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惶恐:“怎么,不行?”
不是不行,是很行,她只是没想到顾至的字是这样的,怎么说的,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粗犷与不羁,反倒很秀雅。
可见这小厮也是个精明之辈,只是太过谦虚了。她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道:“小的时遇。”
周琳琅道:“很好。”
见她认可,小厮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这样拿给三爷?”
周琳琅问:“如果三公子问起,这书信是如何到的你手的呢?”
小厮回道:“三爷自有通信渠道,他和顾世子都知道。”
周琳琅没多问,只要确有其事就好。
她又和小厮商定了具体时间,叫小厮于掌灯时分把祁季昭叫醒,把顾至的“平安信”交到他手里,当然,他肯定会要亲自查看是否属实,不过傍晚灯光昏暗,他看不太清,想来不会过于较真。
一夜无事,第二天傍晚,时遇扑到祁季昭榻前,惊喜的唤他:“三爷,你快醒醒,世子爷没死,世子爷来信了。”
祁季昭昏睡了一夜一天,只中间清醒了一回,却不吃不喝,这会冥冥中听到世子爷三个字,仿佛漆黑的天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万丈金光唰啦一下照进来,他立刻就睁开了眼。
可惜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四脚都软得和面条似的,半晌也抬不起来。
时遇一瞧见他睁开眼,知道有门,忙把信掏出来。为了逼真,这信是封漆的,他含着泪道:“三爷您看,这是世子爷寄来的信,看日期就是邸报发出来前后,他怕您着急,所以给您报了平安,三爷,您可一定不能自暴自弃啊。”
祁季昭眨眨眼,示意他:“拿近了,我看看。”
时遇把信封递上去。
屋里昏暗,祁季昭却不会认错顾至的笔迹,难得的露出一丝笑,道:“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时遇抹着眼泪道:“小的没敢看,三爷,我扶您起来?”
祁季昭哪儿坐得起来?可他仍是道:“好,你,去,把信,打开。”
时遇不敢违抗,拆了封漆,抽出信纸,胆战心惊的递到祁季昭跟前。祁季昭一目十行看了一眼,重重的靠后,吁出口气道:“幸好,虽是受了重伤,好在命保住了。”
说着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时遇欢欣鼓舞的道:“世子爷没事,那可太好了,不就是受了伤吗?咱们这就回京,召几个好的郎中,要不咱们把秦太医请过去?不行不行,这一路时间太长,还是赶紧把世子爷接回京城来。”
祁季昭看他那傻样子,不禁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时遇小心的问祁季昭:“三爷,您还,亲自去接世子爷吗?”
祁季昭犹豫了,顾至还活着,他就没那么一心求死,可目前也确实是个问题,他当然想亲自去接顾至,可他的身体这样,怕是根本走不到。
可他又不愿意回京城煎熬的坐等着。
正这时,门吱一声开了,周琳琅托着茶盘进来,笑道:“祁三公子躺了一天,怕是也饿了,师母熬的鸡汤,是用家里的老母鸡,炖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呢,有什么事,也得等您身体稍稍恢复了再做打算。”
时遇立刻把位置让给周琳琅。
他是最清楚自家三爷对周三姑娘的心思的,别说是一碗鸡汤了,就是一碗毒/药,如果是周三姑娘端来的,看看自家三爷喝不喝?
不仅会喝,还会喝得极其干脆。
他蹲在一旁充当榆木桩子,周琳琅把鸡汤送到祁季昭跟前。
他本来是不想喝的,可是诚如时遇所想,看着周琳琅那满怀期待的神情,无论如何他也不好拒绝。
祁季昭勉强喝着鸡汤,周琳琅坐在一边,道:“祁三公子,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要去找顾世子,就一定不会食言,你看要不这样?你把人手分给我一些,你先回京?”
祁季昭咳了一下,放下薄瓷碗,道:“琳琅,我从前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吧?”
“啊?你,你什么意思?”
祁季昭道:“那时候我意识不清,胡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是我欠考虑,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千里迢迢的去寻人。”
周琳琅道:“为什么不能?我又没说我自己去。你不回京城也行,要不你就在这儿等。”
祁季昭蹙起眉头,道:“这事,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周琳琅收起碗,将一旁干净的帕子递过去,道:“行,你慢慢考虑。”
祁季昭有些意外的看向周琳琅。
周琳琅朝他挑了挑眉:“我把时遇给你留下,其它的人我都带走。”
祁季昭道:“周三姑娘——”
周琳琅略带挑衅的道:“你不同意?要不你现在就下床,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吩咐一遍,让他们谁也不许听我的话。”
“我……我是担心……”顾至虽说是重伤,可终究吉凶难料,别因为找顾至,再把周琳琅搭上。
周琳琅笑道:“行了,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比你还怕死呢,毕竟……”她咬了咬唇,没把自己身世来历跟他说清楚,只道:“毕竟我还有琛哥儿要照顾呢。这么说吧,我会尽力,找到了是顾世子的福气,找不着,是他的命数。”
第165章 交待
今天的第二更。
周琳琅向苏老先生告辞:“很感谢老先生这些日子以来的收留,琳琅感激不尽,只可惜无以为报,只好给老先生多磕几个头吧。”
果然跪下要磕。
苏老先生哼一声道:“要磕就多磕几个,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把那不怕死的病秧子交给我呢。”
掷郑重的气氛,愣是被苏老先生给搅和了。周琳琅哭笑不得:“那我是磕呢还是不磕呢?”
“甭磕了,起来吧。”苏老先生招呼她起身:“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周琳琅已经交待了自己的身世,
苏老先生叹气:“搁谁家谁也不安生,你出来也好,横竖你一个姑娘家,早晚要嫁人,娘家不娘家的,还不就那么回事?愿意搭理他们,你就走动走动,不愿意搭理,逢年过节送个礼,礼到人不到也就是了。”
这是教周琳琅以后处世的道理呢,不管情不情愿,那是她的根,是她的家,礼数不能少。
周琳琅受教,道:“嗯,琳琅以后就这么办,谁要是苛责我不孝,我就说是您老人家教的。”
苏老先生捋了捋白胡子,道:“随便你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怕什么?”又嘱咐她:“你要去云贵,我知道你有正经事,不管怎么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之间的帐,你们自己算,只是你自己也留点心……”
这是要告诉她偷懒吗?
周琳琅无耐的道:“我知道,我说过,我是最怕死的,可顾世子,琳琅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年纪轻轻就……实在可惜。”
这个时代都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再说他有名有姓的跟着三皇子出征,三皇子不可能任他曝尸荒野,当真什么都不管?
她不过是赶过去尽个心意罢了。
苏老先生又打量着周琳琅,问:“你和那祁三公子……”
周琳琅道:“老先生您想多了。”
苏老先生倒难得的咳了一声,道:“我是怕你糊涂。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你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就以身相许。姑娘家嘛,嫁人不挑长相,不挑家世,可这身子健康是第一的,其次得性情好,再则才是你自己喜不喜欢。”
周琳琅道:“您比我爹都尽心。”
“快别提你那爹了,他要是我儿子,我早揍死他七八十回了。”
说完琐事,苏老先生见周琳琅不是个糊涂的,多少放了点儿心,又问她:“你这一路怎么走?”
周琳琅是不会骑马的,现学又来不及,只好坐车。
苏老先生点点头,道:“我如今年纪大了,不然也要跟着你走一趟,不说别的,云贵之地多雾障,又潮湿多毒虫,危险虽危险,可也少不了奇珍药材。这样吧,我把你大师兄交给你,你带他走一趟。不敢说治病救人,可起码包扎个伤口他是会的。”
周琳琅不差这一个两个,因此点头答应。
苏老先生又把准备好的药交给她:“我自己制的解毒丸,真要不长眼被毒虫咬了,你好歹吞几粒,聊胜于无。”
周琳琅道:“老先生又开玩笑,我可会当真的,别回头白瞎了您老一生的心血。”
苏老先生瞪她:“只可意会,你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絮絮叨叨,嘱咐半天,倒真像自己亲爹。
从苏老先生这出来,时遇来请她:“三爷请您过去。”
周琳琅问:“你家三爷还好?”
时遇暗中竖起大拇指:“姑娘好计谋,小的瞧着三爷比从前精神多了。”
周琳琅叹了口气,朝他无耐的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万一……纸包不住火,到那时,你家三爷还不得恨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