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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春风 (她岭)



花婉听李瑢的语气甚是笃定,甚至有些不容置疑,忽然莫名地就踏实了一些,暗道:“连李瑢都这样相信他,我怎么倒怀疑起他来?”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对不起李煜,脸也有些发烫:“不错,他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坚定了信念,一股勇气就从花婉心底里涌出来,刚才的慌乱也慢慢变成了一种不解,心道:“可他当年明明跟我说亲眼看见太子刺伤了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着心事,兀自出起神来。李瑢也在发呆,而花晴见李瑢发呆,也就不语。

三人就这样在灯影里默不出声地坐了许久,最后还是花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四哥是当年唯一看见太子和玄黄教勾结、险些害死三哥的人。他不在世,当年太子案的真相,就再无人能知了。”

花婉听见这句,心中猛地一激灵,不知怎么的,那日杨五找她询问当年太子案真相时说的一句话忽然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我听闻令尊大人就是在镇压玄黄教之后被封为了大将军。而煜亲王镇压叛军,同样功不可没,以此功勋登上太子之位不是不可能,何以太子案之后却一直默默无闻、反而是禄亲王当了太子呢?”

一股寒意从花婉心底冒了出来。

镇压玄黄教之后,李煜回京没过多久就患了一种恶疾,那场病来势凶猛,他很快撒手人寰。

但这些年来花婉从来没想过,当初李煜的那场病为何来得那样突然。若不是他当时带回的那个女人惹怒了她,若不是愤恨和痛苦几乎吞没了她全部的理智……她本该有所察觉的!

花婉的手都抖了起来,起身对花晴道:“我得走了。”

花晴听她忽然要走,怕她回去独自伤心,便挽留道:“你在我这里住两日吧,我陪你一块睡。”

花婉连连摇头道:“不,我还有事,必须回去。”说完片刻不等,急匆匆地就离开了瑢王府。

夜已深,月华皎洁如练。

窗纱上树影摇摇,那影子拉长了,映在床上一堆杂乱的信笺上。

花婉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那些信。那都是李煜在世时,在出征期间给她写的信,她一封没丢,珍宝似的留着。

她一封一封慢慢看过去,不知不觉眼眶湿润,流出泪来。

那些信里,每一封信满满诉说的都是思念之情 - 他有多爱她,只有她知道。红笺小字,句句都是他的情意,时隔这么多年,每读一遍,依然揪心的疼。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回到京城的李煜身边为何会忽然多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怎么看都不是他所爱的类型,妩媚妖艳,尤带风尘,是个军|妓。

可不管她怎样不肯相信,他还是带回了那样一个女人回来;不仅如此,那女人还有了身孕。

这简直是就像杀了花婉一般,她哭得不能自已,拼命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而他连一句解释没有,只有满脸的懊悔。

他没有解释,给她留下的是满心的伤痕,那伤痕越来越大,吞噬着她,撕咬着她,最后变成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 她发誓死也不原谅李煜。

很快李煜病了,很突然的怪疾。

那时两人分住两院已经半年,半年来她一眼都没去看过,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爱之深,恨之切。

时隔这么多年她再次回想,那时的自己只有满腔的怨恨。那怨恨深到乱了她的神志,已经让她看不见别的东西了。

有一晚,他派人传话,说想见她一面。

当时的李煜虚弱得连床都已经下不去,否则他拼了命也会自己跑去找她。但她却做了一件让她抱恨终生的事 - 她拒绝了,也没有去看他。

就在当晚,李煜走了。

当她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整个人变成了一具空壳。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留给后悔的人去用血泪学习的。只是学会时,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这句话看似简单,却有多少人还是错过了。

东方渐白,残月微悬,天际线上已冒出天光。

花婉就这么静坐了一夜。

她还是一动不动,继续沉沉地想了下去。

李煜去世后,她追悔莫及,想法也渐渐有了变化:李煜跟她没有孩子,那女人怀的是李煜唯一的骨肉。她就算再恨她,却也想给李煜留后 - 那孩子如今是这世上唯一跟他相关的存在了。

那女人却忽然消失了。

李煜的头七还没有过,就在全府上下忙于筹办丧事的时候,那女人在某日忽然就不见了。

花婉甚是震惊,她不担心那女人,但她担心她肚子里李煜的孩子。

可无论她怎样心急如焚,费尽周折地寻找,都再没有听到一点儿关于那女人的消息 - 她仿佛从世上凭空消失了。

那段时间是花婉人生里最黑暗的阶段,曾经繁花锦绣一般的日子,转眼间只剩下满院凄凉。日子漫长且痛苦,双燕归去,复又归来,年光好似无限,却已不知是几番春暮。

后来破碎的心终于被她用时间慢慢缝补起来,虽然依然满是裂痕,却总算能继续活了。

她叫下人将李煜的房间保持原貌,定期打扫,里面的陈设和家具都丝毫未动。

除了李煜的房间,那女人当时所住的厢房她也没动。

她不动她的房间绝非源于什么思念,而是出于一种仇恨和后悔。每次当她看着那间黑洞洞的空房,她就能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残忍地对待过李煜,提醒自己多么不应该被原谅,诅咒自己该用一生的追悔莫及来惩罚自己当年的无情和偏执。

天终于亮了。

花婉红肿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到院中。

哭了一夜,眼睛脆弱得看不得亮光。

她抬起手遮住耀眼的晨曦,泪眼模糊地望着院角那个连绳索都已经斑驳的秋千,此刻正孤零零地在老槐树上吊着。

心因为整夜未眠而剧烈地跳着,很不舒服,想入睡却不可能,因此便随意地在院中慢慢地走。

她走过李煜的旧居门口,不敢进去,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走开了。

不知不觉地,她又走到了那女人曾经住过的厢房,看着那扇已经发旧的红木门,她心头涌上一股痛苦且厌恶的复杂情绪。

自打李煜将她带回府里,花婉曾听下人说他一日都没有跟她同住过。

虽然这令她心中稍感安慰,但被怨恨冲昏了头的她,却并未细想过为何他带回了那女人却不碰她。

她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只能给那女人安排了住处,却一步都未踏进过那女人的房间。

此刻站在那间萧索败落的旧房前,花婉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进去看看的冲动:那挂满蛛丝的破败门窗让她有种莫名的直觉:李煜的死或许跟那女人有关系。

她提起裙子走上台阶,推门而进。

房间中摆设甚是简单,这让花婉很有些惊讶。

房中除了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和一张桌子,以及床头立着的一个小小的五斗柜,再没有其它。若非知道里面住的是妾室,倒让人误会这是间极其普通的客房。

房间虽然简陋,却并不脏。因为花婉下令保留,所以定期有人打扫。

花婉在这房间里慢慢地走着,边走边看。

梳妆台上有一面陈旧的鸾镜,经久未用,铜面已经斑驳了。床褥简简单单地在床上摆着,想到李煜并未在这里住过,她心里总算还好受些,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一坐,感到身下有些硌得慌,便挪了挪位置。但床褥下总像有什么东西没放平似的,坐得极不舒服。

她便站起身来,将手伸到被子底下抚平了一抚。

这一摸,却摸到了一个软蓬蓬的物事。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个香囊,绣着鸳鸯戏水。很普通的面料,针脚简陋,不是什么上等的作品,想来是那女人随身带着的了。

花婉看了几眼,不想再看,就扔在了枕头上。

这一扔,有个白色的一角从香囊里露了出来,她于是将香囊又捡了起来,抽出那白色的东西看了看,是个小纸包。

她将纸包打开,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一点点残留的深绿色粉末状东西,磨得很细。

她原本猜是胭脂水粉之类女子随身带的,但从颜色来看,肯定不是胭脂。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也没有什么味道,这样也不是香粉了。

花婉搞不清楚是什么,就把粉末重新包好,塞回香囊里,把香囊收了起来,之后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再没看见那女子留下什么其它有价值的东西,遂就离开了。

回到寝殿,她掏出香囊研究了半天,还是闹不明白里面的绿色粉末是什么,于是决定拿给李瑢看一看。

这下干脆连觉也不睡了,叫来春香,让她赶紧把香囊送到瑢王府去。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花婉在李煜当年带回的女子房中发现了个香囊,里面藏了一个白色的纸包,纸包里残留着少许绿色的粉末。她看不出是什么,便叫|春香将香囊送到了瑢王府,让李瑢看看。

谁知过了好几天,也不见瑢王府那边派人传话回来,花婉等不及了,就亲自去了一趟。结果到了瑢王府才知道,原来是李瑢病了。她于是直往后院奔去,后院寝殿里,花晴正满面焦急地来回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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