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天啊呀大叫着被砸到地上,瓦罐继续翻滚而下,砸到他的身上头上,很快将他埋在下面。跟随在尚云天之后的暗卫,在那壮汉撞来的一刻,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旁边忙有人过来帮忙,半天才将尚云天从瓦罐碎片中扒拉出来,这时尚云天头破血流,全是上下都被砸得淤青。赶驴车的老汉也是嚎啕大哭起来,拽住尚云天的衣衫说他撞倒了驴车,让他赔瓦罐钱。
尚云天脑袋晕晕沉沉,眼前迷迷茫茫,被老汉摇晃得东倒西歪,却是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眼角余光中,尚云天似乎看到琼娘的轿子也正好路过这里,他这番狼狈的样子正落在她的眼中。
不过前世里对待他总是嘘寒问暖的女子这次却只瞟了一眼,便像看一只落魄的流浪狗一般,撂下帘子疾驰而去。
琅王其实也在轿子一旁,看着那尚云天的样子,心内其实豪不解恨,不过看到尚云天身边快速闪出的暗卫,倒是说明,他已经认了新主。
直到轿子拐出去甚远,琅王才在马背上低头对轿子里的琼娘说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琼娘便将尚云天知道蝶衣的事说与琅王,然后说道自己怀疑蝶衣的事可能与尚云天有关。
琅王沉默片刻,道:“恐怕这姓尚的狗,没有这么多的本事,这多半是这狗新认的主子的功劳。看来我们王府的事他都是要插手一二了,好,我倒也看看他如何收场。”
说罢,面色恢复平定,又道:“今天出来给若华和羲和买些什么,我陪你一同看看。”
琅王和琼娘转了几家店,买了一对小儿要用的,琼娘进了轿子,琅王骑上骏马,一起往崔府而去。
不过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京城里的大街是要注定拥挤了。
刚走过街口,迎面来了一辆轿子,绿色薄纱的帘子,车顶罩着蓝布,看来甚是精致,两名丫鬟各在一旁随着轿子前行。就在蓝顶轿子和琅王相向而过时,绿色帘子一动,一只玉手伸出,再收回时,一只绣着蝴蝶的巾帕轻飘飘地落在琅王的面前。
轿内这时传出清脆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请留步,我的巾帕掉落地上,可否麻烦王爷帮忙捡拾?”
琅王眉头一皱,看了一眼琼娘的轿子,又瞅了眼蓝顶轿子,干脆假装没有听到。只牵着马便要走人。
那马车左侧的丫鬟也是机灵,连忙跑过去向琅王行了一礼,捡拾起了巾帕。
这时绿色薄帘打开,一个豆蔻年华十分美丽的女子低垂着头,只露了半张脸和满头秀发,温柔地道:“竟是在这里巧遇琅王。家父是三司总参军,后日要宴请宾客,可否请琅王光临寒舍让家父答谢一二?”
琅王又看了眼琼娘的轿子,看轿子依然未动,似乎全程都在看着这边。
他心里顿时烦躁,本来今日还好好的,准备劝着琼娘跟他回转王府,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三司总参军的女儿居然邀请自己作客,而且尽数都落入了琼娘的眼中,怕是今天又要独睡空床了。
琅王忍住怒气,面上强装镇静,说道:“本王后日还有事,却是无暇赴宴,还请小姐代为通禀一声。”
可那小姐犹时不甘心,还想再说时,琅王的脸拉得老长道:“参军的俸禄不够,没有给家里的女眷请教习婆子吗?人前露脸,代父邀请男客,当真的没有个礼教短长!”
这下子,路边的偶然相遇,全然变了味道。
再看那位小姐,一脸的羞愤,下一刻似乎要撞墙,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吩咐马车疾驰而去了。
琼娘在轿里其实还好,只是她突然觉得,回江东真的挺好,最起码,倒是能让琅王不要再恶言恶语,逼死几个名流千金了。
第170章
也许是琅王并没有怜香惜玉, 拖泥带水的缘故, 到了崔家下马车时,琼娘待他倒是甚为和善,连琅王每日都要提的重结婚书的议程都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说等到了江东,少了别人的流言蜚语再议, 免得别人以为琅王不甚庄重, 只拿婚姻当了儿戏。
如今琅王简直是拿了崔家当了自家的王府,没事便来扎上一头。
他第一次的婚约, 乃是皇帝亲自下旨所赐, 心内又是觉得肯垂怜娶个商门小妇便是给脸了。
是以对这岳丈与岳母,虽然言语客气,却少了发自肺腑的恭谨。
而今, 一朝过了休书, 想再成为崔家的女婿要看琅王能否抖机灵讨巧, 另外彩衣娱亲, 赢得二老加大舅子的欢心了。
琅王在这方面毫无经验, 便是殷勤地在二老面前多露露脸。
崔家夫妻常年习惯了劳动,就算是现在因为女儿而陡然富贵起来,也改不掉多年的习惯。
以前忙着出摊做糕饼,并无闲暇。现在得了空子,崔忠便在后院里开辟了一片菜地, 还养了两口肥猪, 不但平日里有猪粪沃地, 待到过年也有猪肉可吃。
只不过这样一来。好好的宅院后花园,难免有些“异香”,若是往常,琅王就算不说,心内也会暗自鄙薄之。
而如今,他却是也得了闲暇,挽起裤管,拎提着锄头,跟着前岳丈大人一起下地刨着长成的花生和白薯。
倒是崔忠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自家养猪,折杀了花园子的美景。
可是琅王却是一本正经道:“岳丈大人此言差矣,这‘家’字之下乃‘豕’。这豕是野猪也。是以古人认为,家中能养得祭祀之用的野猪,才算是富足,才可称得上一个家。如今这后院养猪,正迎合了古意,乃是返璞归真,归耕田园之向往。”
琼娘恰好往后院给他们送来切好的果盘,正好听到楚邪那通拍马痕迹明显的胡诌,当下不由得抿嘴一笑,招呼着他们来吃果子,然后道:“厨下有渔民新送的螃蟹,看那光景,每只都足有四两,我已经吩咐上锅清蒸,一会蘸取着姜醋来食,今日我下厨做了菜,还有用土灶烤了两只羊腿,待得起了泥封便好。”
崔忠道:“在屋子里吃也怪憋闷的,正好在园子里吃。”
于是仆人们端来了矮地桌子,旁边还铺了垫了棉垫的席子。
崔家四口连同琅王在席上围坐吃酒,两个小儿也抱来,在席上爬滚着玩。
如今,一对小娃娃也开始嘴馋知道酸咸味道了,便是不时爬到琼娘或者琅王的身边要吃食。
琼娘怕他们吃了肉食不消化,只备了切的碎碎的果肉,时不时给两个小馋娃舀一勺。
伴着虫鸣阵阵,剥着肥蟹,吮着膏黄,一家人吃得倒是舒心畅快。
琼娘自重生以来,其实也不过想过一过那种迥异于高门朱户的平淡生活,不想处处拘谨着自己和家人。
原本以为嫁给了琅王,便是今生无望。没想到,与琅王休离后,却让他陡然改变,越发的平易近人。
而崔忠大约也是觉得女儿如今也不算是拘谨在楚家的缘故,待琅王的态度也越发的随和自然,招呼他给倒酒递菜时,也不是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的谨慎光景了。
乍一看,倒是跟平民之家里,岳父大人指示着自家愣头青的女婿的态度并无二致。
至于刘氏,倒是有些心疼起前女婿来,只觉得自己的女儿不省心,倒是磨砺坏了这没爹没妈的孩子,便是一个劲儿地剃下羊肉,往楚邪的碗里夹菜。
琼娘吃了一会,却不见崔传宝。翠玉和章妈正看顾着两个孩子。她想招呼喜鹊给自己拿件衣服,却也不见喜鹊,正自心内纳闷,却看哥哥和喜鹊一前一后地走了回来。
她心细,分明看见哥哥和喜鹊都眼圈透着红,也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现在人多,也不好问,便准备等过后,找来喜鹊细问。
琅王如今脸皮甚厚,便借口着酒醉,死皮烂脸地留在了崔家,虽然碍着岳父母,无法跟琼娘同室,但少不得快入夜时,跳窗上床,向自己的下堂妻问好。
这问了安后,又少不得要摸着替她揉捏按摩,许是今日讨好岳父大人,也叫小妇人觉得舒心,竟然最后成功地留将下来,剥了衣衫,透透地吃了一顿的香肉。
这一宿贪欢,竟是第二日都不想起床。可是山上的太后突然下了懿旨,要召琼娘入山觐见。
琅王觉得一定是这几日自己烧香礼佛太少的缘故,竟然是万事不顺遂,便干脆陪着琼娘一起入皇寺,正好找沧海大师下一盘棋。
当琼娘入了禅房时,正看见太后命人拿来一个木箱。
琼娘见礼后,太后一边打开木箱一边让琼娘过来。
待琼娘走过去时,看见那木箱里的是厚厚的一摞子信笺。
太后抬头看向琼娘,一向保养得宜的脸略显疲态。
她看着琼娘道:“自你与琅王闹到了户部后,虽然一直未曾见你,可是哀家心内是想着你的,听闻这次上山乃是琅王陪伴你而来,足见你俩也是缘分未全断。是以哀家倒是可以放心交代事情给你。”
琼娘不知太后要说什么,自然是静默不语,待太后吩咐。
太后缓缓道:“哀家在江东有些旧日亲眷,是以得信,说是琅王前些日子回了江东,似乎是打听到了些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