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铁白梨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双眼像是蒙上了朦胧的雾气,燕王却是想起了她拼命救主之事,不由得心一软叹了口气道,“铁白梨品级官职不变,削去她鹰扬卫首领之职,由刘达暂代。让她去赵和堂那里任职,由赵总兵安排她的去向吧。”
见铁白梨始终抿着嘴不话,秦景同心焦不已,在燕王脸色未变之前,连忙拱手施礼道:“卑职替铁守备领命,这就押送他办理交接之事,安顿好后再来向殿下您回报。”
燕王点点头道:“也好,你去办的话,孤放心。”
随即燕王将车帘放下,只听见车轱辘压过草丛发出“吱啦吱啦”的声音,周围的警卫只是安静地往前走着,偶尔发出一两声马嘶。
秦景同拖着浑身僵硬的铁白梨,好不容易才脱离了燕王的马车护卫范围。
他揉了揉她的肩膀,没想到入手之处肌肤滑嫩、仿若无骨,见铁白梨的眼神里终于恢复了焦距,他也无暇多想,忙劝道,“白梨,秦某虚长你几岁,真是把你当兄弟看,听为兄一声劝,燕王此人面冷心热,有时处事确实急躁了些,等殿下他冷静下来之后,或许会念起你的好,将你召回也不一定呐。”
铁白梨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算是认清此人真面目了,生性多疑却又喜好装腔作势,我还不愿在他跟前碍事呢。”
秦景同急忙看了看周围,忙“嘘”了一声才道:“白梨,这话在为兄面前就罢了,切不可在外张扬。”
铁白梨这才真正清醒过来,忙道:“谢秦兄提醒。”
“那白梨老弟你还是先遵照殿下命令,与刘达交接吧,待会为兄再送你去赵总兵那里。”
刘达见铁白梨一脸严肃地和他交接兵符,却是大吃一惊。
秦景同恰当地站出来,道明了原由,却只提到了这是燕王的指令,让白梨到军队底层去锻炼锻炼。
刘达却以为这是燕王要进一步提拔铁白梨而埋下的伏笔,不由得连声恭喜。
铁白梨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叫上懵懵懂懂的二狗,背上了她的行装,往赵总兵的后军方向而去。
二狗紧跟在铁白梨身后,问道:“梨,你这是要去哪儿,还回不回来了。”
铁白梨回头看了看这个从便朝夕相处的伙伴,不知为何,竟有些于心不忍。
他的娘亲好了年底之前要给他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他信了。当他兴致冲冲地回到家乡,以为顶了一个鹰扬卫的名头,就可以让他父母扬眉吐气的时候,他的双亲却也消失在那场惨烈的大火之中。
二狗扑倒在火焰中痛哭流涕,而从他站起的那一刻,谁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绝望。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他从此再也不提女人、媳妇这两个字了,因为只要他一想到,整个心就痛得要命。
他剩下唯一的牵挂便是铁白梨了。
铁白梨忽然停住脚步,对秦景同道:“秦兄,你看我这次去赵总兵那里报道,能不能再带上一个人。”
秦景同看了看一脸憨厚的二狗,点头会意道:“按照官职,守备可配亲兵一人。鹰扬卫因为人员一直过少,故而不曾相配,如今去了赵总兵那里,带上亲兵一人,也是可以的。”
铁白梨忙拱手道:“多亏有秦兄相帮,白梨先行谢过。”
二狗却是听明白了铁白梨要带他一块走,不由得喜笑颜开道:“梨,这感情好。咱们俩在一个地方,俺才心安呐。”
铁白梨应了一声,勉强笑道:“二狗,不管到哪里,你得听我的话才行,不要自己擅作主张好吗?”
二狗忙点头应道:“梨打就比俺聪明,俺自然是要听你的。”
秦景同笑道:“二位的兄弟感情,还真是让秦某羡慕。不过白梨你也别过于担心,赵总兵此人生性豁达,爽朗大方,乃是一个很好相处之人。白梨你在赵总兵手下当差,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也不会埋没了你。”
铁白梨点点头。
前方,已是到了后军之阵。
*v本\文*/来自\v\v/**\ .G ZB Pi. bsp; Om ,更v新更v快无弹*窗**
正文 47、疏远(二)
后军之中,秦景同带着铁白梨、李二狗二人拜见了赵和堂,简略了了一下她调任于此的缘由,赵总兵却真是个豪爽之人,并没有多问细节,当即就将铁白梨二人安排到亲兵队之中,不过由于事发仓促,并没有给她安排实职,平日里随同他一道行动即可。
大军依旧在不急不缓地行进之中,铁白梨默然无语地骑着马匹,看着眼前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心情有些低落。
而和她一道而来的李二狗面相一向憨厚实诚,话或是交往给人的感觉总是比较可靠,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工夫,他便和身边的几个老兵打成一片,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家常。
但是铁白梨却暂时没有这样的心情。
因为,之前她和燕王之间的对话只是刚刚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这次远征真的会像燕王所计划的那样顺利吗,看着周围由于长时间行军而强打精神、步履略有些散乱的士兵们,铁白梨真是不愿意这些活生生的生命在一场大战之后便凋零殆尽,而这一切的起因只因为主帅的一厢情愿。
只可惜,现在她已经没有机会也并不愿再与那可恶的燕王发生交集了。
这种无力的感觉,真是让人悲哀。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她只是多虑了,有些事情并不像她所想的都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当在漫无边际渺无人烟的草原中行走了一整天之后,铁白梨刚刚进入草原时的那种兴奋和惊艳也已经被漫长的路途给消磨殆尽。
茂密的草甸中蛰伏着大量的蚊虫,当人马经过的时候,忽的一下从草丛里炸出,扑头盖脸地涌向人们,不一会儿,士兵们在外面的皮肤便被叮得一个大包接着一个大包,红肿奇痒,不少人都中了招。
铁白梨虽从当男孩养大,但天性就对细的昆虫感到厌恶和反感,她甚至有一次差点吓得叫出声来。如此一来,当想到这支庞大的队伍在草原中不知还要走多少天的时候,一种沮丧的感觉竟油然而生。
在草原中宿营的第一个夜晚,她没了鹰扬卫头领的职衔,便没有了单独帐篷的待遇,在赵和堂的亲兵队中,她只能和一大帮各种脚臭、磨牙、打呼噜的汉们躺在一起,直到半夜,和衣而卧的她才昏昏睡去,早上醒来之时,头脑胀痛两眼酸涩,走起路来昏昏沉沉,很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但她也只能强忍着爬起身,在这帮大老爷们没有醒来之前,将自己的私人问题解决好。
用过干粮、收拾完帐篷后,大军继续向草原深处开拔,谁也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远。
当铁白梨跨上马匹,浑浑噩噩地拿起马缰,准备稍微闭目养神一会儿之时,一名亲兵来报,是赵和堂找她。
铁白梨只得强打起精神来,挥起马鞭,纵马赶到了后军的前方。
此时,赵和堂正在和两三名副将指着前方议论着什么。
见铁白梨赶了过来,赵和堂微笑道:“铁守备新来我军,不知还住得惯不?”
铁白梨连忙拱手道:“谢大人关心,卑职很是习惯,兄弟们都很和善,让人不知不觉之间就没了拘束。”
赵和堂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指了指前方,远处竟有连绵不断的白色山峦若隐若现。
“雪山?”铁白梨惊道。
“应该是。”赵和堂道,“不过望山跑死马,这山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了轮廓,真要想走到山脚下,我估摸着至少也得五六天时间。”
铁白梨道:“大人的没错。只是这么一来,我军当真是进入了草原的腹地之中了。”
“是啊,前途之路漫漫,走得越远,士兵们的士气就会越低迷,如果到那时,蛮族突然现身以逸待劳,我军便要危险了。”赵和堂叹道。
副将们也都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铁白梨却道:“大人,在卑职看来,我军虽长途跋涉,但将士们求战之心甚浓,就像那陈年的老酒,放的时间越长,酒味就越浓。一旦碰到蛮族现身,我军将士自当奋勇向前,以一敌百,将憋了这么多天的战意一下发泄出去。所以,我军首战必定取胜。”
一名副将道:“铁守备之语倒是新奇,但不管怎样,也给了咱们一点信心不是。”其余的副将一道笑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活络起来,人们聊着天,还有人不断在询问铁白梨大校场演武那日摆出阵型的详细情况。
铁白梨倒是知无不言,简单地将九军五花之阵介绍了一下。人们惊叹之余,也对这阵型的缺点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那就是各军阵的人数多了以后,如何远程指挥的问题。
聊了一会,见赵和堂再无吩咐,副将们便一一告辞回到本阵之中。
铁白梨刚想走,却被赵和堂给叫住了。
赵和堂的身材很是魁梧,又顶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虽外表看起来没有吴永面部那么狰狞可怕,但多年战场厮杀积攒下来的威势却还是让人感觉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