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心!好烦躁!皇上又让我去甘肃!
不是才回来嘛!怎的又去?
咱们走时,有人暂代,可惜他没福,父亲突然逝世,如今他不能再代总督之位,一时又没合适人选,皇上便想让我再去。
那可真是折腾人!然而臣子只能领命,皇上如此安排,必有他的用意。
可我想去台湾!上战场是福康安心心念念之事,林爽文之事尚未摆平,我应该去战场才对,实不愿再去甘肃当总督!
明珠观察他的神色,似乎只是不乐意,并没有违抗圣意的打算,那么他要的,该是她的宽慰了,遂对他好言相劝,不如先听从皇上的安排,等有合适人选,皇上自然会调你回京。
也只能如此了,福康安极不情愿地道:吩咐丫头们开始整理我们的行装罢!皇上命我五日内启程。
我们?明珠闻言愣愣地看向他,我也要去?
这还用问!难道你不去?
我也想陪着你,可是……明珠甚感为难,伊贝尔伤未痊愈,云霄再不愿去甘肃,苏果才有了身孕,也不能奔波,我不能走啊!
那我呢?福康安顿感惆怅,你为每个人都考虑,偏不管我!我原本就不想去,现在你又说你不去,那我……一瞬间,他只觉生无可恋!
你可以带上乌尔木。
她的好心提醒令他几欲崩溃!我能睡他么?
好啊你!明珠恼火地捶他一拳,面含薄怒,你带我就为了睡我啊?我就只有这一点用处?
福康安嘿嘿一笑,不止能睡,还能看,你也知道我脾气急躁,惟有瞧见你才如沐春风,你若不随行,我心烦时又该如何排解?相思时又该如何慰藉?唉!
想想都觉头疼,然而明珠之言有理,他也不能强求她过去,看来这往后的日子难熬啊!
送他走这天,冬月的日头很暖,却还是很冷,幸得前天雪已化,否则只怕道路难行。
身披貂裘的福康安,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如工笔描摩的脸庞,是一如既往的俊逸。
之所以多看两眼,是想让梦有迹可循,明珠正想夸他两句,然而下一刻,上马车前,他忽然不舍地回身拥住她,我不想走了!明儿个再走罢!
多一天有何区别?若注定别离,多一天相处也是不安的煎熬,已经第五天了,你再不走,皇上该问了。
松开怀抱,福康安凝望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等我回来,说着,抬手抚上她脸颊,大清早的出来吹风,如此冰凉,他赶忙催她回去,进屋去罢!外头太冷!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他最后这一句忽然就惹得她红了眼眶,他说不想便可不想么?思念总是情不自禁,趁人之危悄然入侵,纵有防备,也无力招架,只能寄情于承载相思的书信。
多罗在旁看着,心酸之余打岔道:哎呀!羡煞人也!都老夫老妻了,还似新婚夫妇般难舍难分!
福康安微扬首,语态傲然,不服?憋着!
气得多罗伸手搂住福长安,咱们也恩爱一个给他瞧瞧!
福长安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又叮嘱了几句,福康安这才上了马车,掀开侧帘回望明珠一眼,狠狠心放下,命令出发。
马车上的他,座位旁是空的,心底是空落落的,好似失了依靠一般,若打仗,他可以不带她,若做官,他真不愿一个人,这些年带她带惯了,就好似爱她爱惯了一般,她若不在身边,他只能按部就班地品尝着无聊的生活,少了期盼与甜蜜,多了苦涩与压抑。
而明珠,亦是如此,顾虑旁人而未与他同行,实则她心里,很是不甘。只是人生何处不离别,旁的夫妻,只怕丈夫外出上任从不会带上妻子,而福康安回回带她,已是难得,
此次无奈分离,也只是暂时,她相信,不久之后,皇上还会调他回京。
怕她难过,多罗还来劝慰,不意让她担心,明珠勉力笑着,只道有孩子打岔,也不觉有多难过。
福康安离家后,伊贝尔无甚感觉,毕竟在她成长的年岁里,他大都不在身边,而德麟则是享惯了父爱,忽然见不着父亲,总觉着少了点什么。
当德麟钻进明珠怀中,低落地呢喃着,额娘,我想阿玛了!你让他回家好不好?
蓄在心底的泪,瞬间就下来了,今岁的她,已有三十,她以为,成熟的自己不会轻易被思念打败,然而福康安走了还不到一天,想念的枝芽已开始疯长,缠得她喘不过气,忽然觉着自个儿好没出息,竟在儿子面前哭了。
德麟不明所以,慌张地为她擦着泪,不敢再说想阿玛的话。
想着他入眠,为的是在梦里团圆,然而清晨醒来,再回想,却并未梦见他,为何梦也要和她作对?
为她梳妆时,云霄发现,她的眼睛已然红肿,想是昨夜哭了许久,
若不是顾及奴婢,夫人早该随少爷去甘肃,云霄一自责,苏果亦难过,都怪我这身孕来的不是时候!才耽误了夫人的行程……
两个傻丫头,说什么傻话?我若真想去,大可带着其他丫头,说到底还是我自个儿不愿,你们莫再怪自个儿!
然而夫人与少爷一向情深,她怎会不愿去呢?这么说,不过是安慰她们罢了!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华 第一百五十二回 一反常态
自脸受伤后,伊贝尔好似有了阴影,再未吵着要去永琰府上,永琰过意不去,隔三差五的会来看看她,福长安一瞧见永琰与明珠立在一处时,总是莫名心慌,知道的越多,忧虑便越多。
除夕这一夜,守岁的孩子们精神头儿十足,皆不肯睡,多罗困得歪在福长安怀里,明珠看着灯火通明,喜气洋洋的府邸,心事满怀。
新婚时,福康安去金川打仗的三四年,明珠对他并无感情,分离也不觉难过,而后的十年,每一年,两人都在一起过年,而今年,却是别离两地。
纵然他的信中诉尽衷肠,她还是渴望他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不知远在甘肃的他是否与她一样,相思难眠。
三月初三,本该放风筝的好日子却下起了雨。
春雨淅淅沥沥,滴得福长安坐立难安,乘了马车找到永琰,神色紧张。
永琰问他有何事,他却抿唇不语,眼神闪烁。
默了半晌,他才开口,三嫂她……
一听这话,永琰顿时紧张起来,明珠怎么了?
她……她两个月未来月事……
月事?永琰一愣,有些尴尬,此等隐晦之事,福长安怎么清楚?遂问他如何知晓,福长安只道:三嫂担忧,告知多罗,无意被我听到。
大约是气血不通罢,请大夫了么?让大夫调理调理。他虽关心她,却终究不是大夫,况且又事关月事,他总不能过去探望,只能暗中帮忙,若觉民间大夫不好,我可请御医过去。
调理什么?女人不来月事,那不是有孕了么?
怎么可能?你三哥都走几个月了,明珠哪里来的身孕?
所以才来问你!
看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模样,永琰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你不是……怀疑我罢?
福长安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坐下,永琰顿生无名火,难道你认为明珠不来月事是有了身孕,而孩子是我的?
这阵子你时常去府上,与三嫂接触很多。而他原本就对明珠有意,是以最有可能。
我是去看伊贝尔,又不曾与明珠单独相处!
纵然他否认,福长安依旧持怀疑态度,永琰失望至极,即便你怀疑我的为人,也该相信明珠的品行,难道她会背着你三哥与我怎样?哼!说到此,永琰自嘲地冷笑,我倒是想!
永琰说的如此决绝,难道真是他误会了,可多罗从未月事不准过,他三嫂又是为何?难道真的只是月事紊乱,而他杞人忧天?
思量半晌,福长安无言,只好告辞离去。
他不过是去看看伊贝尔,竟又给明珠招至非议。一直以来,他都在刻意的压制,从不曾表明什么,也自觉说话行事并不过分。这样的暗恋,也天理难容么?
窗外的雨,和着酒,烫着喉咙流到心底,福长安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他内心深处,他依旧想把福长安当作唯一的兄弟,知心人,希望他懂自己的无奈与隐忍,
然而,他却忘了,福长安与福康安才是亲兄弟,流着相同的血液,自然为自家兄弟着想更多。
福长安怕他给福康安戴了绿帽子,是以对他有所防备,只要他去富察府,福长安的眼神似乎总是在盯着他与明珠。
之前他总认为是自个儿想太多,今日过后,他总算明白,原来在福长安眼里,他竟是一个会不顾明珠名誉去私下勾搭的无耻男人!
谩说他没有这样的心思,即便有,他也只会在能给她名份地位之时,才会碰触,如若不能,他绝不会自私的去占有她!
唯一的知己也没了,永琰只觉心沉似海无人懂,惟酒暂醉不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