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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 (梨花落落)


  而何子岩必定初时受谢贵妃之命,暂不参与两国之争,想要来个渔翁得利。岂料想风云突变,形势未曾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何子岩不甘心大阮落到旁人手中,才倾整个蜀地兵力反扑,终是寡不敌众,死于瑞安之手。
  敌人一个一个都浮出水面,剩下的便要靠他们瓮中捉鳖。陶灼华眉眼璨璨,将手心轻轻一握,似是将前世那些魑魅魍魉收入在如来佛的五指山下:“子岑、子岱,我此身终于清白,咱们再也不要给对方可趁之机,终于到了报仇的时候”。
  “你放心,从哪里跌到的便要从哪里爬起来,我是真没想到,我的小弟弟瞧着不食人间烟火,却是十足的心怀鬼胎”,何子岑嘿嘿而笑,此刻眼望长平宫的方向,露出平日少有的森然怒意。
  岸边有银铃叮当作响,那是陶灼华与茯苓约定的信号。此时夜深,不晓得茯苓何以摇动了银铃,想是又有什么紧急情况。
  何子岱亦识得此铃,他将双臂轮圆,木舟如箭飞逝,不多时便泊在岸边。
  茯苓轻轻巧巧地冲三个人行礼,忙忙递上了手中的信件:“奴婢瞧了信封,认得是十万火急的标记,因此斗胆惊扰了小姐与两位殿下。”

  ☆、第五百一十九章 伪功

  苏梓琴前几日才有信来,如今竟又是十万火急,马不停蹄地叫人将信送入宫中。陶灼华生怕是瑞安狗急跳墙,带累李隆寿有什么不测,便忙忙去撕那个信封。
  何子岑从她手中拿过信来,替她剖去外头的碧云春水信封,又拔下头上金簪去挑里头封得得严严实实的火漆。
  茯苓想得周全,来时手里特意拎着盏双烛的琉璃灯,一并递到何子岱手上,瞧着他们搁进船舱,由得这三个人挑灯细读。
  苏梓琴坦陈自己已然认出了何子岕,原来两下里竟是想到一处。她在信中指正前世的何子岚另有其人,正合了三个人的猜测,如此以来便再无怀疑。
  何子岱哈哈笑道:“嫂嫂,您这位妹子也是高人,随时随地身在虎穴却能游刃有余。如今瑞安真正是四面楚歌,可笑这何子岕不晓得她穷途末路,还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妄图觊觎父皇的江山万里。”
  其余的人尚可,陶灼华担心的却是何子岚一旦知晓亲弟弟与瑞安私通,该有多少伤心无助。她低低婉叹道:“何子岕前世作恶多端,今生又少在悔改,依然铤而走险,这样的人自然是死有余辜。我所担心的是子岚前世薄命,其实也是受你我所累。今世这何子岕又是一意孤行,咱们总要护她周全。”
  何子岑频频点头道:“这是自然,前世里父皇替子岚指定的姻缘一般般,婚后也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今生既要子岚幸福,你也须好生留意,替她寻一位德貌双全的东床快婿才好。”
  听着谈及旁人的姻缘,何子岱眼前不觉又闪过孙家二小姐红衣翩然的身影。他将目光投向远处,听得鹭鸶咕咕而叫,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悠长。两世金戈铁马的硬汉终究有了些绕指柔肠。
  八月末的一个夜晚,榆林关外终于来了消息。明月依旧驻守,清风一个人悄然自关外折返。他来不及换去身上的黑衣,风尘仆仆便出现在了何子岑的面前。
  清风与明月蛰伏在榆林关外已然有段时间,偏生榆林关这几个月风平浪静,钱将军与何子岩都没什么动静。两人自然不愿无功而返,竟在离大营不远的村子里租了间木屋,安心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细心打探了这段时间,清风与明月发现榆林关的守军除却日常操练,每隔一两个月便有小股的部队要去一次南山那边狩猎,每每归来时到也兵刃带血,却没见带回什么野兽飞禽。
  清风与明月极其细心,发觉营间有个规律,每当狩猎过后的三两日内,便有马颈上绑着铃铛的信差出行,大约是往京中送信。
  军中戒备森严,钱将军素有威名,清风与明月只怕行藏败露,并不敢擅入军中。他们只能猜测这些折子里头是否有那些所谓的军功,更不晓得这军功与南山狩猎之间有什么联系,便下决心彻查到底。
  前次榆林关的守军例行往南山狩猎,清风与明月便悄然随行。他们跟着这小股的部分翻过密林,却瞧见了惊天动地的一幕。
  这些人根本不是山中狩猎,而是在南山里设着处军营。士兵们在这里改头换面,穿上鞑子的衣衫,再折到南山以北骚扰几个大阮的村庄,更手刃百余名赤手空拳的百姓。他们扔些自己身上的铠甲之物,故布是鞑子被人杀死的迷阵,便算做是杀了入侵之敌,以此当做军功送到仁寿皇帝的案头。
  清风与明月两人远远观望,瞧着无辜百姓受难,直恨得浑身骨节格格做响。他们身单力薄,更不能打草惊蛇,恨不能早一日将消息传回京内。这两人一合计,明月依旧留在榆林关外继续搜寻证据,清风便日夜兼程回来送信。
  兹事体大,何子岑并不敢仅凭着两人仅有的一次亲眼目睹便妄下结论。
  况且如今两兄弟争夺太子东宫的头一把交椅,一个处理不当被何子岩乱咬一口,自己便就前功尽弃。何子岑思来想去寻不出太好的法子,便约着何子岱同往青莲宫寻陶灼华商议。
  三个人心知肚明,前世里能叫仁寿皇帝龙颜大怒、甚至伤及身子的大约便是这件大事。仁寿皇帝晓得了何子岩杀无辜百姓来骗军功,却又不敢将这罪名公开,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他借故杀了钱将军,又将何子岩急召回京,再匆匆立了何子岑为太子。一口恶气郁在心间吐不出来,终是将自己气出一身的病来。
  前世里三个人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不晓得是哪位深藏不露的人物能将这么大的事情捅出,还能将钱将军与何子岩扳倒。三个人苦思冥想,记不起那时候谁与仁寿皇帝走得颇近,一进又到了山重水复。
  何子岑毕竟做过帝王,他心思缜密,想了半天方问何子岱道:“你记不记得当年钱将军获罪,被父皇斩杀。而赵将军一并株连,被罚做从五品的小吏,无召再不得入京。昌盛将军那些旧部们闹出的这场风波,父皇龙颜震怒,殃及许多武将,却唯独孙将军平安无事?”
  何子岱痴心于武功,对这些武将们的升迁荣辱格外在意。他细细回忆着前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孙将军虽未获罪,也被连降了两级,且交出了帅印,不几年便就解甲归田,怎么能算得平安无事?”
  “不然”,何子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在理。“孙将军是连降两级不假,可是接下来孙夫人的生辰宴上,母妃却曾亲自登门,给了她极大的殊荣。你仔细想想,若没有父皇的授意,母妃又如何会在风口浪尖上去孙府参加什么宴会?”
  听得两兄弟抽丝剥茧,陶灼华十分汗颜。前世里她纠缠在何子岑与瑞安之间,整日考虑最多的便是如果能够不背叛何子岑,却又能保陶家人周全,于前朝后宫的事情几乎不曾在意,更未留意那时候德妃娘娘曾去参加过一个命妇的生辰宴。
  亡国之恨,不能全怪别人,自己从前便真正不曾用心。

  ☆、第五百二十章 血债

  如今听着何子岑的分析,陶灼华感觉十分在理。她赞成地点头道:“我同意子岑的说法,母妃为人小心谨慎,不会无缘无故去刚刚获罪的孙府串门子。而孙将军明着连降两级,未尝不是父皇给他的保命之策。”
  必定是孙将军察觉榆林关有异,暗中揭开了真相。仁寿皇帝处置了一干昌盛将军的旧部,只怕这些人察觉是孙将军向自己告的密,才明降他两级,以此做为对他的保护。而为了安抚忠臣,德妃娘娘才会参加一个大臣之妻的生辰宴。
  可以想见的是,德妃娘娘出席宴饮,私底下必定少不了与孙将军夫妇二人的交流,也会传达仁寿皇帝对他们的嘉许之意。
  一想到德妃娘娘曾这样为仁寿皇帝分忧解难,而前世的自己却颇多拖了何子岑的后腿,总想着两个人花前月下,陶灼华的歉疚感便是才下眉头、却上心上。
  她眼望何子岑,眸间有深浓的歉意:“子岑,我虽不曾将真得布防图送出,前世里的确有愧于你。不曾为你的江山社稷出过一点薄力,反而时时牵制于你。”
  “都说是红颜祸水,其实真正的祸水哪里会是红颜?不过是亡国之君给自己所找的借口”,何子岑轻柔地摆手,制止了陶灼华满腹的歉疚:“是我醉心于后宫的安逸,没有将过多的精力放在前朝,才给了何子芥、宣平候等人可趁之机。这误国的罪名我难辞其咎,与你一个后宫女子何干?”
  何子岱轻叹一声,拿手撩拨着舟畔的湖水,低低说道:“其实也怪我,我那时瞧不起嫂嫂质子的出身,处处与你做对,叫兄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是咱们自己生了罅隙,才给对方钻了空子。”
  “过往已矣,不必再在这里纠缠谁的对错。”何子岑拍拍何子岱的肩膀,又握住陶灼华的手,温润的语气间却是无比的坚定:“咱们如今心无旁骛,必定将前世这些祸国殃民的人一个一个揪出。”
  浅浅的弦月刚刚冲破云宵,此刻清韵皎洁,湖面宛如碎银。陶灼华掬一把清凉的湖水洗面,认真地应和着何子岑的话:“我必定叫瑞安四面楚歌,不仅再也没有精力攻打咱们大阮,便是身在大裕也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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