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闲诗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愤怒,远远敌不过对花流云那厮的滔天愤怒。
若是此刻花流云在场,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纵然她在许多人面前无中生有地辱没了他,伤了他的脸面,但他也不能将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随便卖给别人。
为了摆出不屈服任何淫威的气势,闲诗虽然往后退了几步,却故意叉起了腰,道,“除非与他当面对质,否则我不信你!”
叉腰的同时,闲诗的眼睛不经意地瞥了眼自己的衣裳,这才突然意识到,此刻她的装扮并非女人,而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可是,自从踏进这个房间之后,她便没有粗声粗气地学男人说话,轻易便曝露了自己身为女人的声音。
当然,她更相信,即便她不出声,男人应该也知道她是女人,因为那该死的花流云肯定早就告诉了他。
在闲诗神游间,男人已经在距离她半步处站定,突然举止既野蛮又霸道地擒住她的左手腕,一把拉至自己胸前,微微抵着。
“卖了就是卖了,莫非你还想要卖:身契?”
大热的天,男人的手却是冷的,可与她手腕紧紧联结的手心,却有隐隐的温热,否则,闲诗真的要怀疑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死人变成的魔鬼,不会有任何温度。
男人伟岸的身姿迫然逼近,闲诗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所携带着的一种淡淡的香味,像是一种她从未闻过的花香。
这种香味与闲诗在鸿鹄楼其他地方闻到的味道截然不同,没有那般庸与俗,倒更添一种雅致的尊贵。
呵,闲诗暗笑,这男人不过是鸿鹄楼东区伺候人的小倌,有什么雅致与尊贵可言?
尊贵与雅致的男人,不可能来鸿鹄楼这种烟花之地。
尤其那花流云,外表看着光鲜体面、俊逸非凡,内里其实也不过是个烂草包!
思忖着男人的话,闲诗猜测,或许花流云只是随口玩笑将自己卖给了他,不可能认真到去签什么卖:身契。
此念一出,闲诗挺了挺微微哆嗦着的腰板,一边试图将被拽住的左手腕给挣脫出来,一边微微仰起头,一字一顿认真道,“你拿得出,我便敢认!”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并没有被男人拽紧,但用力挣扎却丝毫挣脫不了,由此可见男人功力的不一般,若来硬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放开我!”
“想骗卖:身契来撕,没门。”
闲诗恼了,这男人敢不敢再自恋一些?她哪有他想的那么无:耻?
一时间,闲诗气急攻心般地吼道,“听说鸿鹄楼的小倌男女通吃,以前我怎么都不愿相信,今日看来,实事确是如此。非但如此,这鸿鹄楼的小倌像是八百年没有沾过荤腥的噙兽,无论对方美丑,一概欢喜受之!”
男人的脸色明显沉了沉,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像是被污蔑到了似的,“你说我是小倌?”
“难道不是?”闲诗笃定自己没有猜错,决定宁可将他进一步惹怒,使得他厌弃自己,也不要迎合他,或者让他对自己再有非分企图。
“你不是这里的小倌,难道还是这里的顾客?你若是这里的顾客,花流云怎么会变成你的小云儿?”
一边说着,闲诗一边凝视着近距离之下,男人那性:感又凉薄的唇瓣、挺拔的鼻子,哪怕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他浑身的阴霾越来越盛,她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过分害怕。
因为一旦过分害怕,她便会理所当然地变成他刀俎下的鱼肉。
“我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也知道,鸿鹄楼的小倌跟那些姑娘一样,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你们的卖:身契,恐怕都在老鸨的手里。”
“呵,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人,有何资格来买卖她人的人身自由?就算花流云签署了我的卖:身契,卖给谁都能作数,但唯独卖给你这种小倌不作数。就如案板上的活猪,只有被宰杀的份,没有去宰杀别人的可能。”
“你是小倌,我是客官,只有我选不选择你,而不是你来选择我。”闲诗顿了顿,冷眼望向男人擒住自己手腕的大手,经过这番话,好像自己地位提高了不少,不由地大声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现在,请你放开。”
闻言,男人的右手非但没有丝毫松动,反而连左手也出动了,一把擒住闲诗的左手腕,将她整个人制在胸前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男人烫金的眼罩风驰电掣般地朝她的脸颊急速压来。
闲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甚至拿出唯一灵活的双脚去使劲踢踹对方,男人已经稳稳一口将她微微张开的双唇咬住!
☆、050:长绢缠腰
咬住的刹那,闲诗的嘴唇被:迫紧紧闭合,像是一个被强行闭合上的小匣子。
怔了怔,闲诗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继而既愤怒又惊恐地使劲挣扎起来。
可是,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踢踹他的腿脚,无论她的身板扭动的有多厉害,男人就是能稳稳地咬住她的唇瓣。
而闲诗最想要用力却不敢用力的却是自己的嘴部,因为一旦用力拉扯,痛的便是自己的嘴。
男人只是恰到好处地咬住了自己,除了不肯松开之外,像是并没有深入的意思。
意识到反抗无效之后,闲诗很快安静下来,大概就是因为方才她说了那么多刺激的话,这男人才会用这种极端的办法惩罚自己。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真是后悔不及!
对这个男人,她又实在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为了报复,对着她这么一张其貌不扬的黑脸,他居然能咬得下来?这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换作是她,哪怕再仇恨一个人,再想用咬人的方式发泄,也不会咬到他嘴上去呀……
也许,他比一般人都要奸诈狡猾得多,懂得只有去对付别人最不愿意被对付的地方,才能最有效地将报复得逞。
一时间,闲诗就像是被点了穴位,被他以这种羞辱的方式擒得无法分身。
闲诗不动,男人则也不动,像是赌气似的,又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似的,一直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与力度,不减不增。
而男人的唇瓣似乎也携带着那种不知名的花香,即便没有任何深入,但那香味似已萦绕在彼此的唇齿间,分不清谁轻谁盛。
那香味虽然清淡,却偏生有着挥之不去的坚固,近距离之下仿佛还能蛊惑人心,闲诗只觉自己快要被这种香味给熏醉了,所有挣扎的力气不但逐渐消殆,浑身的知觉更是变得极为奇怪,外层像是僵硬的,但内里已经绵软到一塌糊涂。
两人嘴唇的接壤处许是一动未动之故,竟变得越来越干,犹如离开水的鱼儿般怪异不适。
就在闲诗觉得男人会一直以这番动作保持下去,直到他厌倦为止的时候,男人突然缓缓加重了唇齿上的力道。
疼痛感阵阵袭来的同时,闲诗觉得男人好像要将她的肌肤咬破,继而汲取她的血液润泽接壤处。
闲诗深感恐惧地浑身激烈颤抖,这个男人哪里是人呢,分明是噙兽好不好?
只可怜她好像快要变成这只噙兽的盘中餐。
就在闲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流泪的时候,喉咙里忽地传来一阵莫名的痒意,痒意亟待排解,闲诗涨红了脸咳出一口势不可挡的口水汽。
毫无疑问,那自控不及的汹涌口水汽,以猛而深的方式,全全冲进了毫无防备的男人的口腔之中。
两人接壤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分开,同时分开的还有男人擒着闲诗手腕的一双大手。
痒意并未因此散去,反而像是更厉害了,闲诗一边捂着胸口继续咳嗽,一边清楚地瞧见,男人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一双凌厉的凤眸阴森森地朝着自己瞪来,既像是在嫌弃她口水的肮脏,又像是怀疑她的故意。
怔了怔,闲诗似乎从男人露出不多的脸部看到了那么一些悔意。
悔什么?自然是悔以咬住她嘴唇的方式施以惩罚了。
闲诗愤懑的心顿时好过不少,尤为感激自己喉咙发痒来得正是时候,这是不是天助她也呢?一不小心便以男人不喜欢的方式回敬了他!让他也尝了尝身心皆不好受的滋味!
当然,相比起来,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被一个可能被千人染指过的小倌調戏,还是她吃亏得多。
但闲诗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在这种地方,凭借自己那些三脚猫的工夫,根本不可能为自己讨回公道,眼下最好的选择,还是走为上策。
狠狠地瞪了男人最后一眼,闲诗转身就朝着房门口大步跑去。
可是,闲诗没有意识到,若这个男人是个魔鬼,那这个房间便是魔鬼窟,一旦她踏进来了,哪有那么容易离开的道理?
当闲诗的手伸向门栓,即将要触碰到的刹那,忽地强烈感觉到,身后远处有异物正在飞速朝着自己逼近。
闲诗不用回头也能够感觉得到,朝着自己逼近的不是男人本身,而恐怕是男人手里抛出来的凶器。
譬如花瓶、鞋子、匕首之类?
不管男人砸过来的是什么,一旦被砸伤,后果肯定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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