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怡恼了,打了他妹妹,把人家小脸都打红了,我气不过,上去理论,他就掂起茶盏泼我脸上……说着,伊贝尔又哭了起来。
明珠哄道:莫哭,才擦了药,流泪不好。赶忙又拿手绢为她轻轻擦拭。
绵怡!这个小屁孩!好大的胆子!立在一旁的福康安暴跳如雷,我的女儿他也敢欺负!看我不打得他屁股开花!
见他要出门,明珠赶忙起身拦道:这会子永琰府上的宾客还在,你不能去闹!
福康安才不顾忌这些,我管他有没有宾客!我的女儿不能受人欺负还不敢声张!
三哥,这事儿若闹起来,皇上也会知情,绵怡毕竟是皇上的孙子,你看在皇上面儿上……
福康安却是懒得听他讲理,皇上的孙子怎么了?伊贝尔还是皇上的侄孙呢!况且是他有错在先,皇上还能偏袒他不成!
说着他又要走,正在此时,下人来报,说是十五阿哥来了。
他来作甚,是想趁早平息此事?
伊贝尔一听永琰来了,忙仰头张望,
眼瞧他进屋,福康安负手而立,怒眉冷对,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送上门来!
我一直在前厅招呼客人,才听说伊贝尔之事,匆忙赶来。永琰说想看看伊贝尔的伤势,福康安却道:你又不是大夫!看有何用?
明珠正待说话,伊贝尔抢先道:阿玛,十五叔是担心我,你凶他做什么?又不是他害我受伤!
他儿子害的!福康安瞪向永琰道:子不教,父之过!
对于福康安的指责,永琰无可反驳,叹了口气深感自责,的确是我的失误,对孩子教育不够。
说着走向伊贝尔,看到她烫伤的脸颊,永琰愧疚又疼惜,半晌,才忍不住问了句,很疼罢?
他这一问,豆大的眼泪又从眸中流出,伊贝尔哽咽地点点头,
永琰张口,想说什么,却觉什么话都是多余,我带了那个逆子过来,让他给你道歉!
随后永琰唤人将绵怡带进来,福康安一瞧见绵怡上前就想打,幸得福长安及时将他拽住,三哥!您是大人,不能打孩子啊!
做错了就该教训!盛怒的福康安听不下劝,福长安与多罗险些拉不住他,直到明珠过来,紧握住他手,唤了声瑶林,他才勉强平静下来,压住盛怒的火焰!
发生此事谁也不想,想必十五阿哥已经教训过他,他若知错肯道歉,也就罢了!
女儿受这般伤害,明珠也心痛,恨不得将这个孩子打一顿泄愤,只是永琰在此,他一向疼爱伊贝尔,伊贝尔又在他府中受伤,他心里定然愧疚难当,为他的面子着想,明珠才强压着愤恨去劝福康安。
他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却不想与明珠唱反调,只好努力克制着,往桌边一坐,紧攥着拳头未再言语。
岂料那绵怡竟不识好歹,永琰让他道歉他还别着脸不肯,如此蛮横的态度惹恼了永琰,
错了就该认!你是难为情还是到现在都不知悔改?
绵怡不服,狡辩道:阿玛偏心!以往伊贝尔打我时,阿玛怎么不让她给我道歉!
你们还打过架?福康安却是不信伊贝尔会出手打人,站起身来问她,可有打过绵怡。
我……伊贝尔都快忘了此事,这小子居然还记得!
见她吞吞吐吐,福康安只觉事有蹊跷,又问了一遍,伊贝尔只好点点头。
问及她为何打人,她却瞄了永琰一眼,没有回答。她记得,他曾交待过,不可将此事告知她的父母,否则,福康安定不会允许她再去他府上。是以如今,阿玛问起,她不敢回答真相。
她向永琰投向询问的目光,这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福康安眼底,不肯罢休的福康安又去问绵怡,绵怡看他方才凶神恶煞,正犹豫要不要回答,却被他阿玛甩了一耳光!
逆子!平日只知玩乐,念不好书还做不好人!伤了人又不知悔改!实在可恼!来人!将他带回府禁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随从领命将不停哭喊的绵怡带走,永琰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生怕这孩子将当年那句骂明珠的话再重复一遍,明珠福康安皆在场,假使追究起来,只怕明珠要开始怀疑他的心思了!
若真如此,那明珠定不愿再理会他!
再留下也是尴尬,永琰无奈,只得对伊贝尔道:你好生修养,得空我再来看你。
伊贝尔很舍不得他走,忍不住问,十五叔,明日来看我么?
苦涩一笑,永琰应承道:好!你乖乖听话,这些水泡肯定很疼,但不要抓,按时抹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永琰离去时,明珠与多罗她们皆起身相送,唯独福康安懒得理会,坐在伊贝尔跟前,又问她当初为何要打绵怡,伊贝尔却道记不清了!
现在才说记不清?方才我看你欲言又止呢!
方才在思考啊!不愿再提,伊贝尔又吵着脸疼,福康安不悦道:跟永琰说了半天,你就不脸疼?
那是在忍着!
福康安醋意大发,跟我就不能忍着?
忍不住了!疼!
赶巧明珠回来,轻斥道:女儿脸疼,你就不能让她歇歇!
夫人都发话了,他也不好勉强,只得妥协,好罢!
第三卷 河山入目空繁华 第一百五十回 天真之问
派出去的人找了一下午,总算找来了老鼠油,伊贝尔闻见那气味,又想着是死老鼠,死活不肯抹,明珠耐心劝道:
抹了好得快,不会留疤痕,难道你想让你十五叔看你有疤的脸?
一句话戳中她心弦,伊贝尔不再闹腾,乖乖涂抹,然而皮已起了水泡,涂抹时稍有不慎,便会将水泡戳破,又让伊贝尔疼得哇哇大哭,明珠看不下去,遂亲自为她涂抹,轻轻柔柔,小心翼翼。
那拉氏闻讯赶来,一见孙女毁了脸,心疼得直掉泪,这好好的姑娘家,破了漂亮脸蛋儿,将来可如何嫁人呐!
福康安说明珠找来了药,抹后不会留疤,那拉氏半信半疑,这才止了眼泪。
跟来的德麟守在床边,轻轻的吹了吹伊贝尔的脸,明珠问他做什么,德麟天真道:
有时我摸茶盏时烫到手指,额娘你会给我吹一吹,我给姐姐也吹一吹,姐姐就不疼了呀!
他可真会想,伊贝尔想笑又扯到脸,疼得她哎吆一声,好弟弟,姐姐烫伤得太严重,你就算把我吹瞎了我也还是疼!
那怎么办呀!德麟很着急,明珠看她姐弟二人相亲相爱,悲痛之余甚感安慰。
让她用膳她不愿,说是嚼东西脸疼,明珠只好勉强喂她喝一些粥。
夜里,明珠守在她床边,生怕她疼痒时抓破了脸,福康安劝她回房休息,她说不放心,要亲自守着。
有丫头看着她,不会让她抓伤。
丫头们并不能令她宽心,终究不是自个儿的孩子,万一她们受不住困,打个盹儿……
你且放心,福康安自有规矩,我安排她们两班守夜,不允许女儿有一丝差池,如若照看不周,有一点疤痕,唯她们是问!
可是……
明珠还想再说,福康安不允许她再辩,强行拉她回去,你休息好了,明儿个才有精力照顾她!孩子已经睡着,我们再争执下去把孩子吵醒就不好了!
被他拖走的明珠思来想去,也只好听从。
回房后,洗漱罢,明珠躺在床上,虽有福康安抱着她为她取暖,但心还是郁结难解。
孩子遭此横祸,做父母的,自然难过,巴不得替她受罪,若不是心软,许她去十五阿哥府上,大约也不会如此。
正想着,忽听福康安道:我就说不让她去永琰府上,这回好了,果然出了事!往后我再制止她,你可别再为她说好话!
他这般抱怨又是为何?你的意思是怪我咯?难道我想让女儿烫伤?
自觉语气冲了些,福康安解释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永琰。
那就更没有理由了,祸是他儿子惹的,你怪他作甚?
怪他没教好儿子!咱们德麟就绝对不会办出这种事!
他的功劳么?那是我教的好罢!你管过他几回?十五阿哥更是没空管孩子!
你怎么总是为他说话!他最不喜欢听!
我不是袒护他,只是讲理而已,她对谁都一视同仁,不会胡搅蛮缠,你没瞧见么?伊贝尔受伤他也很心疼,难道我再去指责他么?那叫蛮不讲理了!
说得好似很有道理,但他就是不能接受,反正你跟女儿都看他顺眼,就我看他不顺眼!你们一个鼻孔出气儿,我说什么都是针对他!
难道你不是?好似冤枉了他一样,明珠举例道:假如是四弟的孩子豪雅伤了伊贝尔,你会不会责怪四弟?
这……
明珠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而后两人皆不再言语,话不投机的明珠背对着他睡去,福康安也翻了身,赌气不再说话。
第一天受伤的伊贝尔只顾疼了,未在意其他,到了第二天,她下床照镜子时,才发现自个儿的左脸皱起一层薄皮,恶心得她要摔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