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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锥子)


  桓昱挑挑眉,收起帕子,抱拳拱手道:“多谢二位!”
  卫戗摇头:“来点实际的。”
  桓昱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卫戗毫不客气的敲他竹杠:“听说福源楼的酒菜甚可口,我没吃过,既然我们如此有缘,择日不如撞日,还望九郎做东,请我们到楼上一聚。”
  桓昱为难道:“但在下现在有急事……”
  卫戗“哦”了一声,平静的转身对上裴让:“哥哥,劳请你回桓府给管事送个话——”
  桓昱忙伸手拉住卫戗:“在下给钱,你们自己去还不行么?”
  卫戗不为所动,继续道:“就说九郎在我手上,呵呵,到时候别说一顿,就是十顿百顿也由着我们……”
  桓昱只得改变主意,因福源楼与桓府相距甚远,所以不必担心被桓府的人马上发现,去向福源楼的路上,仍是桓昱与裴让共乘一骑,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和裴让两个身量明显大很多的挤在一匹相对小一些的马上,反倒让卫戗一个瘦小的矮子单独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卫戗理解,裴让一心护主,怎能不介意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呢?
  闲着无事,桓昱便来套卫戗的话:“在下极少出门,小郎却能一眼将在下认出来,敢问我们可是在哪里遇到过?”全不在意不久之前曾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
  卫戗一双秋水似的眼眸荡漾出潋滟华光,斜着瞟他一眼,嘴角翘起来:“说来话长!”
  桓昱被她看得呆了呆,老半天才摇头叹息道:“白瞎了一双好眼睛。”
  卫戗也呆了呆——她明明对自己眼睛的轮廓动过手脚,他怎么看出问题来的?当然,就算心存怀疑,暂时也不能当面直接问出来,毕竟他们还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并且她还干出挟恩索报的缺德行为,难免叫他心生防备,都知道一会儿坐下来,能不能好好谈呢!
  到了福源楼,桓昱也不问,直接领着卫戗和裴让往二楼上,紧跟在他后面的卫戗盯着他不敢着地的后脚跟,忍不住问出来:“你这脚是怎么伤的?”
  桓昱很自然的回复道:“艾草烧伤的。”
  卫戗又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桓昱想也不想:“我故意的。”
  卫戗惊诧:“为什么?”
  桓昱停下脚步,后背靠向墙壁转过身来,咧了咧嘴:“说来话长。”
  把她说过的话还给她,但卫戗却没恼,反倒盯着他的笑脸出神——虽然是青涩少年样,但这笑容却与前世一般无二,叫她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
  酒保端着托盘要上楼,却被堵住去路,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有动的意思,不由赔笑道:“几位客官,咱这楼上雅间风景独好,有什么话不妨叫上一壶好酒,坐下来慢慢谈。”
  被唤回理智的卫戗轻咳两声,快步上前搀住桓昱:“我扶你。”
  桓昱自是不肯:“不用,我能自己走。”边说边要抽回胳膊。
  “没瞧见人家等着上楼么?拜托你体谅一下人家的不容易行不?”相处那么久,卫戗当然知道怎么给他顺毛。
  桓昱果然屈服,任由卫戗扶上楼。
  卫戗体谅桓昱,就近找了个雅间钻进去,等酒保忙完别间的客人,卫戗招呼他过来,顺溜的点上几样招牌菜,叫了两壶镇店酒,挥手让他下去准备。
  “在下若没记错,你好像说你没来过这里吧?”桓昱眯眼打量她。
  卫戗看看桓昱,又看看同样一脸不解的裴让,耸肩摊手一笑:“向往已久,酒菜自然烂熟于心。”解释完,也不给桓昱琢磨的时间,直接问道:“九郎接下来打算去哪?”
  她也就是转移他注意力的随口问问,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了:“在下打算去陈郡谢家。”
  卫戗心念一动:“桓公去了陈郡谢家,你要去,随他老人家一道便可。”看看他乱蓬蓬的发髻,灰锵锵的面容,松垮垮的衣裳:“即便没赶上桓公,你要去陈郡,和家里人打声招呼便好,何至如此?”
  

  ☆、心有余悸

  桓昱秀窄白皙的手执起茶壶先给卫戗和裴让各斟一杯,接着又自斟一杯,目光斜着投过来:“既然小郎知道家祖去了陈郡谢家,难不成,却又不知他老人家为何而去?”
  虽然他表面搞得很邋遢,但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优雅的动作一如印象中的好看,过去她是被一片刷上绿漆的烂树叶子遮蔽视线,甚至看不到仅距她一步之遥的青松翠柏……等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桓公去谢家干什么?”卫戗茫然问。
  桓昱用茶漱了口:“小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还是初来乍到一无所知?”
  卫戗端起茶杯,含糊其辞:“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
  虽然她之前拿话明目张胆要挟他,但看她眼神全无恶意,甚至还饱含着他所无法理解的亲近,令他不由自主卸除心防,反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要她下楼右拐,站大厅吆喝一声请吃酒,估计一群人乐于凑上来和她陈述整个事件的大致经过,并分享最新进展,与其让她去听那些被传得面目全非的道听途说,还不如身为当事人的他主动坦白呢!
  “家祖虽以访友之名前往陈郡谢家,但路人皆知,他实是为议亲而去。”
  卫戗心中一紧,这说法太过不合常理,桓公乃一族之长,什么样的亲事犯得着让他老人家亲自登门造访?
  桓昱见她一头雾水状,便径自继续:“他老人家是在为谢菀与在下的婚事奔波。”
  卫戗噗地一声将刚刚含进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给桓昱搓揉得皱巴巴的衣服上又添一圈水痕,但她顾不上尴尬,双目紧盯着桓昱:“谁——你说谁和谁的婚事?”
  桓昱蹙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脏衣服,但已经这样了,也不差这点茶迹,叹口气抬起头:“是陈郡谢氏阿菀与桓氏九郎阿昱——呃,我们正在议亲。”
  她没有听错,桓昱要和谢菀定亲了,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郡谢氏的阿菀不应该是和琅琊王氏的王瑄在议亲么?”在她的印象中,谢菀和王瑄,女貌郎才,举案齐眉,虽同样聚少离多,但他们夫妻二人明显比她和司马润要幸福,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桓公也曾说过,他原本打算将桓昱留给她……老辣姜什么的说的话,果然是不可尽信么?
  桓昱俊脸涨红,他抬高茶杯半遮了脸,低咳了咳:“世人皆知,虽王瑄和谢菀尚未纳吉,但谢菀自幼便在为成为王瑄的妻室做准备,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在下才急着要赶去陈郡谢家。”
  卫戗喝口茶压压惊,不知是在宽慰桓昱还是她自己:“是这样啊,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谢家早就打算好了,应该不会临时更改……”
  桓昱却出声打断她:“是谢氏先派人联系家祖,让家祖遣媒妁往谢氏提亲。”边说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苦笑一声:“在下用艾草烧伤脚底,他们也不嫌弃,只要求尽快完婚。”
  如何形容她这一刻的感觉?
  那滋味就好比自己相中一只鸭,筹划着带回家养肥后大快朵颐,却不想即将下手前被人突然拦截去下锅煮了,怎能不惆怅?
  酒菜陆续上来,摆满整张桌面,色香味俱全,其中还有两样是她格外偏爱的,但她却是胃口全失,再看一眼桓昱撂在一边的包袱,也不知带没带够钱,万一到时候不能结账,那就把他押在这,反正打死她也没钱埋单,不过看在过去的交情上,她替他去通知谢菀来把他赎回去好了……
  卫戗双手捧着酒碗,看着倒影在酒水上自己怅然的双眼,有些想不透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一再被打乱——如果这桩婚事已然敲定,那么就算桓昱真是个断袖,谢菀也只能干熬着,也就是说,桓昱走不走这一趟,结果都不会改变!
  看得出,桓昱也没什么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动着竹筷,要知道摆在他面前那盘,可是他尤其喜欢的。
  既然都吃不下,也没必要刻意勉强自己,所以卫戗借口自己有事要忙,提前结束了再世重逢后相聚的第一餐,当然,做事仔细认真的桓昱也不可能干出吃霸王餐这种贻人口实的糗事,于是他们三个顺顺当当走出福源楼。
  讲真,她和司马润那档子腌臜事还没彻底解决掉,即便想帮桓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看着他单薄的身板,跛行的伤脚,哪里放心得下:“九兄,你极少出门,此去路遥,不如叫我哥哥陪你一程吧?”
  裴让诧异的看向卫戗,却没有说什么来拒绝。
  桓昱当然不肯,他连连摆手道:“多谢小郎好意,不过我已遣书僮将一切安排好,只等人过去便可。”对上卫戗蓄满关切的双眸,心头一动,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沉湎在焦虑中的自己居然忘记询问对方名讳,实在失礼!于是正衣衫,拱手弯腰道:“今日多亏小郎出手,才让在下顺利出府,敢问小郎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待日后在下从陈郡回返,必将登门拜谢。”
  “区区微劳,何足挂齿?”抬头看了一眼福源楼上高高挂起金字招牌:“再者,九兄不是已经谢过我们了么?”低头再看自己这身不伦不类的扮相,让她自报家门,那她该介绍自己是护羌校尉卫毅的儿子还是闺女呢?还是算了,于是她抱拳回道:“萍水相逢,有缘自会再见!”虽在嘴上故作神秘,心里却在盘算:她抄近路昨晚刚到,虽路上也有耽搁,但照比王瑄一行的路远人杂诸事从繁,肯定还是快上很多的,想来王瑄还得耗些时日才能到,那她就不必紧着将踏雪还回去,所以先借给桓昱应个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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