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蕴眼见沈宴就要把大事化小了,她立马大声喊出来,“你,抓了我的腰......”她话音还未落,已经被上前来的嬷嬷捂住了嘴巴,沈晞蕴被强行扯回内院,双腿无力地拖着。
到了沈宴的书房中,只有沈宴和他二人。
齐子辙想起沈晞蕴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心下略有不忍,道:“沈大人,沈姑娘只是腿脚不好,摔了而已,并无其他过错。”
沈宴打量着对方,心中一动,但转念一想,面前只是一个举人,虽是世家大族出身,可到底不知他和嫡支关系如何,沈晞蕴的事不算什么大事,来他沈家文人宴,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只是观他今日处事,倒是个好苗子,若是借机收纳到自己手下,未尝不可,只是一切还有待进一步考量。
既然他开口求情了,沈宴喊了身边的小厮进来,让他去给后院传话。
沈晞蕴是被一路拖回去后直接扔在了芷院正厅的地上,拐棍也被扔在了身上,本来孙氏是要将她关柴房里头的,只是一个嬷嬷过来说了几句话,这才转了孙氏的话。
张嬷嬷哑着嗓音进来扑在她身边,花雨也抹着泪帮着扶着她去水室,两人眼见自家姑娘那痴傻的样儿,都要放声痛哭了。
沈晞蕴睁着一双眼睛,眼眶里滑着泪,猛地双手按住了她们二人的说,轻声道:“嬷嬷,花雨,我——我赌赢了!”她的双眸迸发出了希望的光,紧紧攥着两人的手不放。
她知道,一定是父亲看上了那个书生,那个书生一定跟父亲说了什么,孙氏才放过了她,她有活路了。
老天果然不负她!
第004章 献良药
沈府的文人宴齐子辙只是走了个过场,义气书生做诗斗才,与他而言,不过如孩童玩耍,难登大雅之堂,举子学识有限。加之他刚才好似得罪了沈宴,举子们全都不敢上前与之攀谈,他倒是清清静静地吃了几口鱼会。
望见前头池塘里的鱼,齐子辙束手前行,却在袖子当口摸出了一包,他用食指粘摸了一会,唤了边上服侍的仆人上前,问:“不知沈大人如今是否有空,在下想叨扰一下。”仆人是这里的副管家,也是沈府的家生子,如今已年过三十,观面前学子面相,颇有几分熟稔,思虑许久,似有千头万绪汇聚嘴边,却又唤不出此人到底为何人,见他举止从容,言语不凡,加之身着长袍却风格样式低调华丽,相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之后又想起二门前之事,将那份熟悉,归咎于此。
仆人笑着恭敬地道:“公子请稍候片刻。”
书房之中,沈宴正开着桌面上今日最新一期的邸报和小报,仆人一大早从京城那里买来的,邸报上头一大块篇幅描绘了历年来沈府的文人宴过往为皇帝举荐了哪几位杰出青年俊才,又夸了夸沈宴的有为。
不过头版却刊登了内阁首辅大臣庾承继的关门弟子齐子辙出任侍中之事。齐子辙的出身颇为传奇,出自沛县齐门世家,本应该受到众人拥护,可偏偏他是个外室之子,早在十二岁之前,都跟着外室的生母在外头居住,十二岁时,才被齐家老爷力排众议,强行带回齐家抚养,从此以后,齐子辙就好似前头的人生吃尽了一生的苦楚,反而一帆风顺起来。
进入齐家家学读书不满两年,下场考中了秀才,位列案首,隔年又中了解元,次年加开了恩科,直接中了会元,之后殿试成了状元,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运道,连中三元之才。
齐子辙中状元之年正是沈宴调离京中外放之时,今年才刚从山东那调了回来,也是走了钱太师的关系。前日去拜访钱太师时,听闻钱太师感慨齐子辙年轻有为,相貌更是令人神往,只是不为所用。
如今看了邸报,才知齐子辙竟被外派到了江南。
沈宴眯了下眼眸子,江南距离京城,天高皇帝远,他正要折好邸报,传来了仆人的声音,唤进,说是齐公子求见,便让仆人去请。
难道那个举子想通了?沈晞蕴身残不假,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是看不上,若是看在齐郎君的才学气度上,倒是能多高看几眼。
齐子辙拱手行礼,沈宴指了下首座位,让其坐下。齐子辙稍微看向书房的布置,书架在做手侧摆了三列,都是大部头的书籍,书桌上的笔架挂着上好的毛笔,水盂也是牡丹花开样式,烧制成白瓷,盖在笔托上的泛黄草纸边截得整齐,那是邸报。
沈宴手拿茶盅的盖子,微微捋开了那弥漫的热气,问道:“不知齐郎君有何事?”
齐子辙露出了一丝青涩,耳朵微微泛红,摩挲了片刻,才抖着手从袖子口中掏出了一包东西出来,双手捧到了沈宴面前。
沈宴淡淡看了一眼,闻到了一股药味,“这是?”
“不瞒大人,前来参加文人宴时,在下做了些许准备,听闻沈大人府上有姑娘不良于行,请便无数良医都未曾有效,想必忧心如焚,便,便擅自做主,求了江湖郎中,开了此药。齐某的生母也曾有不良于行之症,多亏了郎中出手相救,如今已能行走,还望沈大人莫要见怪。”
“那你为何刚才不拿出来?”
齐子辙腼腆一笑,眸子中闪过一丝怯弱,沈宴捕捉到后,放下警惕,反倒是温和了面容,“在下刚才被吓到了,原本不敢再多加叨扰,只是想着带了,也算是有缘。”
沈宴微微颔首一笑,到底是真的有缘还是另有所图,他心里多少有点数,眼前的俊秀如此委婉的巴结,他需考虑一番,若是让沈晞蕴身子好了,对沈家也有益处,不如试上一试。
沈宴便伸手接过,露出几分诚恳道谢,之后两人说了几句闲话,不外乎就是沈宴透露了几句此次会试成为主考的人选,也算是提点了。
沈晞蕴在沈府门前拱手行礼道别,转角过后,仆人从拐角处过来,躬身等在他身后,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瞅着沈府屋檐的那一角,衣带如风,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和绝情。
沈晞蕴在文人宴结束后的当天晚上被孙嬷嬷领着人押到了沈府最为北面的小祠堂,这里供奉着近三代的沈家祖宗。
孙嬷嬷让人架着她跪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连一个单薄的蒲团都不给,又嘱咐了婆子在外头守着,每隔上半个时辰,都要推门进来查看沈晞蕴是否老实。
沈府正房卧房内,孙氏服侍着沈宴穿上睡觉用的中衣,手指轻盈,眉眼带着温顺,看着沈宴躺在床上,替他盖了被子,吹灯,躺在另一侧,孙氏静默了良久,侧身轻柔地问起了内心的疑惑,“老爷,您不是放过沈晞蕴了么?怎么又让孙嬷嬷领着她去祠堂了?”
沈宴皱眉,怒气难耐地道:“可记得二门那个学子?”
“怎的?”
“宴会过后,我派人去他所留的住址看过了,那个姓齐的根本就不住在那里,给了我一个假的住址,只怕那名讳也是假的。”他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竟然还被一个也许身上毫无功名的人给耍了,这是多么的奇耻大辱!既然找不到那个姓齐的,不把今日的惹祸精惩罚一番,哪里能消除心头的那片火?
孙氏伸出手轻轻在沈宴的胸口揉了几下,压下心中涌出的快意,轻轻地柔声小意道:“老爷何苦为了沈晞蕴伤了身子?”
“嗯。”沈宴伸手按住孙氏的柔荑,送到嘴边,轻轻含着,闭着眼睛,舒爽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明日给你一包药,让沈晞蕴服下,也不知能不能用,她的腿,不瘸比瘸着有用。”那包药他让小厮去问了郎中,药材普通,但组合成的功效倒是奇巧,说不定会有几分管用。
孙氏柔声应了。
夜里的风很凉,沈晞蕴的双腿无力,没有太多的知觉,只是很困,半个时辰就被婆子推醒一次。她过来的时候穿的也不多,如今到了后半夜了,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架,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只能把自己裹得更紧,才能觉得暖和一点。
她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架不住白日里一番折腾,如今熬了一整夜,打着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都要垂到胸口去了。
隐约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声,她却累得睁不开眼睛。在她睡着之前,似有人抬着她,等到一觉醒来,抬眼一瞅,一身量不高的少年郎背对着她,双手合十放在背后,沈晞蕴用力抬起上半身,哑着嗓音,“你?”
少年郎转过身来,大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背,替她叠上靠枕,满脸都是嫌弃,眼睛却睁得老亮,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变成猪了!”
沈晞蕴寻着少年郎的面容与前世的记忆,少年郎伸手挥了挥,曲指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讥笑地说:“你是不是跪傻了?还不快谢谢我的救命之恩?以后都要听我的。”
这霸道的言语和时不时损她的语气让她找到了记忆里中的人:“澈弟!”嫡母的幼子,沈惟澈,年纪比她小不到一岁,沈家三房的嫡幼子,性子霸道,前世两人常常吵嘴,他也经常动手欺负她,可若是别人欺负她了,他就会挺身而出,将对方揍一顿,还放话说她是他的跟班,只有他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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