌忙安慰道:“如今能保住孩子就是万幸,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王大夫附和道:“正是这话。如夫人福泽深厚,将来必然也能逢凶化吉。”
柳清竹忙催着他开了药房,嘱咐丫头婆子门尽快下去煎了,正要叫丫头送大夫出门,却见鹊儿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双眼睛总在看人,片刻也不肯停歇。
“别怕,大夫已经说没事了。”柳清竹知道她还是不放心,只得耐着性子柔声劝慰。
鹊儿却忽然开口向王大夫问道:“先生可知我今日的凶险是从何而来?我自认饮食用度上一向小心,当不至有疏忽之处。”
柳清竹忙也跟着竖起耳朵细听,只见王大夫用两根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半晌才道:“从脉象上来看,似乎只是体质寒凉所致,但如夫人今日的情形,与少奶奶当日几乎如出一辙……敢问如夫人,日常可用过什么大寒的食物和补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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