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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色 (壹月)



老太太呷了口茶,长叹一声,“从前觉着淑儿是娇惯了些,但还是懂事明礼的。那日你也看见了,非扯着锦儿不放,那一副面目可憎的样子,真真让人痛心失望。好好的女儿家,怎的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你说我该不该生产?”

“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您年纪长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顾着自个儿就行了。”吴嬷嬷不客气地道。

老太太扶着吴嬷嬷的手,“咱们家里人虽不多,但整日里闹腾得我这心里难受。若再不好好整治整治,待我百年后如何有颜面去见他,又如何去见陈家的列祖列宗?”

吴嬷嬷听她提起过世的老太爷,便不再言语了。

那也是个雷厉风行敢做敢拼的主。

老太太续道:“老二媳妇一直是个让人省心的,不争不抢,对大房也颇多忍让。那日若不是淑儿行事太过,到现今两房或许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平和。那锦儿眼看也是个跟她母亲一样的性子,凡事隐忍顾全大局,从前因江湖术士的那句话,我对她颇多忌讳,现在想来倒是我存了偏见,不该啊。”

吴嬷嬷扶着她走到半开的窗边,昨夜下了整夜的雪,院子里那棵大榕树上挂满了碎雪,待冬风一来,碎雪便漱漱地往下掉,砸中院子里正在扫雪的小丫头,小丫头一脸委屈地看着不远处的婆子,瘪嘴唤了一声:“嬷嬷……”

老太太自看得出神,半晌才道:“年轻时从未想过将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儿,也无从得知往后的自己会变成一个老婆子,整日操心着府里的大小事,絮絮叨叨的变成了自己从前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当年我带着丰厚的嫁妆到这陈府里,新婚当夜他对我说他不要我的嫁妆,他说他要亲手将陈家一门推向顶峰,他做到了,这是他对我的承诺。后来,后来……”老太太声音哽咽再说不下去,落下泪来。

吴嬷嬷拿了手帕递给她,“老太爷一诺千金,答应您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

老太太接过帕子擦干了泪,轻声道:“人一旦老了,便总爱回忆往事。若还有当年之勇,这陈府如何困得住我?”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陈珂的接风宴陈锦未能参加。

钟大夫说她的手如今正在关键恢复期,不能再受风寒,是以陈锦提早让音夏去老太太跟前告了罪,因了这一层关系,老太太更觉着这孙女懂事稳妥。

音夏从老太太院子出来,正遇见红珠。

两人见了礼,红珠问她:“二娘子的手如何了?”

音夏回道:“钟大夫日日来换药,现今倒比之前好些了,只是天气愈发冷了,屋子里的火盆都不敢断的。”

红珠叹了声气,“你也别太过担忧,有钟大夫,二娘子的手肯定能痊愈的。”

音夏点点头,忽想起一件事来,将红珠拉至院墙边上,偷偷问道:“三娘子院儿里有个叫晴雨的,是瑞儿的老乡,那日瑞儿回来哭肿了眼,我一问才得知晴雨没了。姐姐可知晴雨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

红珠四下看了眼,才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也是听大夫人房里的紫月说的,说三娘子的脸是有人故意弄伤的。至于这晴雨也是倒霉,偏巧被三娘子发现了屋里藏着几包香料,三娘子一气之下便把人给弄死了。这事儿虽不是头一回了,但隔天差五便见到的人就这么没了,让人心里免不了难受。”

晴雨的死音夏早已猜到,但听别人亲口说出来,还是不由自主的出了身冷汗。

这是一个无辜的人。

一个在后宅斗争中被当作棋子无辜死去的人。

音夏悄悄握紧了拳头,脸上却不显露分毫,别了红珠后,如来时般回去了。

陈锦用了晚饭,瑞儿刚把小桌子撤了,音夏进了屋,对陈锦说:“姑娘,宴席已经开始了。”

陈锦看向她,灯火下音夏的脸有些不自然的红,气息较平日里急一些,陈锦问道:“你刚才可是遇见了什么人?”

音夏知道瞒不过她,也没想过瞒着,便道:“我遇见红珠了。”

“问了晴雨的事?”

音夏点头。

正巧瑞儿进来,听见晴雨的名字,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那泪水儿就跟天下雨似的,说来就来。音夏忙喝住,“别哭!”

瑞儿吓得赶紧把泪水缩回去,挪到床边,弱弱地对陈锦道:“姑娘,我实在忍不住。”

陈锦看了她一眼,又转向音夏,“晴雨的贴身之物有找到吧?”

瑞儿抢着道:“找到了。”

陈锦一笑,看了眼窗外如墨的夜色,“夜黑风高又下着雪,正是祭奠故人的好时候,抄手游廊旁假山群立,最适合避人耳目。去看看老太太处的宴席什么时候散,待快散了,你便去祭一祭晴雨吧。”

瑞儿脸上一喜,“是!都听姑娘的!”

陈锦又对音夏说:“那个紫月也好生查一查。自家姑娘院里死了丫头不想着隐瞒,竟敢四处宣扬,也不怕莫氏和陈淑怪罪于她,倒也蹊跷。”

音夏矮身一福,道了句是。

正文 第十九章真相后

一时音夏和瑞儿出去准备,屋里只剩下陈锦。

近日她感觉手上开始痒,钟大夫说开始结痂了,新肉顶着痂长起来,故而会痒。算算日子,她这手也有一月了,虽然中间几经波折,到底是保了下来。

这保下来的头一件事,便是陈淑了。

陈夫人是个能干的,接风宴办得妥帖家常,既不让老太太觉得铺张浪费,又不让人觉得怠慢了大爷。

这一笔虽写不出两个陈字,但大房与二房终究是分了家各自为政。

两房的主子们虽有些不对付,但丫头婆子们私底下碰见,也爱说个笑话儿,对这二房的夫人大家也都喜欢得紧,光宽待下人这一条,莫氏便比不上陈夫人。

老太太今日高兴吃了些酒,早早便回屋歇下了。

陈知川在别庄未回,陈珂明早还得

下庄子去,所以宴席早早便散了。陈淑近日心里有鬼,更是不敢往有多的地方扎,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自己便也跟着母亲回去了。

陈嘉与万姨娘跟在众人后面,也往东府去了。

陈夫人让人掌了灯送大房等人回去,陈珂因喝了点酒,想去吹吹风散酒,便带着东远另走了一条路。

偏巧,走到了抄手游廊那儿。

冬夜寒寂,虫鸣自然是听不到的,一路上安静得很。

陈珂因想着事,东远便不敢出声,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

嘤嘤的哭声自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陈珂看了东远一眼,东远会意,灭了灯笼,悄声走到假山旁,借着微弱的月光朝里看,只见一个才刚总角的丫头蹲在地上哭,面前一堆还没燃尽的纸钱。

府里虽未明令禁止下人们不能私下祭奠,但今夜是阿珂的接风宴,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偷偷烧纸祭亡人?!

东远上前两步,喝道:“你是哪房的丫头?”

那丫头泪眼婆娑的回头一看,吓得眼睛圆瞪瞪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了脚丫子便跑,但她人小腿短,哪里是东远的对手。没跑两步便被擒着后领子拎小鸡仔似的给拎了回来,东远嘿嘿一笑,“想跑?也不瞧瞧你面前站的人是谁。”

见差不多了,阿珂才提着灯笼转进了假山后。

东远手里的小丫头年纪小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手里攥着块白手帕,抽抽答答的,又惊又怕。

陈珂示意东远把人放下,看着小丫头问道:“你是哪房的丫头?这么晚了在这里祭奠何人?”

小丫头仍旧抽抽答答的,说道:“回大爷的话,我叫瑞儿,是二娘子房里的。”

听说是服侍陈锦的,陈珂不由多看了小丫头两眼,续问道:“你在这里祭奠何人?”

“我……我……我在这里祭我的双亲。”

陈珂十二岁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虽不敢说阅尽人间,但小丫头是否说了真话还是能分辨的,当下也不戳破,只道:“你手里的帕子是你母亲的?”

小丫头低头看一眼帕子,忙将帕子揉在手心里,支支吾吾道:“是…是母亲的。”

东远见自家爷好兴致,也没掺和,只在旁边站着,定定地望着小姑娘,然后想起一事来:“你当初卖身进咱们府,不是你阿爹来签的字画的押吗?怎么?你阿爹这么快就没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得体,但陈珂并未苛责。

只因瑞儿听见这话,吓得两腿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阴冷潮湿的地面莫名承受了一双稚嫩的膝盖,也没发出太大的声音,只余一点闷声回荡。

瑞儿给陈珂磕头,“瑞儿不敢欺瞒大爷,求大爷饶恕瑞儿有难言之隐。”

这丫头这么快就认了错,让陈珂更是好奇起来,因问道:“什么难言之隐?倒说来我听听。”

瑞儿抬起头,也不敢看他,目光只落在他脚上的黑漆皂靴上,咬着嘴唇皱着眉头,十分纠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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