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目光,让陆小凤不自觉就缓下了脚步,总觉得再靠近会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可是他身边的花满楼、西门吹雪,甚而独孤一鹤,显然是没有这层顾虑的,依旧步履矫健地走上前去。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注意到自己已经落下两步距离,无奈地追了上去。
走近白飞飞身侧,因为白飞飞就在门前,其余几人也不好越过她直接走进去,渐渐放慢了脚步。而白飞飞此刻则是一脸兴味地打量着陆小凤,显然方才他的样子已经落入她眼中,可这次她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调笑陆小凤,只是示意他们看小酒店里的情形。
四个美丽的女孩坐在桌边,吃着清爽的小菜,喝着淡淡的酒,她们说笑着,声音清脆。她们说到陆小凤是个笨瓜的时候,陆小凤神色一僵,然后苦笑,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女孩这么形容他。她们说完陆小凤,谈起了花满楼。显见得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总会有胆子对不同的男人品头论足。
石秀雪对花满楼印象极好,句句维护,甚至觉得花满楼夹住她剑的那一招无人能敌。
“西门吹雪呢?他那一剑难道就差了?”反驳的声音立刻响起,说话的女孩眼睛很大,嘴唇薄薄的。
石秀雪不说话了,她自然知道西门吹雪那一剑是何等可怕的剑招。
马秀真道:“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孙秀青眼睛里闪着光,道:“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世,就算他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在外听着的白飞飞笑意更深,眼见得西门吹雪显出了些不耐烦,从善如流地侧开了身子。于是,在孙秀青说出:“他可爱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你看出来,只要我……”时,那一袭白衣走进了小酒店,出现在她们眼前。
四个女孩纷纷愣住,再看到随在西门吹雪身后的陆小凤与花满楼,更是脸涨得通红。
“竟这般巧,四位姑娘,又见面了。”故意落在三人身后,白飞飞却先于独孤一鹤走了进去。她巧笑倩兮道,“原以为四位姑娘已经回去了,我们刚从珠光宝气阁来呢。”
“什么?”马秀真惊愕地看着白飞飞,阎铁珊已死,苏少英也死在西门吹雪剑下,那么她们在珠光宝气阁的师父……
“姑娘莫开玩笑。”独孤一鹤的声音从白飞飞身后传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姑娘竟会戏弄起他的四个徒弟来。
“师父!”峨眉四秀站起身来,一一上前,面上却有些疑惑。
“我没死。”独孤一鹤坦然为四个徒弟解惑,“我虽未死,事情却似被打了一个死结,难解地很。”
“你若解散青衣楼,事情就未必难解。”西门吹雪站在一旁冷冷开口。
“青衣楼?”独孤一鹤眼中划过一抹异样,转瞬又是峨眉掌门的气势,似笑非笑道,“青衣楼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青衣楼的楼主。”西门吹雪的表情总是淡漠,难得见他有别的表情,然而此刻他却皱着眉说出了这句话。
“你胡说!”方才说话的女孩此刻大声反驳着西门吹雪的话。
“秀青……”独孤一鹤想阻止孙秀青继续说话,孙秀青却容不得旁人侮辱她的师父,即使她对这个人有意。
“你竟说师父是青衣楼的人,你是不是疯了?他老人家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独孤一鹤没能阻止孙秀青开口,孙秀青也终究没机会把这话说完,窗子外“铮”的一响,一道细如牛毛的乌光破窗而入,打在了孙秀青的背上。
孙秀青已向她面前的西门吹雪身上倒去。她身边的石秀雪怒喝一声,正要转身扑过去,窗外又是一道乌光闪过,眼见石秀雪已是避之不及,却有一道身影闪过,竟比那乌光来势更为迅捷。石秀雪在原地毫发未损,只是面色惨白如雪,而她身前站着的却是白飞飞。
“这针有毒。”她粗看了一眼,便得出了论断。
西门吹雪当下伸手揽住了孙秀青,带着她从穿窗而出。陆小凤也从另一边窗户掠了出去。
“快追!”马秀真、叶秀珠正想追出去,却被独孤一鹤拦下。
“师父,针上有毒,秀青此刻生死未卜怎能轻易让那西门吹雪带走!”马秀真急切开口。
“姑娘,这毒……”独孤一鹤却没有让徒儿离开,问着一旁的白飞飞。
白飞飞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语气却是淡淡:“难解。”
“师父!”叶秀珠也催促。
“我们追不上西门吹雪的。”独孤一鹤瞬息间做下决定,“去把那个暗箭伤人的人找出来才是。”说罢当先掠了出去,马秀真与叶秀珠对视一眼,当即跟上。
“小姑娘,”白飞飞叫着她身后还有些愣神的石秀雪,“你的师父师姐都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石秀雪醒神,看了一眼花满楼,又看了一眼白飞飞,道了句:“谢谢你。”也立刻追了出去。
白飞飞并不搭理,只把手上的乌金细针丢在一旁。微眯了眼,就算这些人迟早都是要死,太早死绝了也没意思。
“白姑娘可有受伤?”顷刻间,小酒店里只剩下白飞飞与花满楼而已。
“你觉得这伤得了我?”倏地,窗外又射进一根乌金针,白飞飞依旧隔着衣袖接过,然后扫了眼花满楼,眉宇间却是了然与讥讽,“我去看看……”身形已消失在小酒店外的桑林间。
花满楼追之不及,只留在原地等候他们其中一人归来。他忽然感觉到风中传来一阵芬芳的香气,忽然听到后窗一丝动静,他立刻回头,带着警觉。
“你不要吃惊,是我。”少女甜美的声音从在后窗外响起。
这个意料之外出现在这里的声音令花满楼十分诧异,这是他熟悉的声音,他努力在寻找的声音:“飞燕?”
“是我,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听出我的声音。”一个人轻飘飘的从后窗掠进来,声音里竟似带着种因妒忌而生的讥讽,幽幽道:“我以为你已忘了我。”她的声音就像那一夜听到的歌声一样,缠绵而动人。
花满楼似已呆住,很久后才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以为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上官飞燕浮现出一种凄苦的神色,花满楼却无法看到,“我原以为在万梅山庄外那个破旧的山神庙里可以见到你。”
“那一夜当真是你在唱歌?”花满楼道,“可是我们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
“我以为可以等到你的,可是他们没给我机会。”上官飞燕轻轻地说着。
“他们?”花满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他们是谁?”
上官飞燕并没有回答,她的声音已经颤抖:“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太多,否则……”她又颤了颤,连话都没法说完。
花满楼叹了一声,满是怜惜。
“那天他们诱你去,为的是警告你。”上官飞燕沉默了很久后,突然飞扑向花满楼,紧紧抱着他,“而今天他们让我来,是让我阻止你,如果阻止不了你,就杀了你……可我,我怎么忍心杀你?”
“你不用怕他们。”花满楼沉声道。
“不可以,你不知道他们的力量有多可怕,你不可以再被牵连进去!”上官飞燕激动地说着,然后她颤了一颤,从花满楼怀里退出,“你一定懂了我要说什么,现在我要走了,你……你要好好活着。”
上官飞燕的离开,花满楼依旧无法阻止,上官飞燕的脚步远去,他渐渐就没能再听见了。
☆、素手出锋芒
“上官姑娘。”
上官飞燕的脚步因为这意料外的声音乱了,她停下步子,脸色煞白地看见了一个人,倚在她前方一棵桑树旁正带着笑意把玩着一根乌金针的白飞飞。
“你……”上官飞燕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似乎眼前女子的笑容令她感到无比畏惧。
白飞飞见着她的动作,笑意缓缓加深:“花公子对你可是思念得紧,你忍心就这样离他而去?”
“我……”上官飞燕掩下方才的神情,转瞬已是楚楚可怜,“我不能连累他。”
“是吗?”白飞飞直视着她,似乎眼底都是和煦笑意,“上官姑娘既已决定离开,我自然不会拦你。”
上官飞燕抬脚便要走,却因为白飞飞下一句话僵在原处:“只是姑娘谨记,讨债的人,未必不会欠债。希望姑娘不至于到丢了性命的时候才能记下这个道理。”
上官飞燕脚步踉跄地离开。白飞飞的确没有拦下上官飞燕,她甚至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倚着那棵桑树,只是唇角的笑意渐渐凝成冰冷。
这里的事情已经理清,理清了其中曲折后,看似诡秘的桩桩件件只是令她耐心全无。是时候解决这些事情了,然后……把玩乌金针的动作一顿,该去讨上一世的债了。她自然不会去报仇,只是那些欠了她的,她要全部讨回来。
白飞飞回去时,原本只有花满楼一个默然坐着的小店里,多了一个自外归来的陆小凤,独孤一鹤和他的三个女弟子却完全没有回到此处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