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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 (梨花落落)


  想起同为皇子公主的兄弟姊妹同人不同命,何子岕便有深深的不甘。他深吸一口气,将帕子细心收回袖间,这才对引路的太监示意继续前行。
  一路行至银安殿外,几名引路的太监前去通禀,不多时换了两位更年轻周正的内侍与几个粉衣宫娥前来带路。连着进了两道宫门,方才是银安殿的正殿。粉衣宫娥请何子岕稍待,自己行至宫门外再往里传信。
  不晓得李隆寿所居的乾清宫里是否也这般深锁重楼,何子岕回思着来时一道一道的宫门,心里对瑞安这位身负监国之职的长公主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急不躁,与小豆子立在一树芙蓉绿冠的浓荫下,恰是飘然若仙。有风徐徐吹动,几朵芙蓉花落向他月白色的锦服,少年郎更平添了旖旎。
  两位碧衣黄衫的婢子出来相迎,瞧得树下花与人两两相映,一时竟微微一楞。
  见惯了风姿秀美、玉带临风的美少年,一秋与半夏都不禁吸了口凉气,依然折服于这精致剔透的五官。这两个丫头奉瑞安之命来请何子岑,两个婢子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竟为树下何子岕这玉树临风的一幕动容。

  ☆、第五百零五间 丘貉

  一秋与半夏两人的脚步略显停顿,这才行至何子岕面前屈膝行礼。一秋恭敬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便在殿内,请泰郡王随奴婢来。”
  何子岕向二人微微颔首示意,便就命身后的小豆子跟上。
  从前在长安宫里不受待见,小豆子今次随着何子岕出行,是头回见这么大的场面。他虽有些怯场,到不愿丢何子岕的脸面,便努力抬头挺胸,将手上一个黄杨木填漆雕花的盒子牢牢捧住,亦步亦趋随在何子岕的身后。
  何子岕不急不徐地往前走着,一路上无数道惊艳的目光从身畔掠过,他一泒坦然处之。少年人月白色的锦袍伴随着步履的行走间微微掀起,露出何子岚为他赶制的梅青绣蟠龙纹马靴,格外如行云流水。
  银安殿是素日瑞安起居之所,布置得更是极尽奢华。此时晚风欲倦,四时花香不晓得从哪扇芸窗吹进,更兼着殿角一尊三足瑞云鎏金香炉间飘飘袅袅,燃着几块木槿香,殿内便是异香扑鼻,恍若瑶池仙境。
  何子岕落落大方地抬眸,瞧见九级墨玉台阶之上的丹墀宝座内坐着位明艳矜贵的丽人,身后端然立着四位捧盂、持尘、打扇的宫婢,显得排场十足。
  因为并非正式觐见,瑞安并未着她全幅凤冠霞帔的宫服,而是换了一袭大红绘绣丹凤朝阳的凉绸月华裙。她肩上笼着鹅黄的半臂,高挽的髻发如云,上头插一枝红珊瑚珠子缠丝赤金八宝簪,额前垂落九缕赤金流苏,显得格外典雅华贵。
  何子岕情知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还要无数次与面前这位美妇去打交道,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他醇厚的声音带着些磁性,在殿内格外动听:“子芥奉父皇之命,特来恭贺长公主殿下的芳辰,愿殿下富寿永享、凤体安康。”
  瑞安自高高的丹墀宝座上俯视着这位清美华贵的少年,瞧着何子岕墨色的长发拿玉簪轻绾,月白色的云锦宫袍上绣着浅金色的四合如意纹。便这么不经意的微微而笑,就好似惊散了外头碎金般的夕阳。
  瞧惯了芙蓉洲间来来去去俊俏倜傥的男子,瑞安自认早阅尽世间繁朵无数。唯有今次瞧见何子岕,才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觉。
  一幅好皮囊自是攻无不克的利器,瑞安瞧得心动,不觉笑意雍容。
  她受了何子岕的大礼之后,便请他起身,令半夏引领着何子岕上了九层墨玉台阶,在她下首铺着大红猩猩毡的玫瑰椅上落座。这才又稍稍抬眸,近距离地打量着这位俊俏非常的少年郎。
  打从殿外进来的那一刹那,正有初夏的阳光若碎金、若彩钻般筛落在何子岕的身上,少年人俊美无俦的好样貌宛如谪仙。
  瑞安再三再四地望着身旁的美少年,一时竟忘了开口。到是何子岕向他浅浅一揖,依然用极付磁性的声音说道:“子岕来时,父皇殷殷嘱托,代他老人家问您的安好。”
  何子岕不敢多言,他于临行前恶补了仁寿皇帝与瑞安的过往,生怕一不小心便踩在旁人的软肋上,因此只敢捡着冠冕堂皇的话说上几句。
  瑞安对那几句话充耳不闻,却是有片刻的失神。她浑然不晓得天下间何处钟灵毓秀,能育出这样精致无双的美少年。
  与何子芥一比,芙蓉洲里那些个倜傥风流的白衣少年都践踏成泥,连给眼前人提鞋都不配。瑞安眼中唯有面前的美少年倾国倾城,精致的五官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望洋兴叹。
  到是一秋机灵,见瑞安迟迟不开口,只怕她有所怠慢,便立在她身畔轻咳了一声。瑞安方才回过神来,掩饰地笑道:“乍见故人之子,不觉多端详了几眼,你的样貌不大似你的父皇,到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何子岕连连自谦,接了半夏刚泡的茶水,搁至一旁的高几上。
  瑞安定了定神,再拿起半夏刚泡的乌金茶啜饮了一口,这才再次开口:“泰郡王舟车劳累,一路上想必十分辛苦。”她指了指何子芥身旁的茶盏,笑容越发和煦:“不晓得这乌金茶和不和泰郡王的口味,若饮得不习惯,便叫她们去换。”
  何子岕微微欠了欠身,脸上的笑容比月华更为璀璨。他朗声说道:“乌金产于澜沧,本是极为难得之物。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子岕却之不恭。”
  浓厚的乌金茶入喉,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宽松了起来。宫婢们续过茶水,便就悄然退去,唯有一秋与半夏还立在瑞安的身后。
  千山万水,为得就是一个目的。除却官方的觐见,何子芥想不出往后还有什么借口能单独见到瑞安。他轻咳一声,接了身后小豆子手上的匣子,笑容宛若霁月初晴,分分钟明媚了瑞安的眼睛。
  “殿下,子岕千里迢迢而来,除却代替父皇为您庆贺方辰,还有些许私事。有位故人托我给殿下您带了些东西,可否请您屏退左右,细细瞧上一瞧?”
  瞧着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瑞安都有些懊悔自己将他放在鸿胪寺馆白晾了几天,耽搁了大好时光。精致的妆容下,这位年已三旬的半老徐娘依旧风姿绰约,露出雍容华贵的微笑:“这又何妨,便依泰郡王所言。”
  她不急着屏退一秋与半夏,而是冲两人沉声吩咐道:“鸿胪寺馆离着宫中颇远,泰郡王来去不便,传本宫的旨意,即刻替泰郡王在宫里安排住所,待过了本宫的寿辰再行定夺。”
  瞧见了何子岕堪比谪仙的容貌,一秋与半夏两个对瑞安这样的安排毫不奇怪。她们屈膝领命,瑞安又指一指小豆子,一并冲两人说道:“领这位公公下去饮杯茶,不可怠慢了远方来客。”
  这大约便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两个婢子却也只是依照瑞安的吩咐去做。一秋自去安置何子岕在宫内的下榻之所,半夏便就向小豆子做个请的手势,带着他走出殿外,找了两位有着品级的太监,陪着他往花厅里奉茶。

  ☆、第五百零六章 赐宴

  殿内再无旁人,瑞安自丹墀宝座上下来,走至一旁临窗的红木缠枝西番莲硬榻旁落坐,又唤了何子岕往这边来说话,显得随和了许多。
  她涂着深红蔻丹的指尖轻轻叩击着的扶手,这才言笑晏晏望着何子岕道:“未知泰郡王是受哪位故人所托,旧本宫捎来了什么东西?”
  许长佑的身份,瑞安自是心知肚明。她却不晓得那愤世嫉俗的老人已然葬身火海,便是殒于眼前这霁月清风的少年人手上。
  何子岕立起身来,冲着瑞安浅浅一揖,便就将方才从小豆子手上接过的锦盒打开,呈到了瑞安面前。
  一沓旧时的信笺被何子岕依着时间排序,规整得十分用心。
  瑞安漠不经心地抽出最后一封,瞧着上头已然有些泛黄的字迹,正是自己的亲笔,唇角竟露出丝潋滟的笑意。“泰郡王手上如何有这些东西?本宫若是记得不错,写这封信的时候您还没有出世,怎得又翻出沉谷子烂芝麻的东西。”
  当年这许长佑费尽心思与自己搭上桥,自谓要尽绵薄之力。这许多年下来,除却为谢贵妃提供了些毒药,再无旁的建树,瑞安如何会将他放在心上。
  她随意翻捡了几封信,便就无趣地收回手来,向何子岕微微叹道:“这许长佑是个痴人,颇有些不自量力,到颇将以螳臂当车。”
  面对瑞安语中的轻贱,何子岕其实有几分同意。
  婚姻大事尚且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若要两人结盟,联手去搏天下,更须旗鼓相当。而这许长佑以罪臣后裔的身份流落民间,本是个落魄酸腐的老朽,偏想与瑞安平起平坐,打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子。
  何子岕只以微笑淡然处之,竟微微点了点头。他月白的锦袍无风自动,霁散了绝世的风华,向瑞安轻轻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殿下早便知晓子岕与这位长佑公的亲戚关系。今日既是将这些信全都拿来,殿下又何必再绕圈子。”
  “哦?许长佑那老家伙有日子未与本宫联络,想是受泰郡王所治,你到比他明白事理。泰郡王此番拿着这些旧物千里迢迢而来,难不成是向本宫兴师问罪吗?”瑞安身子前倾,脸上轻薄的胭脂剔透,语气里多了些轻佻的成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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