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果然没有再回应了。
是、是幻听吗?
让我不要出现?不要出现在哪儿?这又是什么意图?
脑袋里打满了问号,但我还是没有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服询问究竟的勇气;只是心中对这个人的疑惑变得更深了。
嘛嘛,现在不是进行人物深层剖析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继续按照脑中俯瞰图寻找休息室的位置。
这次很幸运的,没走几步,挂着“海常高校专用”指示牌的房间便出现在我的眼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当我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接近门口的时候,好像周围的气压都陡然变低了许多。
耳朵凑近门边试探着探听里面的声音,好像并没有预料中的嚎啕大哭声;只是偶尔传出几句难以辨别内容的对话,语气什么的都很平缓。
这样看来,似乎情况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这种认知让我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手缓慢地抬起来想要敲门,然而在我的手落下之际,突然——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我抬头,当看见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后,心里的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崩裂的声音。
“凉……凉太?”
空气好像凝滞了。
只有我叫他名字的声波在静止的空气中扩散,然后冻结。
他低着眼睛看着我,感觉似乎在拼命抑制着什么情感。
琥珀色的眼睛被刘海的阴影遮盖住,好像澄澈的晴空被覆上一层雾霾;我好像也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心情顿时跟着阴暗了下去。
这样说或许有点厚脸皮,但从小就是独生女,被父母娇生惯养着长大,我对安慰别人确实不是非常在行。刚才一头热地跑过来,可到了眼下才意识到,我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你们都已经很努力了?
还是就算这次输了,今后还有无数次赢的机会?
这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即使说了,难道真的能让他觉得好受一点吗?
我毕竟不是篮球部的一员,尽管已经试着站在他们的立场,但完全做到感同身受终究是不可能的。我那些微不足道的难过,或许根本不及他的难过的万分之一吧。
第一次,我遗憾为什么自己没有没有更多的参与到他的人生当中。
表面上看我似乎非常了解他,但他看重的东西,无论是模特的工作还是篮球,我都对之一无所知。
不管是作为“姐姐”还是……
都一定不及格了吧。
强压下心里泛起的苦涩感,我拉住他的小臂,灰色的秋季制服外套非常厚,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来自他身上的温度。
干燥的布料和湿热的手心。
还有无言中的尴尬相对沉默。
“凉太,今天的比赛——”
我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可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别开身体,我拉着他的手一下子落空。
我怔怔地无法做出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他侧身从我身边走过;
他的手臂擦过我的肩膀,带着我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的脚步没有一点停顿,也没有回头,转眼间身影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这……是……
什么情况?
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被嫌弃了吗?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啊。
还是我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场合出现?就算是在心情难过的时候想要被安慰,对象也不是我?
啊啊,比起无情拒绝了自己之后还扭捏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秀存在感的过去式,明显谁都能希望能被关系更亲密的现任安慰吧。
比赛到了后半段,因为太投入就彻底忽视了那个女人也在这里的事实。
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对了,刚才桐皇的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吧。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果然即使是不相关的人都觉得我太不识趣了吧……
我捏了捏发酸的鼻子,糟糕了,这是要泪崩的节奏啊。
趁着现在还控制得住体内的开关,我大吸一口气转身正要跑。
“啊,是横山!”略带惊讶口吻的熟悉声音。
这种情况下真的不想回头,但这样跑掉未免也太失礼了。我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胳膊上软软的肉,已经到了眼眶的液体倏地一下倒流了回去。
勉强地勾起嘴角,我转过身,脸色有些发灰的笠松顺手带上休息室的门;我们俩现在相互凝视着……算是……怎么一回事……
都说了我根本不擅长安慰人了啊。
“你是来找黄濑的吗?”
“嘛……”
“他刚出去,你们没碰到吗?”
“诶豆……”我和笠松的关系好像还没有熟悉到可以毫无羞耻感地说出“我被嫌弃了”这个悲伤事实的程度,于是只能模棱两可地发出迟疑的音节。
好在他立刻转移了话题:“你是要搭电车回去吗?”
“啊,没错。”
他抓了抓头,“那一起走吧。”
所以说,我们永远都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一秒,事情会按照哪种走向发展。
那天晚上比赛结束后,我跟笠松君一起回了家。
或者说,负责的贴心好少年直接把我送到了家门口。虽然路上尴尬得几乎完全没有可以进一步交流的话题,但刚刚遭受打击了的少女心在这段时间的沉默里确实得到了一些治愈。
回家后泡了个热水澡,直到把自己泡得晕乎乎才从浴室出来。
我连头发都没有吹干,就直接穿着MY MELODY的兔子睡衣横倒在床上,刚一闭上眼睛就听到妈妈在站在楼梯口朝上吆喝的声音。
“阳菜!凉太来找你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道不好。
这是要来跟我面对面断绝关系了吗?
第23章 Q23
怎、怎么办?!
先冷静下来找时光机!
但是凉太的行动似乎永远都比我的反应快。我还没来得及下床,门口就传来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仿佛是为了配合我此刻复杂的情绪,卷头发的毛巾突然松下来,湿乱的长发盖了我一脸。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幸好头发盖住了眼睛,我没看见凉太在我没有做出回应后,试探着推开门,透过门缝看到我的造型时,那一瞬间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总之,接下来的十秒钟之内我们俩都没有说话。
我觉得他大概是受到了惊吓。
起身穿鞋蹭到梳妆台前用头箍固定住凌乱的头发,镜子里的少女的造型确实挺爆炸的。
没有直接回头,从镜子中反射的画面,我看到凉太几乎和门一样高的大个子站在门口盯着我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当他发现我在看他以后就立刻垂下了脑袋。
好像头顶的耳朵也跟着耷拉了下来,没精打采的。
一支小箭又“PIU”的一声戳中了少女柔软的内心。
站在我自己的立场,虽然之前被嫌弃确实让我有点难过,但随即考虑到现在的状况的根源其实还是所谓的“未果的恋情”导致的,自己也算得上造成如此后果的根源,再加上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下子就什么活都没了。
而且他看起来好像也不是来绝交的。
如果是道歉的话——趁这个机会,我也应该当面好好忏悔一下。
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是年长的一方所以应该首先表示自己的诚意,我拉开抽屉拿出内置冷水袋的眼罩对他招招手。模特大人一点矜持都没有,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坐着的我跟他有点身高差,仰头对视时间久了脖子略疼,我站起来把眼罩递给他,“呐,睡觉的时候戴着明天应该不会肿的很严重吧。”
眼罩是粉红色的,上面有卡通图案。
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他把手伸出来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我发誓要是他敢嘲笑我,我绝对踹他屁股。
但是没有。他一言不发地接过去了,同时还把手里捏着的小纸盒拿出来在我脸上贴了贴。
——是我最喜欢的香草味日世。
刚洗过澡身上还是热乎乎的,冰冷的小盒子和皮肤的温差让我本能地颤了一下,身体立刻回忆起了之前在生理期之前吃了冰激凌结果痛了整整一周的悲剧。
算算日子好像最近也是……
啊,好烦,谁管它啊,到时候再说吧。
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我走到床边盘腿坐下,用小木勺子使劲挖了一口塞进嘴里。真好吃。可是好冰啊,被冰激凌冻得快要流眼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吗?
一定是吧。最近泪腺分明已经习惯了这种几秒钟挤出眼泪的模式,片刻间眼前就彻底模糊了。
还什么都没说就开始按照苦情剧的套路酝酿感情的我绝对是被这个泪点越来越低的世界带走了。
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双目顿时一片明亮,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