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编排?”苏卷冰回答她,“不过,你怒气冲冲而来,是因为不愿意与我牵扯在一起吗?”
琅嬛羞极,“谁要与你——”她话到半途,见苏卷冰目色一暗,一副小心翼翼、委屈怯懦的模样,心头不由一软,放轻声音道:“你让人将书中情节写成那样,让我日后如何与同僚相见?”
苏卷冰犹自委屈:“书中尽是事实。”
他不提还好,一提琅嬛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抓过他手中的书,翻到一页,指给他看:“这里,‘舒与李时任直阁事,常会于文渊阁藏书楼’。”她抬头看他,羞恼道,“当时,我何曾与你在藏书楼相会过?”
说得倒像她一早与他私相授受一般。
苏卷冰摸摸鼻头,回想道:“只是当时你未有意,不曾记得。”
琅嬛轻哼一声,道:“若是偶然撞见,岂可用‘会于’二字?再者,这之后两句,什么‘切切情意难述’、‘惹得相思飞绪’——真是胡言乱语!”
她又飞快的翻书,找到一处给他指出:“还有这里,‘一番调笑,空搔得两心扑通’——当真是胡说八道!”她红着脸,辩言道:“当初不过只是一时无聊,涂墨在你眉上,作弄你而已。你…你非要写得这样暧昧不清吗?”
苏卷冰老实道:“我那时真的……”
琅嬛才不听他解释,又刷刷的翻书,给他看:“还有这儿,抢婚一事与我何干?你明明是自己不愿意,非要涉及到我!还有这一句,‘争是天无情,地无情,偏生得两个男儿,情意无处归’。哼!真是瞎三话四——我何时在林府就对你倾心了?你就惯会颠倒是非,一派胡言。”
苏卷冰低低一笑,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耳边轻语:“那你是何时倾心于我的?”
琅嬛红着脸不答话,苏卷冰也不管,自顾问道:“是三千里相送?还是狱中相见?还是送你四年礼物,还是——那日在郈,城门之下,我护着你时?”
琅嬛掐他手臂,止他再说。
“啊痛痛!”苏卷冰轻嘶一声,琅嬛却知他底细,她又不是惯用武的人,手上的气力哪里能让他吃痛?不过就是他强扮委屈的老把戏。她嘴上轻哼,手上气力不放松,继续狠狠掐他。
“真是狠心的人呐。”苏卷冰咕哝。
琅嬛冷笑:“也比厚脸皮的人要好。”
苏卷冰摆正脸色,认真道:“或许你觉得我是在胡闹,但此书中,我一片拳拳之情,你至少不应该躲避。”
琅嬛一愣,又听苏卷冰道,“新君未来如何,你我都不能预知。但我们年龄比他大许多,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我尚可以保证权不旁落。可是再之后呢?新君正值壮年,而你我皆老了。到了那时,很多事情我都不能控制,比如旁人会怎样看待你我?我们还是一生之敌吗?这些,我没办法掌控,都由新君去书写了。”
琅嬛不解:“那又如何?”
她不在乎后人如何言说,而他也不是在乎后人评说的人。
苏卷冰道:“我不想日后史书之上,我与你只是仇敌——”他垂眸,“亦不想我三千里相送,被后人写成三千里提防……更不想这携手共进,被后人以为只是为着利益!”
琅嬛叹道:“何须后人以为。”
大概除了贴近她的人,旁人都以为他与她合作,只是为了共同利益。不,就连父亲,也都更多的以为她是在为黎家考虑,所以不顾名声,与苏卷冰缠在一块去。
其实不对。她这一次,真的只是自私为自己。就像十九说的,他在为她和他之间谋一个出路,一个不用你死我活的出路。
他既然敢,那她哪里会不应呢?
琅嬛苦笑:“这也不是没有好处。”骗过天下人,以为他们仍是一生之敌,那么新君心安,他们彼此的性命,也牵涉到一起,令新君一党不敢妄动。
苏卷冰却摇头,振振道:“即使有好处,也不该拿情感来换。于我而言,这一段感情,我决不能忍受被篡改、掩藏以及诋毁!”
琅嬛不由发怔。这段感情,他远比她要认真得多。
苏卷冰又道,声音中难得带了些无可奈何:“我知道,这书出市,也是无关紧要的人看热闹,那些有牵涉的人,大多还是认为是我恬不知耻,偏要扯上你的名声,和你纠缠在一起。但即使是这样,这件事情我还是做了,哪怕百年之后消迹,哪怕它沦落为野史,这一段真情,也该教别人知道。”
琅嬛伸手环住他,额头抵在他下巴,她闷声道:“我知道。”
苏卷冰“嗯”道:“可是我不满足。”
“我要全天下都知道。”他道。
.
他这话说得小孩子气十足,逗得琅嬛忍不住笑起来。
琅嬛撑手稍稍离了他,仰头看他:“可是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好。”
苏卷冰闻言,神情一晦,又听琅嬛道,“只是这情,倒也没有掩藏的必要。你我清白磊落,不用去管旁人背后嚼舌根。”
苏卷冰眼中一亮,执她手问:“当真?”
因先帝授意,如今文武对峙严重,这令得他与她,也自站到对立面去。她说得没错,这不是没有好处,文武对峙,她与他对峙,这才能教旁人放心,也不易引起新君的忌惮。
琅嬛应他:“虽有情,但你我也无法守一处。”
说到这儿,她难免又一阵苦笑:“这倒不必做戏给人看了。”
这是一早的局面。和他当时请旨流放她一样的局面。
不用你死我活,但也没法一处相依。他们啊,终究还是活在世俗眼中,不能只教各自痛快。
这他理得,她也理得。
他开口:“还有几日?”
她默算,然后回答他:“五日。”
三日之后新君继位,五日之后,他赴边关迎敌。
此生,此生……
琅嬛忽然一笑,“这书不如改名叫《将相诀》。”
诀,诀别。
从一开始,他与她,就只有这一条归路。
他失神,看着她。她唯有笑,强自笑,
“待新君继位,你为将,我为相,此生将相不相见。”
.
苏卷冰眼中泛泪。
多么不公平呀。
为安君心,为安天下人心,他与她,一别之后就再不能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进入倒数~
再简单解释一下,目前天下人只以为是苏卷冰肖想琅嬛,所以苏卷冰写书将琅嬛牵扯进去的时候,徐竟特意前去提醒琅嬛,因为就连徐竟也不认为琅嬛是喜欢的苏卷冰的。
此书也算是苏卷冰的动情史吧哈哈哈,下下章开始番外,将前面一笔带过的先交代清楚,然后进入末章。
☆、绝景良时难再并
邾历一百七十三年九月二十五这日, 新君继位, 大赦天下。
新君年幼,遵先帝旨意拜九门提督郭鸿为顾命大臣。郭大人思索当前形势, 禀过新君之后,特敕黎家长女为相,辅佐朝纲,又使时任指挥使的苏卷冰为将,择日发兵边疆, 讨伐郕国。
.
太和殿内。
苏卷冰着紫服肃然而站,服上纹着径五寸独科花,彰显他此时一品武将的身份。他却似乎不上心,频频外望。
琅嬛还未携新君而来。
苏父站至他身侧,见状蔑笑一声:“陛下祭祖大事,你竟就甩手不干了!”语气中颇有些埋怨他,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这也的确该他怨的。新君继位之前,照例先要去太庙祭告先祖, 再于太和殿登基,受众臣礼拜。可如今携新君前去太庙祭祖的是琅嬛与郭鸿,全与他苏家无关。
苏父见他不理会,只得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在这里站着顶什么用?”他环视殿内众臣,皆屏气而立,以苏卷冰为尊,不由叹道, “在他们面前树立威信,哪里及得上去陛下跟前献殷勤?”
苏父很焦心:“不要忘了,你后日就将启程去边,今生何时能归来,尚不能知!这时候就该去陛下跟前伺候着,讨个面熟,不然日后——”
苏卷冰闻言收回目光,看向苏父,面上还是恭敬的,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给情面。他说,“父亲只是在为自己考虑吧?”反正他将离,此生都不会回来,而苏家还留在京中,需要仰仗君王鼻息。他这话一出,苏父面色顿时一变,苏卷冰随意笑起来,但还是作解释道,“新君还是小孩子,一日两日,哪里记得住孩儿?既然如此,那不如送个人情给郭大人。”他这是给苏父顺梯下,再者,琅嬛为文,郭大人为武,有一文一武陪同陛下去祭祖便够。他实在厌烦那些烦琐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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