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鼓声响,晋元帝将花交由楚宸灏,只见一簇红花在众公子之间来回流转着,楚浔枂也不过瞥了眼,宋君颜坐于宋齐轩下首,竟被宋齐轩的凳子挡住,倒像是被隔绝在列席之外,前边的公子们传花的热闹倒是丝毫未波及他。
随即鼓声落,那花却是被楚宸灏掷向宋君颜,宋君颜抬手接过红花,从容一笑,便是开口:“今日是皇上为三军所设的庆功宴,红花传到君颜之手,君颜便是现拙了。”
“君颜公子乃东玄第一才子,其诗其画皆为上乘之作,又怎会又现拙一说,真当是过谦了。”楚宸灏开口道,分明是夸赞话,却让人倍感阴冷之意。
“宸王谬赞了。”宋君颜倒像是未察觉楚宸灏话语中的阴冷那般,依旧是温和的应着,随即开口,“落雪时节君征去,大胜归来已逢春。”
这两句是倒也不出彩,远比宋君颜此前所传“芙蓉美景镜中簪,卿卿蹙眉泪阑干”之类要逊色得多,只不过倒也是应景,楚浔枂都能听到周边的窃窃私语,无非是在感君颜公子文采不在也,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依旧从容的模样,倒也一时不知他此举为何。
许是察觉楚浔枂的目光,宋君颜便是对着楚浔枂温和一笑。
换花团又是传了一轮又一轮,只不过楚浔枂却不见花团再次落到宋君颜手中,他倒是落得清闲自在,倒是他身边的宋齐轩,一句句的佳作,被众公子捧得极高。
也有不少贵女吟了诗,最是楚浔枂身旁的李姝婉口出金句“举杯消愁愁更愁”,被众人所赞真不愧是东玄第一才女也。
快散席了,最后一次鼓声响起,花团又开始相传,楚浔枂瞧着那花团丝毫不在意,总是传不到她手中便是,就在鼓声渐停之时,那花团竟是传到了她手中,楚浔枂手执花团,转眼只见李姝婉正温婉的对她笑着。
鼓声落,李姝婉随即婉转开口:“臣女瞧着浔公主一人独饮已久,便把花团传于浔公主,想着让浔公主也好沾沾这三军大胜归来的喜气也好。”
李姝婉这话说得大方得体,丝毫让人挑不出错处,真当像是为了楚浔枂好一般,只是楚浔枂可是众人皆知的纨绔,又岂能对得了诗?
楚浔枂只是勾唇一笑,以手托腮,将花团随意扔在桌上,随口道:“东玄何人不知本公主乃纨绔,又是如何对得了诗,若李家小姐诚邀本公主对饮,本公主又岂会拒了,真不愧乃我东玄第一才女,李小姐邀我饮酒之法亦是如此委婉,真当有文人之风。”
楚浔枂这话便是讽刺意味十足,分明人尽皆知她不会吟诗,而李姝婉还将花团传于她,便是不妥极了,就连对面的那些公子也不由得侧目,打探着李姝婉。
“浔公主言重了,姝婉只想让公主沾这三军的喜气,倒未细想这些,姝婉实在该罚。”语罢,李姝婉便是将白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是带着笑意看向楚浔枂。
“李小姐也不过想浔儿沾沾喜气罢了,浔儿你便不要抓着此事不放了,倒不如吟诗作对,也好把花团传出去。”楚宸灏看着楚浔枂,不紧不慢道,倒像个打回场之人。
只是楚宸灏这话却更衬得楚浔枂小气了,李姝婉分明是好意才将花团传给楚浔枂,而楚浔枂还怪罪于她,而李姝婉又自罚一杯,楚浔枂却无半点反应,便是让人忍不住往李姝婉看去,才女不愧是才女,此等胸襟不是何人都可相比的。
而至于楚浔枂,不过是纨绔无理罢了,怪不得大焉城如此之大,竟无一闺阁少女与她交好。
楚浔枂才不管投过来的那些目光,只是随口回道:“我以为我与六哥相处多年,当哥哥的定知妹妹胸无文墨,没想······”
楚浔枂一脸感慨,又是道:“吟诗本公主便是不会,不过饮酒倒是可以,屈屈一杯小酒又怎能难得住我。”
就在楚浔枂打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时,却是听到李姝婉开口,“浔公主既对不出诗,倒不如让君颜公子一试,想必以君颜公子的才情,定是能再出佳句,也不留遗憾。”
楚浔枂转眼看着李姝婉,虽说今日李姝婉对她也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只是她总觉李姝婉在针对她,但看传花团便是,只是她从未与大焉城的闺阁少女有过来往,那么李姝婉所为又是为何?
宋君颜起身,举着酒杯,也不推脱,便是开口,“月冷霜结凄冷地,三军过后又一春。”
语罢,宋君颜便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温和道:“此杯酒便是君颜代浔儿罚过,还望李小姐不要再为难浔儿才是。”
随即,宋君颜也不管众人的目光,便是从容坐下,楚浔枂瞧着坐在她下首的李姝婉,虽依旧是温婉的模样,只是细看她却能察觉她嘴角尴尬的弧度,脸色也是更白了,一时间楚浔枂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第8章 第八章 钟情
虽不知李姝婉为何要这般作态,但看到为难她的人吃瘪,楚浔枂倒是极喜的,殊不知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李姝婉的脸色更是黑了。
宴席过后,众人散了,楚浔枂先随裴皇后去了景阳宫,于是乎宋君颜便在景阳宫外边等候。
裴皇后也不过拉着楚浔枂说了几句体己话,不过一刻楚浔枂便是出了景阳宫,小径曲幽,前方的宫人提着灯笼照着路,只是没走几步,宫人却是停下了。
楚浔枂只见宫人回头正面色为难的看着她,也不言语,楚浔枂悄步上前,只见月影斑驳,亭中的烛火映着朦胧的淡黄,一身月白的公子正倚着栏杆,正对着一身鹅黄的俏丽佳人。
“你先下去。”楚浔枂淡声开口,接过宫人手中的灯笼,吩咐道。
“是。”宫人快步退下。
楚浔枂提着灯笼,悄步上前,靠近了些,在树的后方倚靠着,借着树枝的遮掩,又能听清宋君颜与李姝婉的对话。
“君颜公子。”李姝婉靠近宋君颜,宋君颜遂往后退去,只见李姝婉脸上闪过悲戚,本就泛白的脸色愈白了,更是柔弱。
宋君颜却像是未察觉李姝婉脸上的悲戚那般,面色平淡,淡声道:“李小姐若是无事,君颜便告辞了,浔儿还在等着我。”
语罢,宋君颜也不等李姝婉开口便是转头,欲离开亭子,谁料李姝婉倒是快步向前,一把抓过宋君颜的宽袖,悲声道:“莫不说君颜公子忘却了,两年前姑苏城灯会,姝婉不幸掉入河中,得君颜公子相救才可存活至今。”
“不过是君颜家中下人所为罢了,举手之劳,李小姐不必挂怀。”宋君颜轻轻将宽袖从李姝婉手中取出,又是道:“何况当日君颜也并不知所救之人是谁,是何模样,若不是李小姐提起此事,君颜倒也不知那人是李小姐。”
听闻宋君颜此话,李姝婉的身形便是一顿,楚浔枂瞧着她那愈加悲戚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子,真当是让人怜惜,就连楚浔枂都有几分动容,又瞧瞧宋君颜,只见他却是面色淡漠,啧啧,真当是个不解风情的木疙瘩。
只是,楚浔枂却是心中舒爽。
“可安淮寺的大师却言姝婉的有缘人便是君颜公子,君颜公子怎可说这般无情的锥心之话。”李姝婉牵强勾起嘴角,强做笑靥的模样更是让人动容。
“不过一面之词罢了,君颜可不是李小姐的良人,君颜所爱之人乃浔儿是也。”提到楚浔枂,宋君颜双眸中泛着些温情,顿了顿又是话锋一转,“只不过,李小姐乃闺阁女子,说这般话也未免太过轻浮,今夜君颜便当从未听过,还望李小姐自重些。”
李姝婉却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她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君颜,脸上的表情哀伤至极,宋君颜也不理李姝婉,遂拂袖而去。
就在宋君颜即将踏出亭外之时,只听李姝婉低声喊道:“君颜公子,你才貌无双,又何必与一纨绔结为连理?”
宋君颜停下脚步,转头,语气甚是冷淡,“不牢李小姐挂怀,此生吾爱唯有浔儿一人。”
李姝婉看着宋君颜那认真的神情,再也止不住红了眼眶,遂掩面而去。
楚浔枂瞧着落荒而逃的李姝婉,嘴角尽是讽刺的弧度,她就是纨绔又如何,最终还是会与宋君颜成婚,她楚浔枂最爱的便是夺人所爱了。
就在楚浔枂思量之际,再抬眼却见宋君颜正立于身前,正垂着眸子注视着她,一脸的柔和。
“浔儿可看够了?”宋君颜轻言问道,嘴角微勾。
听着宋君颜这带着几分宠溺的话,楚浔枂竟又想起先前宋君颜在亭中说钟情于她的话,一时间竟有几分羞涩,不过很快便又是抬头,挑眉调侃道:“倒也不过听了几句,若不是听了,倒不知竟连大焉城的温婉佳人都钟情于君颜公子呢。”
“不过几句话罢了,便从左耳进右耳出,听不得。”顿了顿,宋君颜低下头,灼灼直视楚浔枂,温声道:“何况君颜钟情于何人,浔儿不知么?”
宋君颜刻意压低声线,带着少许媚意的尾音,更是撩人心醉,楚浔枂抬眼与宋君颜四目相对,那双眸子像是只映着她一人那般,宠溺温柔。
一时间楚浔枂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脸渐渐染了红晕,虽说从前她便是张扬跋扈,只是与男子如此亲近相处倒是第一次,面对着这张倾城容颜,楚浔枂觉得她的心乱了,莫非她是心悦这宋君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