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自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抛给陆小凤:“这是你要的东西,要抓人还是要怎样,你自己动手。既然你非要话说在前头让我不要杀人,我下手没个轻重的,你的打算我还是不掺和了。”
陆小凤接过瓷瓶,摸了摸鼻子,原来是这句话惹了她,可他还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那你想做什么?”陆小凤来花家本就别有所图,与花如令想除去花满楼心魔不同,铁鞋大盗是否仍存于世间,此刻他和白飞飞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白飞飞只是笑,却不多说什么。
“陆小凤,难怪你个嗜酒如命的人不在大厅里喝酒,原是有美相伴。”金九龄不知从何处走来,手上正提着一个精致酒壶,看来也已喝了不少。
白飞飞不予理睬,随手拿过陆小凤背着的包裹,留着他们两个尽情说话。
花满楼在房中擦拭剑锋,寂静的夜里,他本就过于常人的听觉更是敏锐,轻易便捕捉到了屋脊之上有人踏着瓦片快速掠过的声音。持剑在手,花满楼喊了一声陆小凤,便向动静传来的地方掠去。
来人身手极快,花满楼立时出剑,几次都被躲了过去,更远远甩开了花满楼一段距离,冲进一间房内。房内的鹰眼老七与石鹊瞬时出手,那人身形一闪,堪堪躲过石鹊的飞镖跃出窗外。之后来人又渐次与房顶的袁飞交上了手,待那人走进乌金雕屋内后竟很快破门而出,之后现身的关泰又上前与之交手。这人武功未必高人一等却胜在轻功超群,令几名高手的招数均落于虚处无计可施。
花如令与苦智禅师、宋问草本是分别隐在暗处,此刻见计划一一成真,渐渐松了一口气,只待那假铁鞋大盗受下花满楼一剑,他们便可现身,宋问草身边却突然有了些莫名的动静。花如令与苦智禅师循声看去,顿时一惊,宋问草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而那人,赫然正是陆小凤!那么眼前这铁鞋大盗……
陆小凤一手搭在宋问草肩头,另一手则抓着他的胳膊,似乎是靠着宋问草反应过来伸手扶持才能勉强站住。宋问草却是脸色难看,他离得近,清清楚楚地闻到了陆小凤满身酒气,分明就是喝醉了的模样。
花如令与苦智禅师却是不知道宋问草那边的状况,只是见到了陆小凤出现,也就代表了眼前这个所谓的铁鞋大盗不是他,即使暂且不论真假,可这人又究竟是谁?
战局胶着,甚至连金九龄这个不在计划之中的人都闻声赶来,一同制敌。掩在铁鞋大盗面具下的人,自然是至今没有现身的白飞飞,这就是她向陆小凤提出的换个玩法的建议,由她假扮铁鞋大盗,而陆小凤则担下了原本他让白飞飞做的事情,找出这些纷乱的源头,背后的始作俑者。花满楼说过,他曾感觉到铁鞋大盗仍在地下地洞外徘徊,桃花堡也算守卫森严,若不是熟识之人只怕也没那个机会在花家如此频繁地进出,所以他们推测铁鞋大盗正是这次有份参与大戏的人其中之一。
白飞飞与一干高手缠斗,仗着的是她幽灵宫的精妙身法,支撑久了也有些吃力。余光瞥见陆小凤已经现身,她便击出一掌,作势要逃。花满楼追上,长剑刺出,堪堪要刺入白飞飞心口,白飞飞却察觉到了剑势侧开了身,剑锋只划过肩头,花满楼倏地收剑上前扶住她:“飞飞?怎么是你!”
白飞飞揭下面具,随意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较真。”
“这玩笑也开得太过分了。”花满楼微带了些怒意,与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白飞飞甚至能感觉到他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握得有些紧。
“怎么会是你来假扮铁鞋大盗!”鹰眼老七出声的同时,陆小凤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白飞飞唇边带着讽笑看向陆小凤:“他这副醉鬼的样子,换你你能放心让他来?”她这么说的时候,陆小凤也极是配合地打了个酒嗝。
鹰眼老七不由一滞,看了眼陆小凤的样子,摸摸他自己的光头也没再说话。
此刻花如令与苦智禅师、宋问草也走上前来,花如令带着歉意开口:“辛苦白姑娘了……”
“不敢当,只是乌大侠却是为这场戏赔上了性命。”白飞飞示意他们进门去看。
众人俱是大惊失色地走金乌金雕房内,眼见满地碎瓷片,而乌金雕倒在地上已是没了声息。
“你不去看看究竟?”白飞飞没有动,仍站在原地,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花满楼竟也只是站在她身边,没有移动脚步。
“我已经闻到血腥味了。”花满楼眉间现出些许哀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假扮铁鞋大盗骗我?”
“这是你父亲的主意,你若想知道,也该去问他才是。”白飞飞轻皱了下眉,花满楼那一剑勉强只算是擦伤,但剑刃锋利,伤口也是不浅。
“你的伤……”
“无碍。”白飞飞截断了他或许下一句便会吐露的歉疚,只道,“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乌金雕房内,诸人都是叹息,谁都不知道这场戏失败了不算,竟还会出了人命。
“爹?”花满楼站在花如令身边,轻声唤着。
“七童,是爹的错,爹只是不想你永远被铁鞋大盗心魔所困,可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计划一旦付诸行动,谁能料到之后会变成怎样,况且乌大侠可不是这计划里唯一的变故。”白飞飞淡淡道,“我取走了大哥假扮铁鞋的面具外袍,却没有要他的雪丝缠,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一旁陆小凤会意地取出他早已脱下的雪丝缠,略微一使劲,那件软甲顷刻间便被撕毁。
“这,怎么会!”
金九龄在房中略微察看了一遍,视线最终定在乌金雕胸前,碎瓷片压着的一张纸上。他走上前拾起碎瓷片放到一旁,将那张纸打开,纸上赫然是一个血脚印,脚印这种更有一个鲜红的杀字。
花如令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脚印,登时情绪激动地开口:“铁鞋,真是铁鞋的标记!”
当年围攻铁鞋的几大高手都是摸不着头脑,莫不是铁鞋还魂了?可当年他们明明亲眼见到他已下葬,已死之人莫非真能复生不成?
“铁鞋根本就没有死。”花满楼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曾以为他只是心魔难解的诸人,此刻却是半信半疑。
“这话还不好说,单凭一张纸也说明不了什么。”陆小凤此刻看来清醒了许多。
苦智禅师却是更为相信花满楼的看法:“我早就怀疑被花大侠除掉的那个铁鞋会不会只是他的替身哪?”
无论如何,累及乌金雕身死,花如令都是愧悔不已。金九龄出声劝道:“花大侠,请镇定一些,现在唯有尽快找到线索抓住凶手,才能为乌大侠报仇。不过不管怎么说,乌大侠武艺高强,遭此毒手想来也是疏于防范之故,现下大家更是要提高警惕严加防范,不能再让凶手有可乘之机。”
“飞飞伤势如何?”陆小凤趁着金九龄开口,低声问向白飞飞。
白飞飞摇了摇头:“不碍事。”血已经凝固,仅仅一道伤口而已,白飞飞自认没那么娇弱。
“飞飞还是回房上药的好。”花满楼此刻也出声,劝她回去休息。
白飞飞尚未回答,屋外传来动静,众人纷纷走出房门,却见到那几个西域来客以及附近几间房的客人。鹰眼老七个性冲动,险些就要和埃米尔起了冲突,陆小凤上前阻止了鹰眼老七,也捡起了那位西域女郎劝阻埃米尔时落下的丝帕。那西域女郎含羞带怯地接过丝帕,轻纱半拢之下,眼神却极是妩媚。
花如令身为主人开口表示此处并无异样,将这些门外张望的人劝回了房。众人重新回到屋内,决定将这间乌金雕身死的屋子由众人轮流看守,免得凶手再度潜入破坏,丢失重要线索。石鹊提出愿意第一个看守,关泰不满却被金九龄三言两语压下,只得忿忿离去。
☆、缕缕化温情
陆小凤留下与金九龄一起检查着乌金雕的尸身,白飞飞回房时却不是独自一人,花满楼陪着她。乌金雕身死,白飞飞受伤,连雪丝缠都是假的,对花如令等人而言,今夜的计划可谓功亏一篑。花满楼送白飞飞回房,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其它念头,毕竟白飞飞这伤是为了花满楼受的。
“你就真的什么都不问?”见花满楼面上神色依旧从容温和,白飞飞轻叹了一声,他既然不问,便由她问吧,“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方才我出剑时,你也是这般叹了一声。”
白飞飞微微一愣,不由摇头轻嘲道:“是么,我自己都不曾发觉。”
随后是片刻寂静,二人走在廊间,不意脚步声已渐渐重合。
“飞飞为何而来?”花满楼踌躇良久,终于问出了这句话,紧随其后又问了一句,“飞飞之前要办的事,如何了?”
这两个问题,白飞飞一时之间却是一个都答不上来,她只是低声问着:“你,还记不记得上官飞燕?”
“记得。”
“若我说……若我做了和她一样的事情,那你……”白飞飞的声音微有些急促,带着几许不安,没错,不安,她无法想象花满楼因为厌恶她转身而去的样子,可她更想知道花满楼的答案,面对恶毒而且疯狂报复了一切的白飞飞,她想知道,他会用怎样的方式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