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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 (梨花落落)


  陶灼华一直不曾放下手间的果碟,她将口中含着的一枚桂圆核轻轻吐在漱盂中,惋惜地摇头道:“大人您来得太晚,舅舅从前是收着好些这种东西,不过为了装点门面,他从来不屑一顾。前些时他有位朋友过府,瞧得爱不释手,拿着一船的货物跟舅舅换走了这些东西,如今早已四壁空空了。”
  苏世贤宛若五雷轰顶,如同霜九寒天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他恨恨地跺着脚说道:“我记得当时是在书阁里挂着,那么多的字画,难不成一幅都未留下?”
  陶灼华讶异地望了苏世贤一眼,有些奇怪地说道:“不过是些字画,怎值得大人您大惊小怪?”又赶着问娟娘道:“娟姨您瞧一瞧,花瓶可有磕坏?”说着从娟娘手中接了东西,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瞧着那只淡青梅瓶安危无恙,方露出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苏世贤连头顶都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死心地问道:“夕颜,书楼里空空如也,你是亲眼所见?”
  陶灼华晓得苏世贤爱画如痴,哪里肯给他一丝机会,轻轻点头道:“自然是亲眼所见,舅舅说了,换回的那船货物价值连城。这一趟走西洋,原是为得贩卖这些东西,还说必定会赚得盘满钵满。”
  好好的女孩子开口闭口尽是铜臭气,果然近墨者黑。苏世贤强自压下心间的不喜,又不死心地问道:“难道一幅都未曾留下?连那幅富春山居图也没了?”
  陶灼华黑白分明的双眸间清湖涟漪,颇有些不以为然:“不晓得大人您说得是哪一幅?我前日去书楼,瞧着反正四壁尽空,到整洁了许多。”
  “果然是商贾、果然是商贾”,苏世贤扼腕叹息,在心间一遍又一遍地腹诽。生怕陶灼华撒谎,要她陪着自己立时去书楼探看。
  陶灼华到也欣然领命,她将果碟推开,由娟娘服侍着起身去内室更衣,再命茯苓去问管家要了钥匙,自己在前头引路,领着苏世贤往书楼去。
  陶家的书楼对于苏世贤迫并不陌生,他昔年陪陶婉如回府时,曾不止一次在这里流连。那时自负品性高洁,虽对这些字画爱若至宝,却不屑开口讨要。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苏世贤深悔当年故做了清高。他随着陶灼华迫不及待地进到里头,瞧着从前挂满翰墨宝迹的地方如今变成一面面雪白的墙壁,还有书楼里那些曾经满是线装古籍的书柜,如今也四敞大开着空空如也,只觉心内既痛且气,险些要一口鲜血狂喷。
  苏世贤重重擂着拳头,砸向一面雪白的墙壁,直气得跳着脚转圈:“你舅舅当真糊涂,什么货物能比得上这些东西?”被斑驳的树影筛落了点点金芒,更显得苏世贤一张脸犹如墨坛,他颤颤指着从前悬挂富春山居图的地方:“单是那一幅山水图便是价值连城,你舅舅真是暴殄天物。”
  陶灼华墨画秋波般的双眸依旧纤尘不染,一团孩子气地说道:“舅舅自己的东西,自然想怎么用便怎么用,大人您又何必替舅舅心疼?”
  眼看着到手的东西打了水漂,苏世贤便如同百爪挠心,此时又不能与陶灼华撕破脸,想着陶婉如的陪嫁里也有些这种东西,当年进京科考时并不曾想那是他与陶婉如的永别,苏世贤初时未打过那些主意,如今却忍不住动了心思。
  苏世贤当下按捺住焦躁的心情,拐弯抹角说道:“你母亲当年也有好些字画真迹,她时常鉴赏,对这些东西爱若至宝,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娟姨。夕颜你可莫学你舅舅,千万将你母亲的陪嫁小心收好,随时带在身畔才能安心。”
  指望着能说动陶灼华,一并将这些东西带入京里。陶婉如的银钱他不稀罕,那几幅前朝真迹却是世间再无二致,苏世贤迫不及待想要收入囊中。
  陶灼华无可无不可地将手一摊,轻轻叹道:“东西值不值钱,夕颜浑不在意。因为娟姨说过,母亲喜欢那些东西,夕颜已经尽数让母亲带去了。”
  等听得陶灼华将陶婉如收藏的一众字画焚烧,连同陶婉如的骨灰一并葬在云门山麓,苏世贤纵然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跳起脚来骂娘。
  他指着陶灼华颤颤说道:“陶夕颜,你可知晓你这一把火烧了多少银子?烧红了多少人的眼?那是真迹,都是前朝真迹啊,多少人想瞧一眼都没有机缘,便这么随随便便被你焚成飞灰,你母亲难道没教过你?”
  “我凭什么学我母亲?”陶灼华似是极不习惯旁人的指责,她有些桀骜地昂起头,眼里点点寒芒轻覆,骂得痛快淋漓:“什么真迹?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母亲一辈子不快乐,焉知不是读书太多所累?大人您开口闭口商贾,舅舅虽是商贾,可没短我一口饭吃,读书人难道便个个是好东西?”

  ☆、第二十五章 启程

  陶灼华的声音天生甜糯清软,更兼如今只有十岁的稚龄,格外清澈如山谷鸣泉,虽是句句指责,到不带半分硝烟气息,令人又气又急。
  “你,你”,苏世贤手指微颤,指着陶灼华的脸想要大声喝骂,又因底气不足硬生生忍住。他何尝听不出陶灼华话间有话,分明是指桑骂槐,暗喻他这个负心贼子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
  抬起手想要一掌掴下去,重塑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奈何一想到瑞安长公主与苏梓琴在京中翘首以盼,还须得眼前这个西贝货远赴大阮,苏世贤只得忍了又忍,将扬起的手又放下,最终化做重重一叹。
  四壁如雪,书楼内是一片静默的安宁。粼粼流光反映着陶灼华的脸,在她面颊上荡开波影,却是那样倔强而又任性。
  陶家纵然富贵泼天,却将他的亲生女儿养成这般。苏世贤不说自己忘恩负义在先,反而对陶灼华一股子嫌弃,耐着性子说道:“你如此的性格,如何算得名门闺秀?待入京之后,该随着梓琴好生学些规矩。”
  “京里好玩,我便多留几日;若是拘得难受,亦或我不得长公主欢喜,我便依旧回到青州府。横竖舅舅给我留了银子,大人您也不必为难。”因为有些生气,陶灼华被点点金芒点缀的脸上添了些红晕,越发似初绽的桃蕊,嫩红轻柔。
  苏世贤无声冷笑,慨叹这女孩子的见识浅薄。长公主府虽不是龙潭虎穴,又岂容得她来去自如?当下打定了主意,只要将她诓骗入长公主府,调教些时日再送走,便算自己完成任务。
  瞧着陶灼华的确有几分桀骜不驯,苏世贤暗地里佩服长公主的心思细腻,想出要拿陶婉如和整个陶家人的性命相挟的主意。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陶家人去屋空,到是不好拿捏,势必要另寻良策。
  苏世贤暗地里交待青州知府,密切关注陶家人的动向。若陶超然一家人回城,万万不可再纵虎归山,即刻软禁在陶府之中,再拿八百里加急给他送信。
  青州知府诺诺连声,却是言不由衷。他与陶超然本来有几分交情,想得却是待苏世贤走后,如何想办法给陶超然送个信,要他暂时莫回青州府中。
  除却长公主赐下的那些衣裳首饰全部带走,陶灼华又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苏世贤贼心不死,依旧翘首盼望,见她的东西果然多是钗钏首饰,确实没有一件字画古玩,心里难免更加失望,对陶灼华的嫌恶之心更盛。
  陶灼华瞧着苏世贤一幅贪婪的模样,自然满心鄙夷。她撇开这没良心的生父,自己安心处理自己的事情。先将自己院里丫头仆妇遣散,私下里赏了卖身契,另给些银子安家。又将库房的钥匙转交老管家,指着那些个箱笼包裹仔细叮嘱一番。
  最后,陶灼华只带着娟娘与茯苓两个,带着些银钱衣衫,随在苏世贤的车后,坐上了另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
  临行前,娟娘自然依着陶灼华的吩咐,与老管家另有一番密谈。
  老管家早在家书中得了家主授意,如今对陶灼华言听计从。只待苏世贤等人的马车前脚一走,他后头便指挥着家人将早先藏好的一应古玩玉器、珍宝字画统统打包,不显山不露水地往外倒腾。
  如今两国言和,边境不再封锁,老管家使人打了前站,用假名在大阮京城之中购得几处宅院铺面,开始将陶家的产业、连同陶婉如留在府里的嫁妆,连同陶灼华封存的东西,一并往外转移。
  至于大裕皇朝的生意,老管家自然不能让它落进贼人手上。陶家名下的店铺要么转到抵实人的名下,要么便直接易主。偌大的产业一点一点分散开来,把老管家和府中几位得力的管事忙得脚不点地。
  苏世贤出来日久,如今归心似箭。也不管陶灼华从未出过远门,坐马车是否习惯,只催着车夫扬鞭催马。
  娟娘只怕陶灼华坐不舒坦,贴心地在马车后座上铺下厚厚的云丝被,再垫桌玉丝簟席,备了一年景绘绣四时花卉的青缎掐牙靠枕,再替陶灼华换了轻便的软底绣鞋,又净过手,从预备好的食盒里摆出几碟点心。
  茯苓早已快手快脚泡了壶甜橙花果茶,又在里面搁了几片去岁晒制的红果,热气氤氲间袅袅飞散,酸甜可口更兼醒气提神。
  深知这一走,再见故土便是遥遥无期,陶灼华行前特意请娟娘买了许多隆盛斋的清真点心,她自己还悄悄装了一袋子院中的泥土,取了一小点儿收在贴身原荷包里,想要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聊以慰藉自己的思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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