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是真嫌弃:“甭跟我说她们有多好,那都是红粉骷髅,我可消受不起。”
祁季昭再度打断他:“元备。”
忒以的放肆了,毕竟是殿下的女人,哪容得你品头论足?
顾至见好就收:“你们也是够了,不就是让我随行吗?我去就是,不话丑话说到前头,我既不会行军布阵,又懒得身先士卒,充其量也就是你的随身护卫。”
得他松口,李翊已经心满意足,他所说自然满口应承。
李翊又同祁季昭说起云贵的地形和人事,又讨论如何排兵布阵,顾至不耐烦听,又要走,祁季昭正色拉住他道:“元郎,你也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此去十分凶险,我知你不是不会,只是不愿,但到底身多一技,关键时候能保全性命。”
顾至抬手:“行,行,你们说,我听着。”
顾至没打算将周琳琅遇到贼人之事大肆宣扬,且很快又随同李翊南下,是以周家无人知晓周琳琅在顾家差点儿被人谋害。
但周家怕夜长梦多,很快同孙家定了二月十八为吉日。
周琳琅对此毫不知情。
纪妈妈倒是下了大力气去打听,怎耐因有了前车之鉴,凡是知情的都被寻了借口打发到了庄子上,下剩的三令五申,谁也不许吐口。
纪妈妈一无所获。
二月十七,周老太太亲自来看周琳琅。
周琳琅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她住的这院子,行如冷宫,府里没人愿意踏足,尤其周老太太,打从前几年身子不大好开始,便越发怕死,每日里参禅拜佛,不求富贵,只求长寿,最是忌讳一切不祥不吉的人和事。
周琳琅这里她提都不愿意提,更别说来了。
可她居然能亲自来,可见所为不是小事。
周琳琅亲自将周老太太迎进去,亲手奉了茶。她态度殷勤,周老太太很受用,使眼色命孙妈妈带人出去,亲自拉了周琳琅的手,开门见山的道:“琳琅,你年纪也不小了,打小没了娘,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这做祖母的要是再不替你张罗,你可就真的要耽误了。”
周琳琅无语,却还是极尽孝顺的道:“琳琅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已经替你看中了一门极好的亲事,明儿就是你出嫁的好日子,你可欢喜?”
周老太太笑得满脸菊花,落在周琳琅眼里却像青楼里打算让头牌接客的老鸨子。
她挑挑眉,惊讶的道:“明天?这也太快了吧?”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再说,她有什么可欢喜的?不像是送嫁,倒像是送断头台,周老太太的吃相未免太难看太胳应人了。
周老太太轻嗔道:“不快了,打从两家有这个意向开始,这些日子我和你爹就没闲着,相看人家,备办嫁妆,再到合八字,选吉日……一样也没落下。”
不给周琳琅反驳的机会,周老太太道:“我是你祖母,总也不会害了你,孙家是诗书传家,孙大人年少有为,与你是郎才女貌,倾世良配,你过门之后要孝敬公婆,礼待夫君……这些都不必我多嘱咐吧?”
周琳琅道:“琳琅……年纪还小,琳琅不想嫁。”
“胡说。”周老太太板了脸:“亲事既定,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况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么能不嫁?”
周琳琅冷笑,垂头没应声。
要是再不明白周老太太的意思,那她也白活两世了,看一眼立在廊下的孙妈妈带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正咋咋呼呼的招呼着人里里外外都抓了起来,她便嘲弄的笑笑。
周琳琅眼圈一红,道:“琳琅舍不得……”
周老太太心口一松,僵笑了笑,道:“傻孩子,你只是嫁人,又不是一去不回,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有什么舍不得的?等你将来有了孩子,怕是你便顾不得娘家了。”
她自以为是的开起了周琳琅的玩笑。
周琳琅凝神细细思忖了思忖。
从情理上来说,周老太太的话没一点儿毛病。
做长辈的仁至义尽,做晚辈的自己还真没有理由非得不嫁。
她抬脸问周老太太:“祖母挑中的亲事,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琳琅是个蠢笨的,有什么话,祖母早些交待清楚,也难免琳琅做下什么败坏门风,领周家抬不起头的事来。”
她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同时也是试探周老太太的意思,若孙家不好,她可不会甘愿受她们摆布?
一句话就戳了周老太太的肺管子,她冷冷的盯着周琳琅,道:“你这脾气,是我最担心的,在家里,你怎么要挟都无所谓,一家子骨肉没人跟你计较,可到了夫家,你再这样行事是绝对行不通的。”
她板着脸道:“你和孙家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可悔改,且婚姻大事,也由不得你一个小姑娘做主。你只管安安生生,放放心心的出嫁,五郎在周家自有人照料。”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可她态度很明显,这孙家怕是不那么尽如人意。
周琳琅冷笑:若是她不肯安生的嫁,他们便要拿周玉琛的命作要挟了?
她平淡的道:“祖母放心,琳琅对长辈的安排,不敢有任何异议。”
周老太太对她是根本不放心的,但她既然没表现出来,周老太太也不会傻到和她针尖对麦芒,因道:“你这样想最好,知道你身边没几个得用的人,侍璧和侍玉两个在乡下待了几年,过于粗俗,不堪大用,我特意替你物色了两个得用的嬷嬷和四个丫鬟。”
第111章 扫地
这是要换掉侍璧和侍玉,架空自己么?
周琳琅表示反对:“侍璧和侍玉两个很尽心,我和她们已经情分深厚,还是不必了吧。”
就因为她们主仆感情深厚才要换人呢。
周老太太一挥手:“祖母不会害你,你只管听祖母的吧。”
自有两个严厉的婆子进带着四个俏丽的丫鬟进门,给周琳琅磕头。
形势不由人,周琳琅只敷衍的看了一眼,便认命的道:“祖母费心了,琳琅感激不尽。只是,既然侍璧和侍玉不能同我一起出门,到底主仆一场,我也不能亏待了她们。”
“这个你放心,祖母自有安排。”
周琳琅才不放心她的安排,当仁不让的道:“不敢劳动祖母,只求祖母开恩,还了她二人的身契。我出嫁时间太过仓促,不然我该早点儿准备,亲眼看着她二人出嫁才是。”
周老太太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跟周琳琅较劲,且不过是两个丫鬟,哪怕还了她二人的身契,想要借故捏死她们两个,就跟捏死两个蚂蚁一样轻松。
当下便答应了。
周琳琅又提到纪妈妈:“不知祖母对纪妈妈有什么安排?”
周老太太道:“她年纪大了,我安排她出府荣养。”
周琳琅点头:“琳琅也这么想的。她跟着我时日不多,也不曾沾得什么光,不如就把她派到我娘的庄子上去吧。”
提到已故的容氏,周老太太道:“你的嫁妆,公中自有准备,琛哥儿身子不好,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以我的意思,你娘的嫁妆都留给琛哥儿,想来你以后自有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大好日子,也不贪图这点儿财产,你说呢?”
周琳琅真是无语,这是想把她一文不名的扫地出门么?
她嘲讽的笑笑,道:“祖母果然计谊得当,我若是不同意”
周老太太眼睛一眯,寒光四射,尽是冷意。
周琳琅竟不能直视。
比起心狠,她远不如周老太太,且势不如人,她再反抗也只是蚍蜉撼树,不如徐徐图之,因此周琳琅垂眸,道:“那也显得琳琅太不孝了。”
周老太太对此颇为满意,料想周琳琅身单力薄,她不敢和周家撕破脸,除非她能在孙家站稳脚跟,可那时周家也不可同日而语,再说嫁出去的女儿,等到有了儿女,她只会同娘家越发交好,而绝不肯同周家交恶,是以她不足为虑。
周琳琅没什么情绪的道:“我娘留下来的东西,本就只是给我们姐弟的念想,琳琅从未有独吞的意思,既然我有了出路,那么把东西都留给琛哥儿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待会儿我就同琛哥儿交割清楚。”
“不用啦。”周老太太慈祥的道:“一家人,有什么帐需要算得这么清?你的帐目也不必理了,直接交给孙嬷嬷,回头一总交给琛哥儿就是了。”
周琳琅:“”
她虚浮的点头:“也好,明日是琛哥儿送我吧?”
周老太太笑得越发慈祥:“琛哥儿身子不好,孙家也了解,你是他亲姐姐,更只有心疼他的份儿。”
这是连他们姐弟最后一面都不许见了么?
周琳琅对这门亲事最开始的那份希望都不报了,她直盯着周老太太的眼睛,问:“敢问祖母,是不是婚事也一切从简?不然怎么姐妹们都不来跟琳琅道个别?”
周老太太没立即回答周琳琅的疑问。
她当然想痛痛快快的把话和周琳琅交待清楚,由着她在周家大闹一场,到底还能捂住,可万一她到了孙家才知道实情,固然闹起来是她自己受苦,可终究周家在孙家跟前矮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