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芙伸手推了两下没推动,敌不过他的死皮赖脸。
她怎么就忘记这主最会胡搅蛮缠的那套,纨绔的名声可不是光喊出来的。
听到脚步声,她心里越发焦急,他突然说:“别动,等人走了,我自收回来。”
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她疑惑地横他一眼,发现他神色再正经不过,只能将信将疑的没动。
很快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她只见过一面的戎衣卫正使付敏之,另一个是跟在他身后的郑元青。
郑元青也进来,是意料之外的。顾锦芙愣了一愣,正好看到他视线也落在她身上,顺带扫了眼赵祁慎在横在她膝头上的那只腿,眉心重重一跳。
她当做没瞧见,双手就落在刚才还想推开的那条腿,细细掐按起来。
她力道拿捏得十分好,赵祁慎险些被她按得舒服得要哼哼出声,余光扫到郑元青,大概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给按腿。她喝醉了都说说要绿了郑元青,现在就是这个意思吧,他心里莫名觉得畅快。
下首的两人见过礼,付敏之惭愧地说耗时多日,只寻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刺杀之人的兵器与撤退的痕迹是往南去的。
赵祁慎唔了一声:“朕知道了,你且去给次辅汇报吧,刑部和大理寺一并跟着调查。”
付敏之在进宫前就被首辅的人拦住听了情况,见天子真的把其一部一寺扯进来,也只能是领命。至于郑元青进来,是汇报戎衣卫重新编制的事情。
顾锦芙在此时插话道:“陛下,老王妃在途中,我们王府的五将手下士兵也不少,许副使也不在。这个时候再汇编,名单还是不齐的。”
“是这理,再等等吧,正使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在缉拿反贼上头,戎衣卫的事务还是按先前安排。”
郑元青提起此事全因正使回来,他要卸下暂先担着的行使正使之权,结果顾锦芙一句话就让他和正使之间变得尴尬起来。
果然,付敏之似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郑元青眉头皱成了川字。
天子恐怕也想看着戎衣卫里头出点矛盾。
可圣意已下,他知道再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说多了搞不好付敏之还真以为他们郑家要夺正使之权,在假惺惺而已。同时心中又百感交集,魏锦可真是毫不留余力的坑害他.......
离开前,郑元青遥遥再看了顾锦芙一眼,目光复杂。
顾锦芙等两人一离开,她一把就推开膝盖上那条腿。
赵祁慎心里头还美着呢,没防备,险些被她推得连带要从炕上掉下去。他嘴里啧了声:“刚还帮着你对付人,转眼就无情撒手,你这心还真狠。”
“还真被您说对了,我没良心着呢。”她站起来往外要走,内衙门一堆事儿,没空跟他斗嘴。
赵祁慎任她走,他偏爱她没良心的样,现在走了,一会还是得回来。
他就搁这儿等着了。
果然到了中午,她就抱着一堆折子回到东暖阁,一股脑全堆到他御案上。
“赈灾的事情有些不顺利,出了动乱,平乱死伤了不少士兵。再有收不上赋税的事,户部如今着急等你的意思。”
那一堆折子,这两件紧急的事占了大半。
赵祁慎看着她公事公办的样子,最后只能叹气,坐到案后开始一本一本翻看。内司监虽有批朱权,但因为掌印太监的权落到她手上,她并不全听内阁意见,会把重要的折子和内阁不同意见的折子都分出来,让他亲阅。
他先挑了户部的折子看,看过后又捡了几份平乱折子,又叹气:“外战未止,又添内乱,户部却要连抚恤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我这皇帝当来就是补窟窿的吧。”
银子的事顾锦芙也没有办法。建兴王府有钱,但那不是朝廷的,而且如今他也要培值自己的势力,那也是要花银子的。
所以她索性不作声了。
赵祁慎就坐在那里看折子,又写写画画到黄昏,似乎是真被银子难倒了,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他心里存事,就少了折腾她的精力,早早沐浴后倒头就睡。顾锦芙捧着烛台,检查过四周的门窗,再回来发现他已经在打鼾了。
她把烛台放到高几上,探身去帮把被子给他拉好,无意扫到他没穿绫袜的脚。
她再细细一看,果然指甲是有些长,看来早间也不是故意折腾她。
想到他纵着自己挑拨郑元青和付敏之的事,可能这里头还有别的用心,但这情不能不承。她自己先无奈地笑了,骂自己就是操心的命,转身去寻来剪刀,轻手轻脚爬上床弯着腰给他剪指甲。
他向来浅睡,动静把他惊醒,险些就要抬腿踹人,她及时说了声:“别动,不是要剪指甲吗?”
他用胳膊撑起半个身子,就见她侧脸被烛火照得柔和,小心翼翼地使着剪子。他看着看着,嘴角不知不觉就翘了起来。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还是很会疼人的。赵祁慎自己就先被感动了,目光渐迷离,情不自禁柔声喊她:“芙儿.......”
顾锦芙被突然的肉麻吓得一个激灵,下剪子的手就失了准头。
安静的寝殿内是赵祁慎吃疼的抽气声,她低头,很无辜地盯住渗出血丝的脚趾头。
剪、剪着肉了。
第19章
乾清宫一众伺候的发现,天子起床后走路就怪怪的,似乎是脚掌不好着力,走路都是用脚后跟沾地。
顾锦芙在边上扶着他,强忍着笑。
谁让他昨晚突然肉麻兮兮的,剪着他的肉又不是她故意。
赵祁慎板着张脸,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乐极生悲,心里头琢磨她怎么就能下得去那么狠的手。不过是喊了声小名儿,就剪掉他一块肉,要是真再干点什么,她是不是要剪别处的肉!
“还疼么,要不要给你吹吹?”顾锦芙见他委屈的样儿,低声哄他。
好歹是伤了天子的龙体,虽然是他自作自受,她表示表示慰问是应该的。
赵祁慎没说话,这哄孩子似的语气算什么。
顾锦芙见此又一脸懊恼地说:“要不这样吧,罚我月俸。”
这是她最大的诚意了,他知道她最心疼银子。
“我要你那点儿月俸有什么用,能补户部收不上来的赋税么。”他神色淡淡地瞥她一眼,走到炕沿坐下,“我又没怪你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其实闹她让剪指甲就是为了与她多亲近的,也没真想让她帮着修脚。她昨晚的主动是真叫他感动。
那是什么意思。顾锦芙想不明白,这都臭着一张脸了,还不是怪她呢?
他一瞅那茫然的神色,就知道她没懂,或者是装不懂。赵祁慎心里有些悲哀,索性直接挑明了说:“喜欢都来不及,能舍得怪嘛?”
顾锦芙当即愣在那里,与他对视的眸光不断闪烁着,然后慢慢转着眼珠子,去看正升着袅袅轻烟的鎏金鹤形香炉。
即便是挪开视线,她仍旧能清楚感受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跟照进屋的阳光一样有温度,甚至可以用灼热来形容。
虽然她认为自己是很镇定的,可其实呢......
好歹是个姑娘家,长了二十多年了,首回清清楚楚听到别人说喜欢自己,说没有感触和悸动是假的。
即便这种悸动是姑娘家天生的那点羞涩,是单纯的,却也足够让她心脏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她眼神闪烁着,最后还是挪正了双眼,在他写着坚定与温柔的目光中咧嘴一笑:“臣去给您传膳。”
不接话茬,落落大方从他身边走过,举止与往前无二,再淡然从容不过。
赵祁慎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那个幽怨,不想错眼就看到她通红的耳垂。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若不是有定力,恐怕都要尾随上去看个真切。
她......那是害羞了?
顾锦芙直直走出大殿,来到庑廊下就拿双手去捂耳朵,手掌心一片滚烫。
——天啊,要命了,赵祁慎那厮居然说起情话来了,上回在西配殿的时候不还没这本事的吗?
她捂着耳朵还跺了跺脚,顺带在心里鄙视自己一番。
果真是老姑娘,没见识,男人随口一句,她害羞个屁!
顾锦芙站在门口吹了会风。在袍摆轻扬中,她又恢复平素的内敛,正要再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郑元青正立在汉白玉的围栏前,一手握着刀柄望着她。高远的蓝天在他身后,显得他身形高大威武。
遥遥与他视线相交,顾锦芙眼神渐渐冷了下去,抬起脚就要迈过门槛。
“——魏公公。”郑元青却是走了上前,“借一步说话。”
她笑了笑,抬着下巴看他:“副使有什么话在这说就行了,陛下那头还等着我过去伺候呢。”
她眉宇间是对他不屑的倨傲,敌意再明显不过。
可顾锦芙发现郑元青居然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神色再平和不过,甚至是还朝她笑了下,带着无奈的那种笑。
“既然魏公公不得闲,那就再约个时间,午末时分,我在月华门外的宫道等你。”
他温声与她相约,顾锦芙转头就走了殿,神色变得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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