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音夏说,二姑娘直接去找了老爷,然后老爷便同意夫人出来养身子了。”钿琴在旁边接话道,“就算从前老夫人在时,尚没有人敢直接对老爷提要求的。”
陈夫人但笑不语。
她的囡囡,真正是长大了。
……
陈锦径直回了府,或许是今日了却了一桩心事,竟不觉得困。
音夏问她是否要午歇,她摇摇头,“墨童是今日过来吗?”
“是,那日走时墨大夫说今日再过来给姑娘请平安脉。”
陈锦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音夏依言出去了。
房门关上,屋里立时安静下来。
陈锦倚在靠窗的软榻上,透过开着的窗看出去,墙边的榕树枝叶繁茂脆绿,能听到鸟叫声,却见不到鸟儿的身影,想来又是躲哪片树叶后面了吧。
陈锦看了一会儿,慢慢阖上了眼睛。
梦里仍是那处精致的宅院。
生中剧毒的柳扬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元徵坐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
或许,元徵对现在的陈锦来说已是熟悉的人了,此刻旧景重现,陈锦仍知道自己梦中,却觉心揪痛了起来。
她站在角落里,眼看着元徵低着头,身躯微微躬着,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柳扬虚弱的说。
元徵将头垂得更低,耳朵靠近柳扬的唇边,陈锦听见柳扬说:“主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知你不会回头,我只望你不要为了她万劫不复。”
然后,柳扬闭上了眼睛。
元徵握着她渐渐冰冷的手,一动不动。
陈锦自角落里出来,刚走两步,管家便与大夫走了进来。
霎时,陈锦睁开了眼睛。
她仍在软榻上,窗外的鸟鸣声脆生生地传进耳朵里,在告诉她,方才的那一场梦,只是梦。
她抬手按住胸口,只觉心跳得急。
柳扬说的不该爱的人是谁,元徵为何会为了那个人万劫不复?
陈锦不明白。
在那个有些遥远的前世,她与元徵实在算不得有多熟悉。
虽然元徵于她有救命之恩。
后来,皇位争夺到了关键的时候,她与元徵也仍是保持着距离,从不交谈,更遑论私交。因为元修,她刻意保持着与每一个的距离,因为元修说他不喜欢。
因了他的这句不喜欢,她不知错过了多少人生。
在榻上枯坐了许久,外头天色仍是那样亮敞。
音夏进来回说墨大夫来了。
陈锦这才下了榻,往小厅去。
墨童带着他那个似乎从不离身的小箱子,规规矩矩地坐着,见了陈锦,他起身作揖,“二姑娘安好。”
陈锦在他身边的椅子落坐,“开医馆的事,你可有跟你阿娘说?”
“没有。”
墨童现在仍有些不敢相信,陈锦真的愿意帮助他,虽然他知道她是个好人。
陈锦挑眉,“为什么?”
墨童抬眼望着她,嘴唇翕动两下,又重新合上了。
“我说过会帮你,便不会食言,”陈锦一手撑着下巴,轻声道:“你还是不够信任我,墨童。”
这话教墨童有些惭愧,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我从小……没有试过这样去相信一个人。”
“那便从现在开始学。”
墨童欲言又止:“我……我的出身……”
陈锦亦不催他,只静静地坐着,喝茶。
半晌,墨童仿佛终于做好了准备,开口说道:“我姓墨,墨相的墨。”说完这短短的一句话,仿佛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蔫蔫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锦看着他如墨的发,在头顶上挽成了一个发髻,用一根极简单的木簪束着,心想,这真是一个倔强的少年。
“我阿娘年轻时是宫中的医女,如今虽然也去宫中,但并不常去了,那时候她认识了墨相的大儿子墨越。后来,我出生了,但墨家并不认我,或者说,是墨夫人不同意,我阿娘便在外面生下了我。我并不恨墨家的人,我只是不喜欢,他们嘴上说不认我与我娘,府里有个什么人着了病却又要死皮赖脸地来求。”
这是墨童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陈锦听罢,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大夫了吗?”
墨童简明扼要的回答:“他们不认可我娘和我,但认可我娘的医术。”
陈锦明白了,问道:“他们来求了,你阿娘便要去吗?”
“我阿娘最是心软,他们既来求了,她都会去的。”墨童绞着手指,脸上有些愤愤地,“我虽不恨他们,但我讨厌他们。”
陈锦觉得他可爱极了,伸手捋了一把他的头发,“你阿娘对墨越仍旧有情吧?”
“我不知道,大概是吧。”
“墨越的那位夫人,当真很厉害吗?”
墨童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很厉害。”
这样回答,便是被欺负过了。
陈锦说:“有多厉害呢?”
墨童回忆了一下,说道:“我第一次入相府,她着人给我送了一碟点心,然后我病了一场。但因她做得滴水不漏,我们没有证据,便这样忍下来了,自那以后,阿娘便再没带我去过相府。”
对一个孩子下手,果真是厉害得很。
“墨斐然是她儿子吧?”
“嗯。”
“那你知不知道,墨斐然其实不是她亲生的。”
墨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陈锦笑了笑,将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这世上最大的不可能就是可能,这位墨夫人与当年自相府出嫁的尚书夫人墨筠一样,都是被家里宠坏了的人。墨夫人当年生产时难产,她的新生孩子早在出生时便夭折了,但她为了稳住自己在相府嫡夫人的地位,便去外面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回来,那孩子便是今天的墨斐然。”
“可是相府的人不知道。”墨童说。
“对呀,”陈锦笑道,“若是知道了,你便是相府的嫡少爷了。”
墨童摇摇头,“我不想做,我不喜欢那个府里的人。”
陈锦没再说下去,只将身前的点心推过去,墨童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被食物塞满的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吃完了一块杏仁酥,墨童拿手帕擦净了手,问道:“我听音夏姐姐说,夫人已经搬出去了?”
陈锦点点头:“今日你来,也正要跟你说此事,以后便劳烦你多费心了。”
墨童忙起身,长揖到底,“姑娘对我照顾颇多,万不要说这话来折煞了我。”
“钟大夫说你比他还像老头子,果真没有说假话。”
明知陈锦是在取笑他,墨童也反驳不了。
他从小没有父亲,总是被欺负,欺负得多了便懂事了,加之亲眼目睹过阿娘的辛苦,就更加不愿意凡事让阿娘去操心。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样一个性格。
他记得第一次去相府时,墨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回去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一个人睡觉。
但又不能告诉阿娘,一个人在黑暗里,睁眼到天明。
现在渐渐长大了,他唯一想做的,便是挣很多钱,让阿娘再不会受别人的欺负,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
墨童走后,陈锦去看了陈茵。
如今她虽被关进柴房里,陈知川还没有禁止别人去探望,大概也是没觉得会有人去看她吧,除了陈夫人和陈锦以外。
柴房门前也没人看守,只一把大锁落了锁。
旁边厨房里的下人见陈锦来了,忙不迭地跑出来请安。
音夏让人将门打开,那人看了看陈锦,终是没胆子反驳。
现如今谁不知道二姑娘最得老爷的喜欢,即使大姑娘被关进了柴房,也丝毫无损她在老爷心中的分量,若这是二姑娘的要求,谁能拒绝,谁敢拒绝?
柴房里的光景倒是比陈锦想象的好些。
至少没有让陈茵直接睡在干草上。
房里摆着一架小床并一个柜子,门打开时,陈茵正坐在小床边发呆。
听见声响,她转过头来。
看见陈锦时,死灰般的脸上蓦然浮起一丝光彩,起身朝陈锦奔过来,“妹妹。”一出口已是泣不成声。
待屋里的人走干净了,陈锦才问:“姐姐这两日可有好好反省?”
陈茵一愣,“反省什么?”
陈锦也不跟她饶弯子,径直说道:“那孩子的死。”
这话似乎将陈茵蜇了一下,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陈锦,一字一顿道:“那孩子不是我杀的。”
“但跟你脱不了干系。”
陈茵愣住,“连妹妹也怀疑我吗?”
陈锦道:“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我才能帮你。”
“那孩子真的不是我的杀的,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她仍穿着那日的那身衣裳,艳丽的颜色遮不住此刻狼狈的境地,反倒显得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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