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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馨柔的话语融化了苏璇的心,他温存的拥住她,“你是我妻子,也是我最珍视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确有些心事,只是不知该怎么对人开口。”
  阮静妍也不催,温柔的等待。
  苏璇默然片刻,终于道出了心结,“当年我神智错乱,害了许多无辜,本想寻个僻地自刎偿罪,没想到异毒发作,复醒已是如今。我知道自己很幸运,死中得生,所爱的人不曾离弃,与你相伴更是人间至乐,然而一想起那些枉死的性命,还有阿落为我而犯的错,所背负的罪责,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
  阮静妍没有丝毫惊讶,理解的回应,“我也想过这些,祖母将所有私蓄留给我,其中有不少珠宝价值连城,不如取来给阿落,让她偿还所窃之物,我们再逐一寻访被你所伤的人家,尽量致歉补过,你看如何?”
  苏璇一怔,心头熨贴而感动,“奴奴,那是你的嫁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要你散尽千金,该是何等无用。”
  阮静妍哪会在意,“夫妻何分彼此,金钱皆是外物,若能换得心中安乐,算得了什么,我明早就去和阿落说。”
  苏璇想了一想,“还是我来,近日陪着师兄,没来得及与她多聊,还有些事要嘱咐她。”
  阮静妍停了一瞬,慢慢道出,“阿落方才来过,说左公子要离开益州,后日就要动身,她想让我们一道走。”
  尽管苏璇从未详述外面的情形,阮静妍也非一无所知,她询过殷长歌,又去城中瞧了一圈,见邻近州郡的兵马入城,加上城墙下堆积的大量城防物资,如何会不通透。
  此时一言出口,阮静妍清晰的感到苏璇一僵,望来的眼眸渐渐多了一丝歉疚。
  苏璇确实难以开口,又不得不说,几番酝酿方要出言,她忽然抬手覆住了他的唇。
  她什么也没让他说出来,伏在他身上吻着喉结,细齿轻咬健实的肩颈,勾起异样的燥动。
  苏璇不免讶然,拿下她的手道,“奴奴?”
  她的眼眸美丽又幽深,带着沉郁的光,举动却放肆而大胆。
  苏璇陡然吸了一口气,腰脊一阵激栗,他最炙热坚硬的部分,一瞬间被纳入了最美妙的地方。
  她的脸颊泛着妩媚的绯红,不知因是身体的刺激,还是对纵情的羞涩。
  雨依然在落,激昂的心火炙燃起来,再没有别的话语,颠狂的痴缠氤湿了黑暗的长夜。
  第三日清晨,苏璇扶着妻子,将她送上了远行的马车。
  苏云落接过包袱放入车内,宽慰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师娘。”
  阮静妍没有开口,两人隔着车窗沉静相视,已胜过千言万语。
  左卿辞道完两句场面话,钻入了另一驾马车,他的神色宛如平常,看不出离怅,左侯也不曾现身,这对父子纵是同处一府也几乎不见,比陌生人更疏离。
  道边的芙蓉灼灼盛开,浓烈得宛如锦霞,一路相送马车而去。
  七日后,拓州城破。
  守城的鲁将军、郑将军及数千军士殉国。
  信鸽携着焦烟与血色,飞向遥远的益州。


第94章 鼙鼓来
  靖安侯府的二公子左顷怀尽管被暂停了羽林卫的职务,每日依然起得极早,如常练习枪术与弓马。
  他日常极少使唤仆役服侍,也没有亲信的下人,因他并非左侯亲生,而是在左侯长子失踪后,安华公主从宗族中挑出来过继的,名义上是嗣子,实际处境尴尬,身边全是公主的人,一举一动均受监看,直至从军才算得了自由。
  世族子弟多以从军为苦,他却如逢生天,加上被左侯训出的好弓马,赢得了不少老将的赞誉,还结交了一批意气相投的好友,边塞的风沙挡去了公主的驭控,也让他的心境日渐明豁,不再动辄失措。
  哪怕失踪多年的左侯亲子、名义上的兄长左卿辞突然归来,卓然的风采将他比得黯然失色,金陵全城都道嗣子成了笑话,左顷怀也能坦然而视,想着大不了寻个时机请调边疆,再不复还。谁知这位兄长看似温文,实则疏狂,压根没将侯府爵位与安华公主放在眼中,竟是一走了之。
  这下袭爵的机会等于掉在左顷怀头上,好友亦为之高兴,没想到翻过一年,左侯擅自夺了益州的辖治,强驱武卫伯,蒙上了逆谋之嫌。
  大祸临头,左顷怀为避嫌不再出府,与朋友也断了往来。他素信父亲为人,然而朝堂上攻讦甚众,真相未明,难免亦为此忧虑,直至一日好友翟双衡来访,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原来一些从西南死里逃生的江湖人陆续归返,恶教以不死泉为饵,诱捕活人制作尸军的阴谋终于大白天下,由于太过诡奇,一经散出就爆传大江南北,街头巷尾无不议论。
  翟双衡说得有声有色,“西南恶教有不臣之心,这么大的事武卫伯竟然不察,你说是什么缘故,一个尸位素餐的罪名就够他受的,何况还有后续。”
  左顷怀闻所未闻,越听越疑,“不死泉是假的就罢了,还有邪法能操控行尸杀人?”
  翟双衡凑近低声道,“可不单是传闻,还有令尊的秘折,由江湖人转带,几经转折呈到了御前,听说圣上阅后大怒,召武卫伯受询,不料武卫伯压根不敢奉召,居然失踪了!”
  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左顷怀的眼睛都瞪圆了。
  翟双衡幸灾乐祸道,“这还有谁看不出,武卫伯肯定与恶教有勾连,要不是令尊当机立断的处置,没准尸军都要跑到金陵了,如今谁还能道令尊的不是,你也不必整日蹲在家里,马上就要复职了。”
  左顷怀震惊之余,生出一种不吉之感,“今年怎么这么多事,先是不死泉闹得沸沸扬扬,接着罗幕人犯边,西南又现怪相,万一真有什么尸军入侵,也不知朝廷能否应付过来。”
  翟双衡可没这么多忧虑,带嘲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男儿怕什么,正好建功立业。不然我们没一个贪墨的爹,又弄不到钱去贿陈王,哪来的机会领兵。”
  左顷怀知好友对此事耿耿于怀,宽慰道,“旁人如何我们管不了,做好自己的事罢了,不知楚寄眼下如何。”
  提到共同的好友,翟双衡的心情又好起来,“楚寄在钱塘甚为艰难,就是因武卫伯之子,这下时家要倒了,我看时骄还拿什么狂,楚寄的风光日子要来了。”
  翟双衡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好友楚寄要不是得了内线的消息,险些命都交待在别人手里,原因无他,武卫伯反了。
  武卫伯没能求到抄灭靖安侯府的旨意,却爆出了西南蛮教作乱,他自知推诿不过,逃回钱塘一不作二不休,举起了反旗。
  时奕在益州搜刮了不少财富,加上在钱塘盘踞多年的实力,一夕之内就将不听话的朝官全斩了,兼以抢掠凑齐了钱粮,私兵加上益州带出来的残部,纠合起来逾三万之众,算是有了些气候。
  这些兵马在外人看来更像是穷途末路的一搏,哪怕朝廷的重兵正去往边塞,金陵依然有数万精卒拱卫,既临长江天险,又有坚厚的城墙防御,根本不是一小撮乌合之众能够撼动。即使如此,这场叛乱也将苏杭祸害得一塌糊涂,社稷民生影响极大,天子的盛怒可想而知。
  不过哪怕真龙吐焰,当前也烧不塌钱塘,护不了楚寄。
  时骄本来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一反,干脆打算拿楚寄来祭旗。
  钱塘封城锁拿,楚寄藏了两日还是没躲过,给人抄到了匿身的民宅,幸而他反应快,前院哗乱一起,他立刻逾墙而逃,仓促翻入了邻巷一座私宅,然而运气差了些,才落地就给两个胡婢瞧得分明,楚寄一颗心顿时冰凉。
  兵甲正在沿街抄查,墙外甚至能听到士卒的呼喝。
  只要胡婢一喊,悍兵立时蜂拥而至,楚寄这条命就算是交待了,没想到胡婢扫了他几眼,居然并未叫嚷,反而掩唇嘻笑,去屋内扶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身形曼丽,发如流金,蓝眸宛如晴空,是位罕见的异域美人,与楚寄相对一瞧,彼此都吓了一跳。
  楚寄脱口而出,“瑟薇尔公主?”
  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翟双衡曾迷恋过的焉支公主,楚寄虽曾照面,并无深交,不知她怎的来了钱塘,竟在这当头撞上。
  瑟薇尔的脸色也不大好,她原是吐火罗王的宠姬,借着左卿辞取山河图的机会来了中原,凭着绝色容颜迷倒了许多王公贵族,混得风生水起,不料一个姓骆的世家子蠢过头,为她争风吃醋,殴死了太常卿之子。
  姓骆的固然难逃重处,失子的太常卿连她也恨上了,连连弹劾与她往来的官员失德无行,弄得她门庭冷落,满城都传红颜祸水。她只好离了金陵,来钱塘暂避风头,谁想却碰上了祸乱。
  她一见楚寄就知道不妙,时家正大肆搜捕英宣伯一党,人却在自己的院子,无异于灾星临头,只怪胡婢在金陵见惯了爱慕者攀墙求见,楚寄又生得一表人才,生生误会了。
  瑟薇尔与楚寄谈不上熟识,哪肯担风险,当下就要唤人将他推出去,不料她神色微变,楚寄已然看穿,三两步抢上来。“公主!在下思慕已久,好容易得见玉颜,怎能狠心让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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