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往返各处查找蛛丝马迹,把线索一点点传回幽灵宫交给素怀整理。终于大功告成后,她已在宫外九月有余。但她仍不急着回到幽灵宫,只是四处闲逛。
江南风景大好,白飞飞还没有机会细想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抬眼却看到自己正面对着一幢小楼,一眼望去如花海般的小楼。小楼上一名温雅男子正闲适地坐在那里,似在享受阳光照拂,又似在倾听百花细语。那块四四方方的牌匾上写着三个温和从容的大字:百花楼。
竟走来了这里?白飞飞倏地皱起眉来,几日来好不容易松散下来的心思又紧绷起来。
楼上品茗微笑的正是花满楼,而百花楼外经过的女子无一不晕红着双颊抬头偷觑他几眼。白飞飞紧抿着唇正想离开,一阵喧闹远远传来。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姑娘,一路疾奔,由远及近,时不时看向身后,然后又慌张地想跑得更快些,显然是被人追赶。追着她的是一个提刀的大汉,身材魁梧,目露凶光,一副誓要捉到那个年轻姑娘的架势。
那姑娘慌不择路地冲进了百花楼,百花楼的大门永远开着。白飞飞可以肯定,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她不明白,他是不是真的能容忍任何一个人踏进那扇门成为他的客人,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烦闷不堪。
白飞飞没再挪动步子,她就这么看着,看着那姑娘径自跑上二楼,看着那提刀的大汉追了上去,看着花满楼接下了那气势汹汹的一刀,只用了两根手指,恰似她当日初见陆小凤时候的景象。她那个大哥啊……
白飞飞一瞬恍了心神,重新看去时,那提刀大汉已经离开,而那位姑娘则在花满楼面前坐下,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白飞飞没注意到眼下她与身周几名路过的女子一般正一瞬不瞬地瞧着二楼的情形,当她注意到时,只是撇了撇嘴,然后转过身去彻底离开了百花楼触目所及的范围。
白飞飞走得从容,心绪却是紊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更不知道百花楼上那个温雅男子已将注意力倾注在她身上良久,直至她走远,依旧没有收回神思。那双无神的眼面对着她的方向,似乎是在片刻不离地注视着,只可惜,他看不见。花满楼微微叹息。
这一天,花满楼结识了上官飞燕。江南的上官飞燕,她是这样称呼自己的,而花满楼也这般记下了,他觉得这个女孩很不一般。
这一天,上官飞燕在花满楼面前侃侃而谈,花满楼微笑倾听,与她谈着自己、谈着自己的朋友。
再然后,花满楼便卷进了之后那场是是非非里。
然而,却还存在着一些不被承认的莫名感觉。
这一天,花满楼想起了白飞飞,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出现,却没能开口相邀。
这一天,白飞飞经过了百花楼,凝视过那个温雅男子的一言一行却漠然离去。
他们都不知道,短暂相识后的他们竟已莫名了解对方,任由对方牵动心神而不自知。
江南多烟雨,白飞飞依旧在江南地界徘徊,撑着一柄纸伞很有一番悠闲自在的味道。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多月,她还是没有回到幽灵宫。她在等,等着看上一世那场闹剧最开始的样子。这一回,没了她假作被擒,不知道抬往朱家的花轿上坐着的会是谁呢?
雨天路滑,一辆疾奔的马车失了控,在街上横冲直撞。白飞飞走在道路一侧,可惊了的马却是不辨方向的,径直向白飞飞冲来。白飞飞原本并未留心,只是在胡思乱想,可马蹄声逐渐靠近却令她警醒,正待错身退开时,已有人伸手揽了她的腰,边道“姑娘小心”将她安然无恙带至一旁。
耳边响起的这个声音,还有保护她的这个动作……白飞飞一怔,身子不自觉僵硬起来。把白飞飞带离马蹄的人却以为她是吓到了,温和安抚着:“姑娘莫怕,已经没事了。”
白飞飞手中的纸伞已在方才的变故中滑落,此刻衣衫发梢已是微湿,她微微抬起脸,雨水轻盈落在她苍白颊畔,似泪。只是一瞬间,她又垂下了头,一言不发,看在旁人眼中,似娇似怯。
那人一时有些失神,然后收回视线咳了一声道:“在下沈浪,方才真是危险,姑娘可有受伤?”
白飞飞轻轻摇头,却不肯出声更不愿把头抬起。
“姑娘既然无恙,在下也就放心了。”察觉白飞飞似乎不愿多说,那人只当做姑娘家的羞怯,半晌突兀道,“在下沈浪,姑娘保重,就此别过。”
白飞飞犹自低着头,沈浪又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无事,这才离开。沈浪转身倏忽之间,白飞飞已抬起头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似冰似刃,剜的却是她自己的心。待沈浪似有所觉地重新回过头时,只见到他救下的女子已走回原处拾起了她的纸伞,耸耸肩转回身远去。
白飞飞重新握住伞柄时,掌心却是火辣地疼着,抬起掌心垂下眼时才发现,双掌之中是道道指痕。沈浪……唇齿间重新念起这个名字,不再似上一世爱恨掺杂,怨憎深重,惟余百感交集。
想不到这一世,又遇见了。想不到这一世,竟是这般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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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鹏初展翅
白飞飞在客栈足足呆了三日,最终只是摇头,自己竟为了这一世与她素不相识的沈浪迟疑至此,当真可笑!
不再将自己的感受局限于前世纠葛,白飞飞显然好受许多。上一世于情之一事上,她错在拿得起放不下,错爱错付,终究错过一场。沈浪于她,是上一世全部的痴缠牵挂,这些年她逃避地想过,只要不再遇见沈浪,那么她的一切便不会再出现任何偏差。
然而,终究还是遇上了。可既然遇上了,便罢了。前缘错落,往昔不复,她只要不再犯一样的错,便不会再是上一世为情所困为情而亡的白飞飞。
想通了,便似新生。
白飞飞重拾往日悠闲心绪,大半月来往来各城镇,终于寻得了快活王座下气使的下落。数日间两次重遇前世故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沈浪于她是惊涛骇浪,冲击之深难以释怀,宋离于她,却是随和温暖,值得欣然相逢。只可惜,即便是宋离,此生亦是陌路之人。
白飞飞坐在酒楼的二楼窗口,悠悠饮下杯中佳酿,看着底下强抢良家妇女的戏码。开始还觉得有趣,可想起上一世自己也似这般被旁人指点围观,白飞飞突然就觉得不那么自在了。微眯了眼,转瞬间便有了主意,只是时日还早,不急。
她微微一笑,见底下的戏唱完了,结了账转身便下了楼。出来的日子不少了,她该回幽灵宫看看了,也或许,是回去收拾残局。
走出酒楼时,白飞飞抬眼看了看天空,是个好天气呢,真不错。
幽灵宫中,人心浮动已成过去。素怀用的什么法子,她不知,更不会去问,素怀也不会特意去说,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素怀迎接白飞飞归来后,也不说旁的事情,只告诉她一条她必然有兴趣的消息:近几月来,江湖之中有两路人马在四处寻找陆小凤。
“大哥又惹上麻烦了?”说完这句白飞飞轻笑出声,“呵,他那么懒,想来也是麻烦找上他的份。”
支着下颌想了一阵,素怀在她身侧静立,一言不发。
半晌,白飞飞才问着:“都是些什么人?”
“比较明显四处兴师动众找着陆大侠的,是青衣楼的人,青衣楼的铁面判官和追魂手。”
青衣楼并不是一座楼,青衣楼,共有一百零八座。每楼都有一百零八人,这些人加起来就成了个势力极其庞大的组织。他们不但人多势众,而且组织严密,所以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同样,青衣楼的画像也是很少有人能看到的,只不过,如今江湖上有幽灵宫,如今幽灵宫的主人叫白飞飞。
青衣楼不是谁都惹得起的,这样的人找上了陆小凤,显见得不是寻常事。
“不小的麻烦呢。”白飞飞并不同情地感慨着,“另一路又是什么人?”
“这一路人隐在暗处并不明显,但是那几个人的身份太过显眼。”
“哦?”
“柳余恨、萧秋雨、独孤方。”素怀一个个名字道出,明明已经是确实的消息,仍是带着不可置信。
“玉面郎君、断肠剑客、千里独行?”白飞飞玩味地念出他们的名号,“谁的人?”
这三个人成名已久,他们的脾性就算不是江湖上最孤僻的、最古怪的,也差不了许多,但他们居然凑到了一起,只为了找陆小凤。
“这就是属下要告诉宫主的。”素怀面容一整,神色间是少见的阴翳。
她低声说出几个字后,惹来白飞飞一阵笑声,然后,白飞飞柔柔道了一句:“是吗?”
笑容温婉似水,声音柔媚入骨,素怀却不自觉抿了唇垂下头。
“好,很好。”这是白飞飞对这整件事给出的唯一评价。
白飞飞的反应令素怀未经吩咐便着手把有关的消息全部整理了出来交到了白飞飞手上。白飞飞接过后并不急着看,反而吩咐了一句:“去找我大哥的下落。”素怀应声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