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负长乐郡主的娘亲甚多,不愿长乐受苦,所以既然皇上下旨,孤也乐得顺水推舟,怎料想,这个决定却害了长乐,你看刚才袭击而来的这些东西,分明是将目标对准长乐。永清……只要你能救出长乐,这婚就不必结了。”镇南王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带着无法挽回的决绝。
在这个年代,悔婚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意味为着什么,镇南王很清楚。
就在前些天,他还狠着心亲手赶走了女儿的心上人,看着长乐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他心里也很难受,本以为会给长乐一个幸福,怎料有敌人不愿意看到长乐与燕王结亲,他反而是亲手将长乐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燕王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叔叔既然由此吩咐,侄儿岂敢不从。您先回府休息,侄儿将倾全城之兵大力搜索,定要给叔叔一个交代。”
“好,好!永清做事,孤放心。”镇南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不远处守候的亲兵招了招手,二人急忙跑了过来,将王爷搀扶住。
“侄儿先去布置了。”
目送镇南王艰难地踏上马背,燕王轻叹了口气回到方才与齐王交战之地。
铁白梨瞥了他一眼,背着手道,“你岳父看来伤的不清呐。”
燕王摇头否认道,“镇南王方才正是与我说这事,只要能够找回长乐郡主,婚约可以取消。”
他的视线就那样赤果果地盯着铁白梨,仿佛在告诉她,他对于这场强加的婚姻并没有一丝的挽留。
齐王明显感觉到铁白梨原本凌厉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双手紧紧攥成一团,心中焦急一片,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到此时,卓明和穆良哪里还认不出站在眼前的这位英姿飒爽的白衣公子,不正是令齐王魂牵梦绕、夜夜思念的琴大家,但是看起来这位白梨姑娘与庆国的燕王明显是相识的,而且要早于齐王。
卓明咳嗽了一声道,“白梨姑娘,日前将我们三人囚禁并下药之人,他们的头领是两个姑娘,一位擅长用鞭,而另一位则擅长用药。”
穆良道,“不错,其余的这些人都是广陵城周边的村民,他们掳过来制成尸兽,能变得力大无穷,用她们的话来说,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只能发挥药性的十之一二罢了。”
卓明叹道,“亏得老夫随身携带了解毒丸,这还是当年魔门宗主送于在下的,没料却在这次派上了大用场。否则我三人必定力竭身亡。”
铁白梨心有余悸道,“南霜和苍铃那俩人合起伙来做事,倒是心狠手辣,一点也不含糊。也不知长乐是否已经落在他们手上。”
因为闲杂人等众多的缘故,燕王苦于无法表露心迹,只能冷着脸将火气发到了属下的身上,“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城门关闭,派出所有兵将逐门逐户的搜索,务必要寻到有关郡主的线索。”
“属下得令。”亲兵领命而去。
燕王驻扎在城郊的近两千兵马算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支部队,镇南王的水军还停靠在长江边上,带回来的人并不多。
历州军对于燕王的忠诚毋庸置疑,得到命令后,迅速控制了城池的四个进出口,队伍散开后分别由伍长带队,从东向西,开始了细致的搜索。
燕王哪里还感觉不出越国的齐王对铁白梨有非同一般的情意,也隐约猜到,在这一段铁白梨消失的日子里,她一定与这齐王发生过什么。
但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铁白梨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想到冰天雪地之中,那具单薄而又美丽的身躯仿佛鸿雁一般飘落冰山,他的心就像镜子碎裂了一地无法复原。
她一定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如果他能够停留在原地不走,或许还能帮到她。
但是,他又不能抛下跟随他的所有人而不顾,当时那种备受煎熬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无法忘怀。
自从铁白梨暴露真容,他的心就已经系在了铁白梨身上,长乐什么的,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正文 541、长乐(一)
当一个人在密密麻麻的森林之中慌不择路地狂奔时,其实他的方向感是很差的。
此时的长乐郡主正是如此,她只知道不停地往前奔跑以逃避身后的追兵,但如果能从茫茫无边的森林上空俯瞰,就会发现,长乐的行动轨迹实际上是在树林里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大圈,她的目的地本来是想回到广陵城,没料最终却是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不过这也无形之中,将原本尾随不止的紫丹抛地没了踪影。
眼见夕阳就要西下,不知不觉中,长乐竟然丝毫不停的跑了快两个时辰,当察觉危险已然离她远去之际,她一直强撑着的身子顿时如同没了气的皮球干瘪了下去。
她歪倒在一棵裸露出树根的大树下,不停地喘着粗气。
一天没有进食,口干舌燥,浑身都是虚汗,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别人追赶,她就要先死在这儿了。
歇息了好一阵子,长乐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起身,去寻找一些补给。现在的天气还算炎热,野外应该会有一些可以吃的果实吧。
随着阳光越来越暗淡,长乐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不由得回忆起前些天,她在广陵城外寺庙里的遭遇,同样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行人等几乎全军覆没。
而现在,却是她一个人孤独的行走在无边无际的密林之中,一种深深地恐惧感顿时笼罩在她的身上。
没有小溪,也没有果实,附近甚至连一只会跑会跳的小动物也没有看到。
她的嗓子渴的冒烟,她甚至怀疑,如果她再多走几步,她就会直接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前面的树林渐渐稀疏了起来,柔软的土质也渐渐变成了坚硬的石地面,她这才惊觉,原来此处已经是一片岩石了。
借助夕阳落到地平线下的最后一束光芒,她忽然发现在不远处的石壁斜坡上有一处洞穴,或许里面阴暗潮湿能有一些水滴可供吸允,这么一来,至少还能熬过一个想想就很糟糕的夜晚,等到了明天白天,再想办法回城吧。
就在她动身准备爬进去的时候,却隐约闻到一丝若有如无的血腥味。
她立刻就伏低了身子警惕地看向左右,暂时并未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此时,一只灰色的黄鼠狼忽地从她脚下蹿出,吓了长乐一跳,若不是及时捂住了嘴,恐怕尖叫声便会抑制不住的释放出来。
那只灰色的身影如同利箭一样速度极快,呲溜一下就窜进了那处长乐本想进入的洞穴。
这一下,长乐犹豫了,本来还想着在里面过夜,但里面还有其他东西的话,难道不会互相惊扰吗。
就在她迟疑了一会准备另寻过夜地点的时候,洞穴内却传来了清晰的一声嘶叫,随即又恢复了入夜的宁静,就仿佛刚从那声完全是错觉一样。
长乐的身子立刻僵住了,全身的血液霎时间冻结了一般。
哪怕是从未接触过这些动物的长乐,都能分明的察觉到,那绝不是普通的叫声。
洞内究竟有什么?
难不成有人先她一步钻了进去?
她静静地等了好久,暂时忘却了肚中的饥饿和嘴里的干渴,洞内依旧悄无声息。
好奇心占据了恐惧,长乐决定悄悄地爬过去看上一看,一旦发现危险,大不了撒丫子再跑就是了。
想到此,长乐立刻行动,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距离黑幽幽的洞口越来越近,长乐到最后几乎是伏在地面上,缓慢地爬了过去,是的,她只是想看一眼里面究竟有什么。
终于将身体挪到了洞口附近,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行压抑着内心恐惧和好奇交织的复杂情感。
视线缓缓向内移动,因为视力已经适应了黑夜的缘故,加之星空璀璨,月光虽说并不如前几夜明朗,但总有一些少许的微光。
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人盘腿坐在山洞内,因为光线暗淡的缘故,她只看到了他盘起的双腿,面容并不真切,而他的身边竟然全都是小动物的尸体,有黄鼠狼、松鼠、狐狸、野兔,甚至还有老鼠,它们无一例外地被咬断咽喉,身体干瘪的歪倒在洞口。
而此人一直默念着什么,那口音让近在咫尺的长乐莫名地感到烦躁,仿佛有什么在她内心驱使,想要跳将出来现身一般。长乐哪里还不知道有古怪,顿时双手死死地抠住地面,哪怕指甲断成两截摩擦出鲜血,她都没有松开。
直到一只傻不愣登的灰松鼠蹦蹦跳跳地冲进了洞穴,那人才停止了吟唱,一把将支吾乱叫的松鼠攥在手里,一口咬破了它的咽喉,咕咚咕咚地往下吞咽着腥味十足的血液。
流干了血液的灰松鼠就像之前的那些动物一样,被扔到一边失去了利用价值。
此人似乎已经吃饱喝足,没有再念之前令长乐焦躁不已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