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是如此,让花武愈加怀疑。
时过半月。
这日,花武将暮东山叫到府中,再次谈及此事。
两人就这半月来的调查结果探讨了几个时辰,却始终不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说到后来,再无新的想法可说,就默然无语地各自思索起来。
花武手握一盏白瓷茶碗,在脑中梳理几日来得到的情报。正想得入神的时候,暮东山忽然开口说道:“禄亲王已经连续多日未曾上朝,听说这次病得很重。”
“他身体向来不好,当年要不是这个原因,如今坐拥天下的是他也未可知。”
花武随口一说,暮东山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思忖片刻,手扶桌沿,眼望着花武说道:“我有个猜想,不知对不对。”
“说来听听。”
“周作为那么着急出兵,会不会跟禄亲王病重有关?”
花武心中一凛,抬起手缓缓地摸着自己下巴的络腮胡,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堂外忽然有人高声道:“暮将军此话有理,本王就是来详谈此事的!”
两人一起向门外望去,就见李瑢正迈进堂来,身后跟着杨五。
花武和暮东山见了李瑢,俯身行礼道:“见过瑢亲王。”花武继而道:“不知瑢亲王已经回城,未能远迎。”
李瑢则道:“我两个时辰之前才刚回府,因为听到一件很要紧的事,所以立刻就赶来见岳父大人了。”李瑢性格中原本就有读书人那种谦逊之气,因此对花武很是客气。
花武道:“不敢,瑢亲王请上座。”将李瑢让到首座,随后自己坐下,问道:“王爷所说的是什么要紧事?”
李瑢的神色罕见地阴沉:“不久之前,我请这位杨先生入幕,并从他那里得知一件事,此事关系重大,我特意来此,是想听听大将军的意见。”说完,指了下身边的杨五。
暮东山却十分纳闷,心想:“这人不是叫杨五?清缴黑风寨的时候我见过他,他不是土匪头子胡大拿的侄子么?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瑢亲王的幕僚了?”想着不禁打量了杨五两下。
暮东山哪里知道李瑢跟杨五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更别提李瑢还有小辫子抓在杨五的手里,如今堂上这么多人,李瑢不好解释那么多,干脆不解释,只管将杨五说成是个入幕的幕僚了。
杨五看见暮东山纳闷的眼神,并不出声,只是欣然坐着。
花武这时对李瑢道:“瑢亲王请讲。”
李瑢却转脸看向杨五,说道:“你来说吧。”
接下来,杨五便将阿柳的身世、当日太子府被围剿时公孙敏最后的交代以及《龙盘虎踞图》中老虎头上绣有“三王”二字等事详细说了一遍,说完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在下亲身经历。”又把自己年幼时亲眼看见李禄的谋士傅庭之将玄黄教主陈勉全家灭口的事也说了出来,最后对花武拱手道:“当时在下的师伯也在场,可以作证。”
李瑢沉声接道:“他的师伯虽然暂时失去记忆,但我有办法将他治好。等他恢复了,这件事便又清晰一层了。”
花武沉思不语。
李瑢等了片刻,忍不住问道:“大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花武面沉似水,半晌说道:“事关重大,有几件事我还要查证清楚,在此期间,还请这位杨先生和他师伯暂且不要离开京城。”
李瑢听花武的意思是要留杨五作证,便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等大将军的消息了。”说完想想再没别的什么事要说了,就打算起身告辞。他刚站起来,花武却道:“王爷且慢,有几句话老夫想单独跟王爷说一说。”说着看了一眼李瑢身边的杨五。
杨五看得明白,于是微微一笑,对李瑢抱腕道:“在下先行一步。”说完转身离开了。
花武等杨五走了,眼望着李瑢,正色沉声道:“王爷,刚才那位杨先生所说的话,只是一面之词,要谨慎听之,不可全信啊。周作为犯上作乱或许与禄亲王有些关系,但不代表太子案也一定就是禄亲王所为。太子案早已盖棺定论,如今翻案,无异于是让皇上承认先皇犯下了个天大的错误。当年太子被废、公孙家满门被斩,举国上下,妇孺皆知。现在说其实是先皇杀错了人……那可就成了荒天下之大谬的冤假错案了!”
李瑢的神情异常严肃,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的凝重。
他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你这么想,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初衷是没有错的。但我们不可掩耳盗铃,我也不愿相信是我三哥所为,但设若真的是他……”他脸上划过一丝心痛之色,“设若当年真是他所为,那他便犯下了滔天大罪,且罪不可恕!”
李瑢斯文的眉眼中像有寒星闪烁,透着不同寻常的犀利:“先皇已经驾鹤西归,如今是六哥当政。是非曲直,历史自有公断,已经错了的事,掩盖事实、涂改史书也并不能使其变为对的,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痛苦罢了。太子案若真是错判,就必须还前太子和公孙家一个清白!比起维护皇家颜面,歪曲史实要不得!”
花武炯炯有神地望着李瑢,眼中隐隐似有赞赏之色,但却沉声道:“瑢亲王所言甚是,只不过凡事要讲证据,杨先生和他师伯的话还需查验,暂时不可轻信。”
李瑢颔首道:“好。”
花武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回身忽道:“此事不宜打草惊蛇,还要等到掌握了确凿证据,才好禀报皇上。否则虚惊一场,欺君之罪难逃。这一点,王爷可认同?”
李瑢点了点头:“我同意。”
门外夜色中,院里那棵斜长出墙外的老槐树上,忽然“啪”的一声轻响。
杨五从树冠的黑影中蹿出,轻飘飘落在大将军府的围墙外。
他在夜路上疾走,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花武和李瑢的对话。花武饱经世变,因此处事谨慎,这是很正常的:他若轻信人言,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但杨五亦不担心自己被怀疑,因为他简直二十四分地肯定:太子案的背后肯定是李禄无疑。杨五相信以花武的冷静和睿智,迟早会查出真相 -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不过想到这儿,杨五的心中对李瑢倒生出一些钦佩之意来:那位书呆子王爷一到关键时刻,身上就总能陡然冒出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邪不胜正的浩然正气,也是很有趣了。
他带走带想,往瑢王府走去,不知不觉,觉得眼前景色有些眼熟。放眼看去,才发现是他第一次遇见阿柳那晚,带她逃出地道后,出来就是眼前这片空旷之地。
杨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天上一轮半圆的明月高挂在连绵起伏的山巅,月华如浩渺的烟波笼罩着群峰。
这景色跟那晚是一样的。
杨五忽然想起那时阿柳摘下面纱,紧接着脸色微红逃也似的溜走了的情景,心中仍是一阵悸动。他站在原地,仰望着明月,阿柳美好的倩影在脑海里依稀浮现出来。
杨五心中不禁默然暗道:“这血海深仇你不是不能报,但报仇就意味着总要有人流血甚至死去……而且那还是你曾一度以为对你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你狠得下这个心么?”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李瑢从大将军府回到瑢王府。刚进寝殿,就看见花婉来了。
花婉和花晴并排坐在床边,两人头靠着头,正说着悄悄话。花婉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显得心事重重。
听见李瑢走进来,花晴抬头说道:“王爷回来了。”
李瑢也正因为李禄牵扯到谋反之事当中而满腹心事,随口应道:“婉夫人来了。”
花婉起身给李瑢默默行了个礼,花晴却两眼紧盯着李瑢问道:“你脸色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样难看?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李瑢未答话先叹气,摇着头坐了下来,倒了杯热茶自己喝了,喝完攥着茶杯说道:“我心里乱得很。”
花婉和花晴对视了一眼,花晴问道:“你为何心乱?”
李瑢神色失落:“……我希望不是三哥。”
关于李禄的事,在李瑢和花晴两人从阳溯回京后,一回府杨五就都告诉了他们俩,所以花晴是知情的。而在李瑢找花武谈论此事期间,花婉来找花晴,花晴又将李禄可能是当年太子案真凶的事都告诉给了花婉。
因此花婉此刻心里其实非常乱,因为当年正是她丈夫四王李煜亲口证明了李禄的清白。现在忽然出了这样一个突来的情况,倘若是真的,那是否代表自己的丈夫也是同伙呢?
这念头一从花婉的脑海里冒出来,就再也甩不掉了,搅得她整个人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因此在李瑢回府前,花婉一直在劝慰她。
现在李瑢回来了,再次提到李禄和太子案的事,花婉满腔的慌乱和惊恐再也压抑不住,脸色更加苍白,只差流下泪来。花晴急忙握住花婉的手,安慰道:“现在还都只是猜测,你不要瞎想。”
李瑢听见花晴这句话,才注意到花婉的脸色很差,很快猜到她的心思,对花婉道:“晴儿说的不错,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先不要庸人自扰。况且……”他顿了顿:“况且我有九成把握断定,四哥不会这么做。剩下那一成可能性,暂且归于另有内情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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