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上伤口太大。明一水把大半罐伤药都倒了上去。唐潜一把将自己幸存的一只手塞进嘴里,把痛苦的呻/吟都堵了回去。
杨叔扯下衣摆,撕成一条一条,把唐潜的断臂处包裹得严严实实。杨叔不敢去看出血量,心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还有气,还有希望。
“杨大哥,对不住!没能照顾好自己这条贱命。”
杨叔轻轻摇了摇头,面带黯然道:“老爷当时同你说,莫再介怀往事,逝者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白喜事太过可恶。”
唐潜嘴角一扯,不知是伤口疼痛牵扯到的,还是不认同杨叔的话语。语调轻飘飘起来,带着无限追忆,道:“昔日武林,真是我梦想中的江湖。”
杨叔听这一言,沉默了下来。
“叶庄主叶影剑在手,天下无双。横剑长扫江南,无人能出其左右。少年成名,却没有桀骜不驯之气。虚怀若谷,宽厚待人,义薄云天。整个武林谁能不重视叶庄主说话的分量。南有叶影剑,北有闵三刀。独孤华山求败,空了少林鸣钟。好一派人才辈出,武林盛世。而如今呢?”
唐潜哼了一声,无尽的鄙夷随鼻孔的气息冲出:“尽是些沽誉钓名之辈!”
青筝垂下眼眸,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陌生人讲起爹爹的往事为人。
墨绿的藤曼在心中蔓延滋长,在幽暗的墙根里,偷偷探头,想望一眼墙外那温暖的太阳。
唐潜描绘的江湖她没有见过,讲述的爹爹也毫无印象,唯有那么一股热意,在心里流淌,弥补她爹爹留给她的空缺。
密道里不见外面的光,呆坐在密道里,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青筝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角,伸直坐了快麻木无知觉的腿。
“腿短就是好,还能曲能伸,活动活动筋骨。”南既明没有侧头看青筝,只是把视线落在青筝被裙裾遮盖一半的绣花鞋上。
绣花鞋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图案,只在鞋尖点缀了一朵珠花,小巧又精致。
南既明刚好坐在密道的角落旮旯,空间不大。一只腿曲着,膝盖上搭着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
“是挺好,要不帮你锯一截下来,体验体验。”
青筝一脸平静地打量南既明的腿,像似真的在研究从那边下手比较好。
“不劳烦大小姐了!我感觉腿长更配得上我英武不凡的气质。”南既明毫不客气逮着机会就夸自己一番。
青筝侧头望去,昏暗的火光并不能把南既明的全貌照个清楚,倒是映得双眼如寒星闪烁。
青筝不躲不避,迎着目光,淡淡地下了判定:“我觉得有必要请明前辈帮你好好查下,是否有眼疾。”
对面的明一水“噗——”的笑出了声,又顾忌在密道里,连忙压低了声音:“不要查了,我一看便是。”
“明老头,一看如何能知?庸医就不要多说话,好好保存体力为好。”南既明不闹不怒地驳回。
“如何不能得知?”青筝搭话,替明一水回答,“医术里的‘望闻问切’,‘望’字还排在第一位呢。”
南既明:……
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温柔和气的小姑娘,这么牙尖嘴利?
明一水最乐得看南既明吃瘪,愈发看女娃娃顺眼起来。臭小子,就你这样还想追媳妇,再练八百年吧!
“望闻问切.......望闻问切......”
南既明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起来。青筝见了,安静下来。
南既明视线投在虚处,耳边的昏暗和调侃如潮水般退去,又看见了漫天的清冷潭水。南既明手脚飘了起来,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仰头向上望去,一处星点光芒诱惑着他伸手去摘取。
可是手脚被潭水浸泡得很沉,似乎也没有知觉。
“以退为推。”
“望闻问切。”
倏忽之间,耳畔有声音隔着东西,模模糊糊传来。南既明费劲辨别了下方向,是岸上!
正待要往上划水,突然,眼前暗下。
南既明闭眼,却能看见一道一道幽蓝的剑光,是自己的卧龙。他像是抽离了身体,旁观了一场又一场的比武。剑光的路径越来越慢,也越逼越前,简直快要戳到自己的鼻尖。
南既明放松身子,以无力的姿态往下坠。剑光追着下来。
南既明伸出手掌一拢,旋了个身,回推。借力将身子送上离水面更近的地方。
可周身还是幽暗,只不过头顶的光斑大了许多。
“望。”
南既明望向剑光,在幽暗的深潭里,划出一道道幽蓝的弧线,惊起一层层水波纹,推断出剑光的行动趋势。
“闻。”
此闻非彼闻。耳畔倾听剑风刮过的声音,掠起南既明飘在水中的鬓发扬起。剑风的来去方向,轻重力道,均能透露持剑者的行踪。
“问。”
南既明唇线弯弯。两指并拢,以指为剑,直朝幽蓝剑光而去。在剑光下一招出之前,以进为守,抢先在下一招的路径上,抢先发难。
“切。”
指尖斜斜劈下,在幽蓝剑光换招再攻之前,先一步压制幽蓝剑光的退路,让幽蓝剑光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转动不得。
退无可退,斩立决。
南既明修习的是无名楼最精深的无名剑法。或许是无名楼的老前辈懒得想一个威震江湖的名字,随手就定了“无名”。
无钱师父常批南既明的剑法,过于飘逸不落地。南既明一向嗤之以鼻,经今日一战,青筝无意中的话语竟然点拨开了。
剑者,要想击击必中,目的性就要很强。曲线弯绕或许也能达成目的,然最淳朴的方法,确实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南既明这骚包,只顾怎样风骚全场,却遗忘了剑客的本真。
“哗——”
跃出水面,水珠纷纷坠落。岸边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不待南既明看清,就被一声嘈杂惊得神体归元。
南既明蓦地睁眼,看得杨叔心头一跳,移开了视线。精光外盛,大概功力又精进一层。刚见他静静坐着冥思,身上真气忽强忽弱地腾起,应是在心中自己与自己做剑术对决。
好小子,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还让他捡到了个大便宜。
“怎么了?”
明一水立马从地上弹起,原搁在身上的药瓶跌了出来。南既明眼疾手快,伸手一捞,避免碎碎平安。
明一水急得原地团团转,外头那群白脸鬼要是一窝蜂冲进来,可就他们这群老弱伤残来了个包圆。
青筝也直起身子,凝神细听,密道外似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眉目不由凝重起来。密道狭小,施展的空间受限,即使南既明几人武功再高,也并不占多少胜算。
阮霜一手紧握剑柄,一手在密道墙上摸索。明一水见了也急忙从自己站的这侧墙,掏掏抠抠。
青筝环视四周,取过阮霜的火折子,沿着墙角徐徐移动,观察火苗的跳动。南既明立即明白青筝的意思,挡在青筝身侧,隔开乱成一锅粥的几人乱跑带起的风。
密道外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有刨土凿石的声音。密道的墙壁在微微晃动,偶尔有细碎的沙石从顶上漏下来,让一干人更加灰头土脸了。
青筝不慌不忙,维持着自己的步调,慢慢前进。走到南既明刚坐着的旮旯时,火苗忽地晃了一下。
很好,找到了。
第37章
“嘭——”
密道晃了晃。
青筝扶着石壁,眉心皱起:“这是要把我们活埋了?”
南既明一手护着火苗,一手挥开青筝头顶上落下的细砂,还有心情调笑:“能与美人同穴,甚幸。”
青筝抬眸甩了个眼刀,没有搭理身侧的骚包。秉着火苗缓缓靠近石缝,越靠近石缝,火苗歪斜得越明显。伸出手掌四下又摸又按,没有机关。
密道忽然停止了摇晃,安静了下来。
青筝与南既明交换了下眼神,细听密道外的动静。
“什么味?”
明一水常年以嗅觉辨认草药,鼻子倒是很灵敏。对着密道口,用衣袖扇了扇。一股稻草焚烧的烟熏味飘了进来。
“要糟!死阴人想要火攻!”杨叔心下一惊,赶紧搀扶起唐潜,下意识看向自家小姐。
找到机关,刻不容缓。
青筝立马转身继续摸索石壁。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青筝有些恼怒地望去。
“如果真是流民躲避战乱挖的密道,哪来的本事设置机关暗门?”南既明仍是笑意浅浅,轻轻地把青筝推开,“站远点。”
青筝顿时反应过来,暗恼自己不够冷静。普通的流民百姓,或田里地头务农,或小摊小贩做些小本生意,哪能同洗墨池这样的门派一样,尽搞些复杂的机关出来?
身后一窝老的老,伤的伤,性命都挂在自己身上,紧要关头,自己怎能先慌了神?
青筝深吸一口气,平复脑中慌乱的情绪。
南既明自我感觉良好地对着石壁拍出一掌,石壁晃了几下,又巍然不动。本想耍帅却碰壁的骚包,脸上有些不自然,虚握拳凑近嘴边低咳了声,说:“那个,我先试试石壁坚硬程度。”
扣了扣石壁,声音沉闷,像是石壁背后并无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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